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掀了盖头,接下来就该是洞房了吧。
郁初桃闭上眼,躲开了连景洲的视线。
连景洲也不急,只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那的确是一张可以勾人心魄的脸。
郁初桃抓紧了手中的布料,紧紧抿着嘴唇。
现在的他反而有些拘束了。
为什么要感到拘束与害怕呢?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美丽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睁开眼,主动起身,将手搭在连景州的肩膀上。
连景洲没有动作,他没有推开郁初桃,也没有将他抱紧。
这让郁初桃的心跳不由自主又加快了几分。
他和他的关系是不确定的.......
这一吻,能换来什么呢?
郁初桃不知道,但他依然靠近了连景洲,作势要去吻他的嘴唇。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郁初桃很擅长勾引人,但却不太擅长讨好人。
他不太在乎那些献给他,用来讨好他的法宝,也不算在乎自己的修为。
郁初桃只在意如何活得舒服肆意。
在此前的岁月里,他从未与无上仙尊有过什么交流,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他有所交流。
他对连景洲所有的了解,都来自另外一个人。
苏鸿。
他是苏鸿吗?
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郁初桃却有些恍惚了。
连景洲在他恍惚的时候,稍稍靠近了他一些。
他们的唇碰在了一起。
但那双眼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冰冷,只是带着一种郁初桃不敢去读懂的疯狂。
郁初桃一咬牙,对着连景洲用上了自己这么多年学习来的技巧。
他不确定曾经的一切对于连景洲来说是怎么样的,因此,他也不敢装出当年他身为“夭夭”时的青涩。
他本就有千面。
郁初桃轻轻吻着连景洲的嘴唇,但连景洲却像个木头一般,既不推开他,也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郁初桃越吻心中越没底气,便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仰起自己的头,让一些散落的发丝盖在脸上,眼中噙着一点要落不落的泪珠,楚楚可怜得的看着连景洲,向他示好:“夫君......”
夭夭从来没有在苏鸿面前装过可怜。
夭夭永远是高傲的,飞扬跋扈的。
连景洲没说话,只是平静得看着郁初桃,看得他心中越发忐忑。
“夫君。”郁初桃不死心,又喊了一声,这次,他的声音更软了些,就连表情也带着不知所措的惊慌。
就好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动物一般。
连景洲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发现青年正不安得咬着嘴唇,雾水蒙碧色的眼眸上,因为害怕含着泪珠,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而他比起寻常男子瘦小一圈的肩膀此刻也在微微发抖,显得可怜极了。
连景洲看了他很久,久到面前人似乎真的快要崩溃,他才慢慢转过身,离开了这间华美的婚房。
郁初桃坐在原地,倒是愣住了。
他眨巴了下眼让泪水滴落,表情却不复方才的楚楚可怜。
连景洲讨厌自己刚刚那样子?
看起来也不像啊?
郁初桃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人打算干什么。
难道是这家伙得到我之后,才发现曾经的白月光已经变成饭粒子了?
转念一想,郁初桃又有几分懊悔,他想来是因为自己太过主动,反而让连景洲感到大失所望。
曾经高不可攀,随意玩弄自己的人,一旦落在下风,不仅不能引起对方的怜惜,更可能会让他对其失去所有兴趣。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郁初桃干脆将头上的发饰拆下,丢到一边,又用法术将床上的瓜果扫下,直接扑了上去。
床很软,是自己的喜欢那种,上面还熏着熟悉的香料,郁初桃躺得舒服,便像只小猫咪一般蜷起身子,把被子往身上一盖,继续睡去了。
修仙之人不需要睡眠。
但郁初桃很喜欢睡觉,也很喜欢做梦。
现在的他比起曾经,要更喜欢梦里的世界。
至少在睡梦中,他不用去想连景洲的事了。
反正他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再多想也没用,等下次见到连景洲的时候,自己再盘算该做些什么吧。
想着,郁初桃的呼吸逐渐均匀了下来,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
连景洲走出婚房后,便直接御剑离开破虚观,只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
观主刚刚处理完东方以踪的事,正心力交瘁着,就见着连景洲御剑离开。
他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家伙不会连最后一点师徒情都不顾,跑去追杀已经被逐出师门的东方以踪吧?
虽然觊觎师母的确大逆不道,但到底这么多年的师徒,至少也要顾念一点旧情吧?
不过想着,观主又觉着自己的确不能只责怪连景洲。
毕竟的确是东方以踪这个混小子先不念旧情,大闹他师父婚礼的。
可连景洲也不能杀了东方以踪吧?
看着那渐渐消散的白痕,观主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连景洲的速度太快,他追不上。
而且就算追得上,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若是上前阻止,怕不是让连景洲的剑下亡魂多一个罢了。
想到这,观主倒也释然了。
既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以免进一步激怒连景洲。
想到这,他干脆伸了个懒腰,什么都不准备管了。
只要别危及到破虚观,那这几个人干什么,都与他无关!
........
郁初桃没想到,连景洲这么一走,就是整整五百年年。
春去秋来,屋外的焚魂花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轮回,又一次盛放了。
这些年,他就好像被连景洲软禁了一般,始终困在连景洲的洞天里,见不着外人,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
辛姐姐回来了吗?她若是知道自己被连景洲强娶,怕是会生气吧?
但郁初桃并不担心辛环,她比他聪明太多,是不会干出什么傻事的,她也许会发上几天脾气,然后就会为合欢宗选出一任新宗主。
三十年.......五百年......
