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仰视着寻声，心里泛着一股恶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寻声倪着他，像在鄙夷什么尘埃里的蝼蚁，背过身去：“每日一副圣洁清廉的模样，无端作恶，十恶不赦说的才是你们。”
原本对付去去天界的一个仙君，弹指挥间的事而已，不足挂齿，他对这种没什么可比性的战斗一向懒得出手。可这次便不同，以为天界大败后便能消停些时日，这人敢私自动手伤昨日那老人家的性命，也根本不止那老人，实则是众多无辜百姓。
这天界的人一个两个都是奇葩，连自己领土的子民也不肯放过。在外面装的倒是道貌岸然，内里干的恶心事一件比一件不入眼。
寻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也不用白费心思想着谁会来救你，我实话告诉你，这地方是我用法力打造出来的平行空间，只要我想，那群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那人被激的眼眶布满红血丝，那还有以往天界仙君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全然被狼狈覆盖。
寻声背着他勾了下嘴角：“我想想找谁来陪你玩玩儿呢。”
寻声抬眼，提议着：“就把你儿子弄过来陪着你，如何？”
那人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猛烈的摇着头。
寻声啧了一声：“还以为你们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还有点儿良心。”
“可惜了，摊上你这么个父亲，”寻声侧头撇了他一眼，“注定了他这一生的不幸。”
这人犯下的滔天大罪，此生已成定局，注定不幸的人生，成为这种人的血肉之亲，日后便失去至亲，也定会落得个令人唾弃的名号。这后半生估摸着都要在非议和痛苦中度过，死不死已无半分意义，人生基调已经注定是悲剧，活着，也许比死更痛苦。
所以寻声也没真准备动手杀了他。
寻声走出笼子，淮折跟在他身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什么事儿啊，还抓不抓人啊？”
寻声瞥了他一眼：“罢了，留他一命也是自生自灭。”
两个人走出笼子，寻声一挥手笼子的大门嘭的一声又重新合上，两个人往前走又出现了刚刚那个大洞。淮折知道这是出口。
淮折跟在后面：“我还以为什么事儿，搞了半天就过来吓吓人家。”
面前的景象又恢复到北庭渊的离川，从上往下望过去还泛着波光，水面轻轻的起伏着，寻声站在岸边看着川河：“说了杀了没用。”
淮折道：“也是，天界那群没心的估摸着连那仙君被抓了都够呛知道。”
过了会儿，淮折像是想到了什么，向他的方向靠近一步，站在他身后，声音放低了些：“话说，我还没问你，你那病是怎么回事儿？查出来是什么病没，严重不？”
淮折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寻声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皱着眉：“你管真多。”
淮折绕到他身边：“我这是关心你！像我这么善解人意又细心的手下你往哪儿找啊？”
“到底什么病啊？这段时间也没见你多大压力，打个仗这也没你的事儿，怎么就压力太大得这乱七八糟的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毛病？”
被淮折闹腾了好一番，耳朵被吵的受不了，不耐烦的打断他：“哪儿来这么多事儿，就被下了个控术。”
淮折听到这目瞪口呆，看寻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觉得更加震惊：“我的个乖乖，我的好首领，你还一脸没事儿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控术是干嘛的？这要是人家控制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寻声心里的那股火又隐约冒出来，忍着火道：“知道了，闭嘴吧。”
淮折怎么可能闭嘴：“那这人要到时候用你的身体乱做什么怎么办？咱是不是得先找找那人是谁啊？不对啊，找到了我估摸着这下法术我也不一定打的过……”
毕竟控术这东西，确实不好操纵，本身法术自身就难以掌控，更别说还是把法术下到寻声这么个公认的魔头身上，能凭借控术控制寻声，再怎么说这实力也不会在寻声之下。
淮折话音刚落，停顿两秒，又悠的看向寻声，若有所思道：“你说，那人万一到时候用你的身体对我做了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觊觎我的人那么……”
多字还没落下来，寻声就不耐烦的转过身准备走，又被淮折扯住衣袖，寻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几百年了，这脸什么时候能要要。”
淮折一脸轻松，也没反驳这话，继而问道：“话说你准备怎么办，这玩意儿跟寄生虫似的，三界这么大，这不太好找啊……”
寻声：“……”
要么说这人没什么脑子呢，准备就这么地毯式找人吗？疯了是吧。
寻声懒得听他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打断着：“知道了，闭嘴吧。”
