九澜城的城主府被建造于九澜城中心,整座城环绕着城主府,就好似那众星环绕太阳一般。
若从高空向下俯瞰,便会发现这九澜城的布局竟然是利用城中其他建筑,绘制而成的一副八曜尊日之阵。
八座富含灵气的建筑矗立在城主府的四周,将整座城的灵气,借助贯穿九澜城的九澜河,将其源源不断输送进府内。
而在承受了整座城气运与灵气供养的城主府的内部,竟又是一个稍小的八曜尊日阵。
只是这阵法比起城中之阵,更加精巧,代表八曜的奇珍异宝被安放在府邸之中,尊崇着中央的“日”。
而最中心的“日”,是一块仅能容纳一人盘坐在上的红金色石头,这便是传说中至阳的日焰石。
此石周身散发着金色的刺目的光芒,几乎要刺瞎所有胆敢直视它的人的眼,而其溢出的蓬勃的至阳灵气更是能轻易将靠近它的筑基期修士焚烧殆尽。
“喝!”
此刻,一个赤裸上身的中年男人正盘坐在这巨石之上,他双手捏出手决,放于膝盖处,将日焰石上的至阳之气不断吸收进体内,涤荡躯体于神魂的杂质。
随着日焰石的灵气被他吸收,他那如石块般结实的肌肉上也渐渐出现一条条金色的纹路。
被日焰之气炙烤身体,贯穿灵脉自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只见男人面容扭曲,身体上散发着白色的烟雾,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活活烧死!
但他强忍住了这烈焰焚身的痛苦,咬紧牙关,放开灵脉,任由这炽热的至阳之气在他的经脉里乱窜。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突然从石头上滚下,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城主!”旁边护法的侍卫见状,连忙冲上前去,但还没触碰到男人,就被那炽热的日焰之气烧灼,烤焦的半边身子。
但看着在浑身燃烧着火焰,在地上痛苦惨叫的男人,他还是一咬牙,一狠心,忍受住痛苦,抓住男人,将其带到一个结着冰,象征太阴的水池边。
男人滚入水池,水面上的坚冰瞬间被融化,冲天的水雾将岸上人的眼迷住,使他们无法看清男人的身形,只能听见水池中不断传出的痛苦呻吟。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男人才晃晃悠悠得从已经干涸了大半的水池中走出。
侍卫急忙上前,想去搀扶,却被他挥手赶到一边:“滚开!”
“是,城主。”侍卫低着头,迅速后退。
孔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平复着自己周身燥郁的火焰。
这是他已经是第三次冲击合体二重天了。
更可怕的是,在这次冲击时,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基底因多次冲击失败而产生裂痕,倘如他再次失败,很可能基底便会彻底碎裂。
这样的话,即使他将来能即使侥幸冲上二重天,也再无晋升渡劫期的的可能。
想到这,孔狄不由在心中哀叹。
难道真的天要亡我孔氏一族?
虽说九澜城算得上南大陆第一大城,而孔氏家族更是在九澜城一手遮天,但孔家的血脉却一代不如一代。
氏族与宗门不同,宗门可以在平民中选取天才,也可将宗门交付到他们手中,但氏族却是靠亲缘联系在一起的,若真让养子夺了权,成了族长,那这个氏族也离灭亡不远了。
尽管急得冒火,但孔家的血脉还是一代代衰落下去,到了孔狄这一辈,更是只有他一人达到合体一重天。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依靠八曜尊日阵和各种天才地宝的堆砌。
至于孔狄的两个儿子?说起来也没一人能担得起大任的。
大儿子虽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个当城主的好料子,但他的修为止步于元婴期大圆满,足足三百年没有任何提升。
灵丹妙药也比是没找过,但哪怕是找到丹王,得到的回答也是:“此乃天缺,无药可医,除非有大机缘为其洗髓易骨。”
说白了,就是天资实在不行,后天再怎么补,也只能到元婴期了。
至于他的小儿子?修为天赋倒是稍微好些,但说起来更是一脑门子官司,性格懒散,还格外好色,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不知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但这小子毕竟是他的老来之子,甚至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了,尽管这个小子不成器,但孔狄还是在他身上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甚至一次次为这个蠢笨如猪的小儿子擦屁股。
想到这,孔狄又响起自己的二儿子。
老二修为倒是极好,天生道骨,心性也极佳,本应该成为孔氏家族新一代的佼佼者,甚至冲击大乘金身........
谁料,谁料......
想着想着,孔狄的心脏不知为何抽动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个踉跄,猛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感觉似乎有一把带着如天劫般能毁灭一切的霸道的剑意,狠狠劈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劈成两半。
更可怕的是,他刚刚冲关失败,身体上的暗伤还来不及处理,就狠狠挨上这么一遭,基底上暗缝竟瞬间扩大,在下一瞬,分裂成两半。
“不!”孔狄惊恐得大喊着,随后又狠狠呕出了几大口血。
他的修为在短短一息间,竟倒退回分神期!
可这还不是结束,基底在分裂成两半后,并没有停止破碎,无数细小的暗缝在这一刻彻底显现出来,进一步撕裂着他的基地。
而更为恐怖的是,那些本被他吸收进丹田的至阳灵气也从中逃窜而出,直直顺着他的筋脉流向全身!
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焰,灵气从他皮肤上撕扯开一道道,借此向四方喷涌而出。
出窍期!
幸亏此时他的贴身护卫反应过来,冒着被真阳之气烧死的风险,强行将他丢入太阴池之中,才保住孔狄的性命。
但因此,花费孔家人几百年收集材料建造而成的太阴池也被彻底毁掉。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年轻些的侍卫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此刻已经彻底吓傻,过了良久,才怯生生得问道。
还没等到回答,一个低沉的男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九澜城主,速速来见!”
