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姥姥要自己发誓的话，那也未尝不可，只要姥姥愿意相信自己便好，许久未见，沈昭不愿让姥姥难过，她也不能让姥姥难过。
鬼方瞳看见沈昭出神，忍不住提醒道：“你连发誓都不愿意么？”
鬼方瞳说完，若有似无地朝着沈昭身后看了一眼。
沈昭浑然不觉，若是她顺着鬼方瞳的目光看去，便能知道鬼方瞳此刻的心情，或许便不会陷入那个巨大的圈套。
沈昭的脑子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的脑海中只不断盘旋着一句话：“发誓！”
沈昭生怕鬼方瞳改变主意，她当即点头道：“我愿意发誓，姥姥。”
只是，当沈昭说完之后，她突然有一丝后悔浮上心头，若是姥姥让她永生永世都见不到她的伯伯怎么办呢？毕竟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要她如何抉择？
鬼方瞳的嘴角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她又朝着沈昭身后看了一眼道：“我要你之后再也不同……往来……”
沈昭没有听清那个名字，但她猜到了姥姥的话，心中立即难过了起来。
为何要让她在这二人之间抉择？
她又如何能在这二人中间抉择呢？
沈昭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这样就可以回避鬼方瞳的问题。
鬼方瞳冷笑一声，似是对沈昭行为的生气，她上前一步，拉开了沈昭捂住脸的手，轻声道：“昭昭，你从小便这样逃避我，你以为现下你撒撒娇，我便饶得了你么，你告诉我长大了。”
鬼方瞳忽然很慈爱地笑了一声，随即又朝着沈昭身后威胁地扫视了一眼，冷声道：“昭昭的确是长大了，到了要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但你选的人，姥姥不喜欢。”
沈昭听到鬼方瞳的话，当即愣在了原地。
鬼方瞳的话，是什么意思。
鬼方瞳看着沈昭犹豫的表情，她偏了偏头，疑惑地问：“你舍不得晏珩么？”
鬼方瞳说完之后，更是狠狠地盯着沈昭身后躲在人群之中的晏珩。
晏珩在沈昭从试炼法阵之中出来不久，便赶到了此处。鬼方瞳看到他的时候，便冷哼了一声，晏珩本可以一走了之，他来了，倒也不枉那日沈昭在魔尊面前百般维护他，也颇有几分情意。
只是，鬼方瞳一看到晏珩这正气凛然又迂腐古板的做派，她又无端想起了沈昭的爹，鬼方瞳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就是那臭小子将鬼方阿若带上了歧路，否则，堂堂魔界圣女，怎会沦落到如此令人唏嘘的结局！
鬼方瞳的双眸中射出了两道怒火，她更加容不得晏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昭昭的眼了么？
那李知延也是没个正形！
但是比起晏珩来说，李知延要与沈昭更加门当户对一点，还是得寻个更好的人。
鬼方瞳越想李知延他们二人，面色越差，她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可怖。
沈昭心中一惊，她的姥姥，因为她的犹豫更加生气了么？
她的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姥姥与她相处的细节，沈昭怎么忍心违了失而复得的姥姥的意呢？她自那日之后，可是以为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她当即便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晏珩给抛诸脑后了。
沈昭当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沈昭自今日后，便再也不用晏公子来往，姥姥，不要生气了。”
沈昭的语气带上了些鬼方瞳熟悉的讨好与卑微。
鬼方瞳顿时心软了起来，但是，她一看到晏珩，看到晏珩那顿时灰败下去的神色，语气便不自觉强硬起来：“你说到做到，姥姥自然不会生气。”
沈昭看着鬼方瞳面色略有缓和，心中稍微定了定，语气也愈发坚定起来，只是心中一涮而过的痛苦被她忽略了，沈昭点点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同他们来往。”
晏珩听到沈昭如此坚定的话，脸色变得愈发的白，他想起小时候沈昭同她姥姥相处的细节，知道沈昭有多爱她姥姥。
沈昭果然只听她姥姥的话，要将他忘记了么？晏珩看不见沈昭脸上的痛苦与挣扎，只当沈昭要与他撇清关系，他脑子里闪过一丝理智，知道沈昭此时是做了正确的选择，但还是恍惚地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魔尊听着着越来越不顺她心意的对话，心中顿时着急了起来。
