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停下车,就见听到动静的胡玉凤和胡大舅几个已经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道:“文礼,这是给厂里买的吗?”
“嘿,到底是汽车,就是比三轮结实。”
“新的还是二手啊,多少钱?”
胡玉凤拨开众人上前,大声笑着和秦文平打招呼,连声说又麻烦他了,截住了众人的话头。
秦文平也笑着回说都是一家人,有啥麻烦的。
这是厂子建成他第一次来,忙不迭的对着胡玉凤一顿夸,只夸得她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硬是拉着秦文平进屋喝茶。
秦文平乐呵呵地跟着进去,两人你来我往聊得很是热络,秦文平也不着痕迹套出来好些话来,见自家弟弟真的过得好,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
坐了会儿,秦文礼就领着他去参观厂子,胡玉凤则叮嘱灶师整治一桌好饭菜,一来是感谢秦文平,二来也是庆祝家里添了大件。
叮嘱完又拿起电话给杨秀打过去,让她带三个孩子跟着杨建一起来。庆祝嘛,家里的人肯定要齐全!
等两人转回来,胡玉凤才有功夫问起车的具体情况。
秦文礼如实说了,胡玉凤听得不住点头,把秦文平夸了又夸。
下午,杨建带着姐姐和外甥几个到来,一家子加上惠子和杨建,正好坐一桌。
秦文礼招呼胡大舅一起,他却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有老人味,还是不要往桌子上凑了,径直端了饭去自己的小门房。
秦文礼见胡玉凤面无异色,便也不再多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秦文礼把他哥送到路边,看着他坐上车这才起身回返。
……
院子里,三个孩子已经撒欢的跑了。
李想也就是妞妞,早褪去刚来时的内向羞涩,如今学籍也转到镇上的小学了,见的人多了,自然也变得活泼又开朗。
惠子看着几个孩子,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想起一个事儿,转头正色对胡玉凤和秦文礼夫妇道:“干妈,哥,嫂子,我有一个事儿想请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我前天在村上碰见苟支书,他说苟二奶奶准备在外定居了,托他把房子卖了。”
胡玉凤闻言神色不由变得郑重起来:“那户口呢?”
“苟支书说可以带两个人的户口。”
这还差不多,胡玉凤满意地点头:“带户口的话就可以买,但,你真决定把户落村里了吗?”
惠子点头,柔柔一笑:“那院子我住惯了,离咱家也近。”她好不容易有了娘家和亲人,怎么舍得再分开。
秦文礼思索道:“苟支书说了价格没有?”
惠子点头:“说了,院子,连带庄前屋后的四亩地,一共3000块钱。”
胡玉凤拧眉不赞同道:“山沟沟里送人都没人来,还敢要3000,你先别急,我明回去磨磨价。”
惠子闻言感激地应了。
杨秀听完整场也替惠子高兴,惠子户口还在郭家,要是买了房子迁出来,就不怕那家人乱打注意了。
胡玉凤心里记挂着这事儿,晚上便直接回了老家。
虽然她嘴上说苟二奶奶家的房子送人都没人要,但客观上,还是有人要的。他们小沟村下辖六个队,其中以老秦家所在在四队和与他们比邻而居的三队条件最好,都是倚着国道发展。剩得四个队条件可就差远了,像最远的一队和六队,搭个班车都得先走上十来里的山路呢。
所以这房子要是放出风声,难保那头脑灵活的不抢着买。
翌日,她便携着手拎礼当的惠子登上苟支书家的大门。
苟支书毫不意外。
和老胡你来我往一番拉扯,最终惠子含笑双手奉上2200元,签下过户合同。
这边胡玉凤和惠子高高兴兴出门,关上门的苟支书也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堂弟只说1500卖院子,地全部给他,要求只有一个,苟二奶死了葬在他家地里就行。这有啥不行的,就算地不给他,要葬他家地里也不会拦着呀。
平白得了十来亩地,但他一家也种不过来。稍稍用了用脑子,便拿出四亩地连带两个人的户口,把这消息透露给惠子,也算是卖给老秦家一个人情。
想着胡玉凤临走时那心照不宣的表情,苟支书又翘起嘴角。
……
这边惠子趁热打铁,当天就去上官镇派出所问了迁户流程。