是传音术!究竟是谁敢如此命令九澜城主?
年轻的侍卫还没想明白,就被趴在太阴池底的那团焦黑的人型给吓了一跳。
孔狄本来高大壮实的身体缩小了整整一圈,一动不动得蜷缩在池底,唯有那空气中尚存的灵气证明他还活着。
“城主!”
“城主!”侍卫大惊,连忙跳下太阴池,甚至顾不上失礼。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一眼,侍卫就确定了一件事。
即使城主能保住性命,也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
另一边,东方以踪喊完话,又巴巴跑到郁初桃面前邀功:“郁初桃,我按你说得去做了。”
倘若他有条尾巴,想必现在已经摇出一朵花了。
话音刚落,城主府那边的灵气冲破结界,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巨响,金色的光芒从城主府绽出,好似一轮新日自府升起。
东方以踪见状,连忙伸手,想将郁初桃护在怀里。
他心里美滋滋想,现在应该算危机时刻,正是自己展示男子气概和实力的时候。
这样强大又具有男子气概的自己,一定能让郁初桃对他心动。
但身边的美人却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柔弱无骨的腰肢只轻轻一弯,便躲过他的手,让他抓了个空。
只有那如丝绸般冰冷光滑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再顺着他的手滑下,最后只残留一点冰冷在他的手背上。
“那边怎么了?”郁初桃皱着眉,看向城主府:“剑尊,这力量倒是有些恐怖。”
“啊?”东方以踪还在惋惜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听到郁初桃的问话,不由愣了愣神。
他在砍死孔甘时就察觉到城主府那边有团暴乱的真气,但那时他满心都是郁初桃,其他事都被他丢到一边去了。
他很想问郁初桃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们在三百年前见过面.......只是......只是那时的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个子还不到郁初桃的胸口。
他那时还很不起眼呢。
东方以踪记得,那是掌门师叔举办的一个宴会,仙界许多有名的大人物都去了。
但他向来不喜欢这些聚会,便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偷偷跑到一边宴会的边的梨花林发呆。
说是发呆,但他满脑子都是昨天剑尊教授的一道剑法,想着想着,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挥舞着手臂,模拟起剑尊的出剑手法。
他的境界实在还是有些低,没法真的领会那剑意,只能模仿动作。
可他却乐此不疲,一遍遍尝试着。
毕竟,在这世界上,除了剑,他也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事情了。
“呀!辛姐姐,你看,那边有一个小剑痴呢。”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那声音软软的,酥麻麻的,像蓬莱的蜜桃酒一般,带着醉人的甜意。
东方以踪立刻转头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在一颗歪脖子的梨花树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裙的美人。
美人懒洋洋得半躺在树上,如缎子般的长发就这么绕在树枝上,一再顺着落下,就好像一条条黑色的瀑布自山间流淌而下。
他一只脚踩在树干上,一只脚却随意落下,裙子被微微提起,露出里面赤裸的,如霜的玉足,纤细的脚踝上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
“那是个小孩子,别逗他。”
“哼,难道在辛姐姐眼中我是那种人吗?”美人撅起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理姐姐了。”
“你不是,但.......”打扮干练的女子叹息一声,看向了东方以踪。
而那时的东方以踪读不懂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
“那误会我的辛姐姐要向我道歉。”他虽说着要道歉,但声音软糯糯的,好像在撒着娇一般,而那只垂下来的那只脚自然得摇摆着,铃铛也随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那铃声好像响在东方以踪神魂里,响得他整个人都晕乎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美青年所在的桃树之下。
走到了,他却不敢抬头看青年,只呆愣愣得看着那只看着垂在他面前的脚。
那脚比他想得还要细腻白皙,肥瘦得当的脚背上却几乎瞧不见一点青筋,白皙得好似用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的,浑圆的脚趾泛着浅浅的粉,而指甲则用花染成了红色。
突然,那只脚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碧色的眼睛中。
他的嘴角突然弯起一丝笑容:“没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这不是个小剑痴,而是个小登徒子。”
这声登徒子却没带着多少怒意,反而像根羽毛般,轻轻在东方以踪心上划了下,瞬间燥得他脸红到脖子里。
美人看他那样子,反而觉得好玩起来,微微弯下身子,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呆愣了几秒后,不敢置信般抓住郁初桃的手,被穿着红裙的青年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那红唇凑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就好像那美女蛇轻轻舔吻着他的耳朵:“小流氓,你是哪家的修士呀?我可要告诉你师父,让他好好罚罚你.......”
自那天后,东方以踪就有些魂不守舍,连练剑时都会突然出神,然后发出白痴般的傻笑。
掌门师叔先是劝他,这美人是合欢宗的宗主,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也不可能为男人动摇,尤其是像东方以踪这样的男人。
东方以踪喜欢他,只会碰一鼻子灰。
但东方以踪不听。
那美人在他心中是月亮般的人物,哪怕明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见自己根本劝不动这个恋爱脑,掌门只能哀叹一声,又劝道:“东方啊,像那样的美人,只会依附于强者,你若不强,即使你得到他,他也会被其他人抢走。”
于是东方以踪强行收起了对郁初桃所有的爱恋,只专心淬炼他手中的剑。
曾有人夸赞他,说他心很静,里面只有一把剑,不枉费了他的天赋。
但他知道,当他低下头端详自己心中那把剑时,剑光反射着的,是一双碧色的,像狐狸般上调,却中间有些圆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