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好像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真是奇怪啊,他本来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宗门连五十年都待不住,非要下山玩耍。
可在这里的五百年,却显得那么短暂。
短暂到郁初桃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过去五百年了吗?
他与连景洲的婚礼,似乎都发生在昨日。
郁初桃走到院落中,看见了再次怒放的焚魂花。
好熟悉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便随手折下几片花瓣,将它们敷在自己的手指上,给自己的指甲染上鲜艳的红色。
玩了会,指甲上的花泥干了,他又起身穿好衣物,走出门,在这洞天里散起步来。
他和连景洲住的那处洞天也算得上一件法宝,名叫须臾殿。
据说这是万年前连景洲再北海杀死一只鲲鹏后,用它的骨头炼成的,此宝物外表看起来不过四寸长宽,八寸高,通体漆黑,如玄铁一般。
但正所谓须臾藏芥子,芥子纳须臾,其内部蕴含的空间甚至称得上是一方小世界了。
里面放满了连景洲收集来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郁初桃皆可随意取用。
若不知其功效,便可换来那无量无绝法身,让其为他解说一二。
虽说不能出去,但郁初桃的生活却算不上无聊,须弥殿里有趣的东西的确太多了,北地雪国,南疆水乡,戈壁大漠......应有尽有。
况且连景洲曾修得一门操控傀儡的法术,以至于须弥殿里的纸人能做出食物,只有郁初桃想不到,没有它们做不出。
而且它们还会演戏,说书,跳舞唱歌,陪郁初桃游戏聊天,除了过分苍白的脸,简直和活人无异。
在这个世界有无数座城,无数由纸人们组成的城。
但郁初桃却从来没有迷失过。
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连景洲的法术做出来的。
这里没有一个活人。
虽然不能使用那双修之法了,但若是郁初桃想提升修为,须弥殿的灵气也是远胜合欢宗的。
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地方,盘腿坐下,将灵气运转一个大周天一个小周天,便可感受到自己的提升。
连景洲的法身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还是能帮郁初桃做些事的。
见郁初桃修炼,它便默默站在一边,为其护法。
郁初桃不需要说什么,它便能在最合适的时候,为郁初桃取来需要的丹药法宝。
就这样,郁初桃的修为飞快上涨,来到此处的第一个百年就引发九重雷劫,在破虚观主的护法下,突破到合体期。
而接下来的短短四百年的时间里,他又连续突破五个小境界,直接突破到合体期大圆满。
事实证明,丹药和法宝硬堆砌的修为,也是可以的堆砌上去的。
郁初桃有些苦中作乐得想到,小丹王在给孔平下判决时,肯定想不到有人能将九转天利丹当成糖豆吃吧。
果然,没有扶不起来的废材,如果扶不起,只能证明你还不够强大。
某天清晨,郁初桃在一片桃林中睁开眼,便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升起暖意,神魂和基地都开始震荡。
他明白,这是自己快要突破洞虚了。
突破洞虚,对于修真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这意味着他们真正摆脱了天人五衰的束缚,享有与一方小世界齐平的寿元。
但,与天地同寿,这可谓是真正违背天道的,所需承受的自然也是整个天道的怒火。
突破洞虚需承受八十一道小雷劫,四十九道平雷劫和九道天雷劫。
郁初桃对此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向来修行散漫,这合体期大圆满的修为更是吃了睡睡了吃般白捡来得。
心性和法力,他可谓没有一样是合格的。
甚至连他突破到合体期的雷劫,大半都被这须臾殿给挡下。
再加上法身和观主的护法,等落在他身上时,那雷劫就连出窍期的威力也不如了。
洞虚的八十一道小雷劫,说是小雷劫,但威力足足是合体期雷劫的十倍,之后的平雷劫则是小雷劫的十倍,而到了天雷劫,这威力又将翻上十番。
雷劫只考验修道者的修为,随之而来的幻象则是考验修行者的心性,据说在雷劫中,修道者会看见此生最喜,最悲,最怒,最惧,最爱,最恨的六重幻想,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
正想着,天边突然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远方也传来如鼓点般低沉的雷鸣,郁初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的灵气太盛!已经引来了雷劫了!
他急忙收敛自己的灵气,想要将此劫推迟,但无论他如何努力,这雷声却是越来越大,而须臾殿里的天,也变得阴沉起来。
狂风将郁初桃的衣服吹起,青年美目圆睁,碧色的瞳孔映衬着此刻如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湛蓝的天空此刻已经变得如墨染般得漆黑,只有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划破这黑色的幕布,狂风席卷着,将合抱粗的灵树生生折断,又向着湖面冲去,将假山卷起,又如恶童般将它砸在湖面上,惊起一层层波浪。
雷声越来越响,如千军万马怒吼着前行,那音浪震动着郁初桃的心脏,让他的心跳随其一并颤抖。
好难受,郁初桃难以忍受这种折磨,蹲下身,勉力用灵力保护着自己,就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狐狸。
在天劫之下,郁初桃几次呼唤连景洲的法身不成,只能紧抱住自己,瑟缩在洞里。
在此刻,他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自己是知道洞虚一劫的可怕的,自己也不相信连景洲一定会来帮自己。
那自己为何.....为何自己会这么贪婪得吸收掉这么多灵气呢?
他还很年轻,离真的衰亡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