很简单,惠子先写申请,申请附页上要有本小组一半以上户主的签字盖章,然后由小沟村开具同意接收户口的意见证明,带上证明、申请及她的身份证等证件,到上官镇派出所开具准迁证。
带上准迁证到杨桥办理迁户,然后在上官上户即可。
当前头一件就是写申请。秦文礼不在,这个事儿就由秦文正着笔,三五下就写好了。
签字则是由胡玉凤陪着,两人一家一家跑。虽说一半就可以,但到底以后还要在这儿生活,拿着烟便挨家挨户转了个遍。
不知是碍于面子还是真同意,反正所有的户都签了字。
第二天,惠子拿着签好字的申请去找苟支书和倪文书开具证明。
证明开好后又去派出所开具准迁证。
这次换了秦文礼陪同。胡玉凤自认在村上略有几分薄面,在派出所可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为免于节外生枝,就要文礼这种和派出所所长有些许面子情的人上场。
秦文礼果然也是历练出来了,一进门就扬起笑脸,见人就发烟。
果然没怎么为难,准迁证就到手了,下剩的就是杨桥这边的事儿了。
杨秀怕惠子一个人遇上那家不讲理的,说她陪着,惠子却笑着说她不担心。要是搁在刚离那会儿,甚至是郭家第一次上门那时候,她都不敢一个人面对。可现在嘛,她早已非昨日阿惠,郭家人敢来她就敢战。她是不打算结婚,可郭家还左等右盼一位新媳妇儿进门呢,看敢不敢闹出些名声。
虽是这么说,惠子心里也有几分提防,结果迁户口这事儿压根不用经过郭家的同意。
她和杨建到了村部,和村干部打了招呼,人家听了她的来意,意思意思看了眼离婚证和准迁证,唰唰就开好了介绍信。
“好了,拿着!”
老文书把介绍信递过来,惠子一时还有些怔愣,就这么好了?
“那还要啥,你这准迁证离婚证样样齐全,可不就好了?”老文书也很奇怪。听人说这郭胜利的前妻在生意场上混,现在出息了,莫不是以为他像那些吃拿卡要的?嘿,他是那样的人嘛!
这么想着脸色就不太好。
惠子赶紧接过,谢了又谢又直奔杨桥派出所。
因为手续齐全,这边办理的也很快,两人顺利出来,惠子这才露出来踏实的笑容。
让杨建先等等,她拐进一家商店,买了一箱牛奶,两条烟,满怀感恩进了路对面的乡政府。
她那会儿晕倒了还是乡政府的干事救的她,人家的恩情她一直没忘记,只是工作了很少有外出机会,才一直拖到现在才来感谢恩人。
……
杨桥乡政府,党政办的秘书文书这会儿也麻爪,一个笑容和蔼打扮得体的村民提着礼品,一进门就说感谢恩人。
可……什么恩人?谁是恩人?他俩是一头雾水。
便先请惠子坐下,再听她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就觉得这事儿好生熟悉。这不是几年前同事们私下里骂的那抛妻弃女那事儿嘛,原来这就是被抛弃的女主角啊。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惠子。
约莫记得当时传言说是那家人嫌弃这女同志生了病?嗐,还当是啥不治之症呢,这不好好的?不仅身体良好,看着又文静又知礼,长得也不差,那男人脑子莫不是被驴给踢了?
不过这等负心之人就该早离早好,瞧瞧人家现在这气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过得不差。
文书也是个女同志,对惠子的遭遇心有戚焉,就问起现在的境况。
惠子笑着说了,言语间都是平和与满足。文书和秘书对视一眼,可见渣男果然是晦气的东西。
高兴是真高兴,但恩人这个事儿还是要跟人家讲清楚。
“你的事任谁碰上都会伸出援手的,现在你过得好,就是对我们同事当日善举最好的报答,心意我们替他领了,东西你就拿回去吧。”
两人把烟和牛奶又推了回来,这个状况惠子早有预料。虽说现在私下里不乏有吃拿卡要的干部,但大部分的基层干部还是群众的好公仆,坚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我知道你们的原则,但只说不拿针线,可这又不是针线。”惠子笑道。
这话一出对面两人没忍住破功了,趁他们笑的功夫,惠子转身就溜了。
秘书和文书面面相觑,刚想追,正好副书记进门来,看见东西问了两句。这一打岔的功夫,惠子早就跑出了乡政府。
了却了积压多年的心事,惠子回程的路格外轻松。
只留下文书和秘书一脸感慨,把事情汇报了领导,又按照指示发出内部通知,寻找当日的好心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