淮折站在寻声右边，两人都静默了会儿，又是淮折扰了这片宁静，又开始犯作：“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居然都没有提前告诉我，害我在孤寂中度过了好几个时辰……”
寻声实话答：“去陵镇了。”
淮折瞪大眼：“什么玩意儿？！是天界那丁点大的陵镇？你去那儿干嘛啊，你不是最怕染到那地方的人的一点味道吗？”
得到了寻声肯定的回答，淮折觉得这也就是寻声有这狂傲的性子，才跟那地方打完没多久，这不，又大摇大摆的往人家那儿跑，得亏是打仗的时候没出面，不然寻声这一惊天大动作不得又把天界搅得一团糟。
寻声甚至也没用法术换副头面，像是根本没把那儿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才觉得压根无需换面，一群手下败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寻声一样的回答：“说了给人送东西。”
寻声是极其不愿与天界沾上边的，连跟那地方打仗都觉得是对北庭渊的玷污，照说那老人家也能算的上是个天界人，可寻声却无法对那人心生厌恶，只因为那老人家在寻声儿时在路边流浪时给了寻声几个盘缠。
就这么几个盘缠，即使对天界有再大的仇怨，寻声也能全然忽略他的身份，知道老人家不愿意跟他去北庭渊，冒着可能会被人认出来的风险也得去瞧瞧老人家最近过的怎么样。
寻声想他自己的，淮折也自顾自问他的：“给人送东西？你在天界还有哪门子认识的人？话说你一个人往天界个小镇子上乱冲什么？没被人认出来吧？”
这人说话像炸弹，寻声下意识就道：“没有……”
一阵风刮过来，水面的涟漪掀起漂亮的弧度，一圈又一圈扩散到寻声脚下，脸上被一阵凉意侵袭，寻声脑子里有了一瞬间的空白，抬起眼看见了星子密布的上空，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寻声话音停下，转折道：“似是遇见一个。”
寻声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的离川，淮折侧头看着他，佩服这人的心理状态，很震惊：“什么？！你又没露过面，怎么被认出来的？”
寻声眉眼里都是烦躁：“咋咋呼呼什么，认出便认出，能奈我何。”
淮折自然知道寻声这话却是有底气，哪有人管的了一团火呢，也知道寻声这性子早如同烈焰一般，顺着原野能越烧越旺：“我的好首领，我知道你动动手的事儿，你说说，那认出你的那人长啥样啊？或者你描述一下？”
寻声像是在找合适的形容词，在心里酝酿着。
淮折听到寻声说：“是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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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气质确如皎月，有种隔离尘世的圣洁感，要真如表面所看到的，寻声估计多少还要高看两眼，结果跟天界那地方沾上边，这个想法顿时就被寻声扼杀在心里。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萧然尘外的距离感跟他天界的身份碰撞在一起，就显得可笑了许多。
这不是伪君子吗。
寻声觉得自己可能还说轻了。
“近些时日，其他方势力尚未有动作，南渊也未发生战争。”身后的一位长老汇报着最近的战况。
南渊是北庭渊边缘地带的一块领土，若是他方势力想进攻北庭渊，南渊是他们最有可能最先选择的一块地带。
寻声道：“派兵守好南渊。”
长老说：“是。”
天色尚晚，最近经常忙到深夜，不免有些疲惫，看他汇报完了，寻声也准备让他退下。
“不过，首领。”长老思考了下，又道，“这其他势力是没什么动作，可是这天兵……”
寻声又听到这天界的字眼，有些反感：“他们又干什么了？”
长老斟酌了一番，还是开口：“似乎是拦截了大批海市的上等珍品。”
“……”
寻声溢出来的难言情绪。
打不了明面上的仗，就背地里搞小动作吗。
还把别人的货拦了，是觉得他没办法弄回来吗。
寻声无言半晌，开口道：“你派人弄回来吧，这些小事不用报备，直接动手便可。”
长老点头：“属下知晓。”
隐忍可从不是北庭渊的行事作风。
“退下吧。”
“是。”
屋内大门被关上，又恢复成寂静，寻声坐下来，许是操劳过度，揉了把太阳穴。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隐约的猫叫，应该是屋顶上的野猫，寻声想。
待到眉目间的疲惫感减少些，寻声才缓缓抬眼，与铜镜中的面容打了个正面。
也就是抬眼的一瞬间，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强大精神力从外界进入，一点点的侵占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和血肉，疲乏感又在身体中油然而生，寻声试着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支配后，脑子空白了一瞬，知道这具身体在此刻装了两个人的魂魄。
身体已经不受寻声的控制，寻声缓慢的抬睫，又撞上了铜镜上的那张脸。明明是如此熟悉的那张脸，嘴角却浮现了不属于他的一抹笑意。
轻佻又傲慢。
像是在跟寻声下无声的战书一般，有种“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笑意被寻声的精神力盖过，寻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