鬼方瞳是要将沈昭留在魔界么？本来她想让沈昭在魔界待不下去，在所谓仙门世家也待不下去的，现下明显因为鬼方瞳的出现，证明了沈昭圣女的身份，要在此处动手脚，便不再合适，她只希望沈昭能滚回方壶山，她再好好让沈昭感受下，身败名裂的滋味了。
魔尊一时有些着急，她也注意到了人群之中的晏珩，才意识到鬼方瞳的这番对话的目的，她担心沈昭要留下，便也顾不得这许多，突兀地说了一句：“鬼方瞳大人，年少而慕少艾，人之常情，你非要棒打鸳鸯，反而适得其反，况且，沈昭根本不想留在这里，你强求又有何用？在她心里，你比不上沈一同半分。”
魔尊说完，立马观察着鬼方瞳的脸色。
鬼方瞳却面色如常。
魔尊顿时有些疑惑。
她不知道，鬼方瞳其实并不想沈昭留在魔界！
鬼方瞳本也想让沈昭在她身边，但现下她尚未恢复，之前在魔界风头太盛，势必有许多人不服她，沈昭心善，在她身边反而会拖累她。
鬼方瞳要给沈昭铺好路，现下沈昭只会成为她的软肋，她要尽早在魔界重新立足，否则，她也不会藏匿在魔尊此等她从未放在眼睛里的人身边。
世人皆叹她鬼方瞳心高气傲，气焰嚣张，不肯做此等隐姓埋名、做小伏低之事，但人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鬼方阿若改变了她很多。
想起鬼方阿若来，鬼方瞳狠狠叹了口气。
魔尊还道自己挑拨之词起了作用，以为鬼方瞳介意沈昭与沈一同的事，她心中暗暗得意，想要再趁机继续劝说鬼方瞳，让沈昭回去：“她甚至连晏珩这小子都舍不得，方才发誓都推三阻四的，何况，她的伯伯？”
沈昭看着鬼方瞳晦暗难辨的表情，她的脸，顿时白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在抖，一向巧舌如簧的沈昭，在鬼方瞳眼前，竟说不出为自己辩白的话。
她想找出词句来反驳魔尊，但脑海之中，只是徒劳地闪过试炼法阵之中，鬼方瞳诘问她的话。
她是不是忘记了养了她这么多年的姥姥！
沈昭摇着头，眼睛里顿时流出泪水，她喃喃道：“不是的，姥姥，你要相信我。”
鬼方瞳愣了愣，心中一痛。
她好不容易才与沈昭相逢，她看到沈昭如此痛苦的表情，她怎能忍受？
鬼方瞳险些要脱口而出，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想沈昭开心快乐，现下是因为她保护不了沈昭，所以才出此下策，如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定要时时刻刻与沈昭在一起，她要看到沈昭风风光光地在魔族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圣女，要看她紧握魔族一脉的权柄，要看沈昭长大，看沈昭慢慢老去。
鬼方瞳想到这里，便狠下心，做出了她觉得对沈昭最好的决定，她冷声道：“沈昭，你既如此贪恋方壶门，那你便快快滚回去吧，魔界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鬼方瞳说完，冷着脸转了过去，生怕泄露出自己心底的情绪。
沈昭如被雷亟一般，愣在原地，愣愣地盯着鬼方瞳的背影。
沈昭顿时泪如泉涌，她顾不得脸上的泪水，拉住了鬼方瞳的手，苦苦哀求道：“姥姥，你为何要赶我走，我长大了，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可以待在你身边，我可以做很多事了……”
鬼方瞳听着沈昭的话，心里更是痛苦万分，但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像之前对鬼方阿若那般，冷漠道：“沈姑娘，你我前尘就当做黄粱一梦，如今你认祖归宗，回到方壶门，便将我这老太婆忘了吧，下次再相见，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我们魔族，向来与你们仙门世家势不两立……”
沈昭还想再哀求几句，但她却忽然瞥见了身旁的魔尊对着鬼方瞳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虽然要将沈昭送回方壶门，但如今不趁着鬼方瞳如此虚弱之际，将她彻底结束在这，下一次要取鬼方瞳的性命，可就难上加难了！
现下趁着鬼方瞳分心之际，正是她出手的好时机！
沈昭顿时觉得大事不妙，她下意识便挡在了鬼方瞳身后，将鬼方瞳保护起来！
沈昭看到魔尊的动作，从未如此庆幸她此刻做的决定，她果然看到魔尊不怀好意地朝着鬼方瞳动手了！
沈昭见过魔尊这一招，还是她姑姑教她的！
这是魔族赌上大半身魔力，要一击将对手重创的招式！
就在魔尊出手的瞬间，沈昭已经闪到了鬼方瞳的身后！
沈昭看到魔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魔尊却还是一副十分镇定的模样。
如今沈昭已经没有了护命大阵，她想，姑姑教过她的，这一招是可以化解的！
只要她……
沈昭还没来得及结印，眼前却突然闪过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严丝合缝地挡在了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