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茂第一次看到爷爷口中的黑雾天空。
从他记事起，爷爷总是会在夜里翻着一本旧书，时不时会望望天空，等涂茂问了，爷爷才告诉他，有一天园区会迎来巨大的麻烦。
现在麻烦来了。
上空悬浮着一座灰色战舰，这辆战舰形状像宇宙海里的虎鲸，尾翼上贴满数不清的细小飞机。
远处的枪声激烈了不过十来分钟，很快平息下来，那之后战舰没有出现任何反应，只有时不时会飘出浓郁的烟雾。
涂茂听了洛原的话，正跟着斑马在荒废角落里烧那两个海盗的内裤。
斑马捏着鼻子：“头儿，这苦差事你干嘛亲自来？”
“洛原说了，可能存在GPS。”涂茂往里面丢了根柴，“怕有内鬼，我亲自烧。”
“涂爷爷去了前面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斑马打了个喷嚏，“老大，我们过去看看吧？”
“爷爷不让我过去。”涂茂说，“我还得等洛原的消息。”
涂老过去无非是谈判，可对方的架势看起来比海盗还不好招惹，恐怕怎么谈都会占据下风。
园区的大家心都悬着，关在家里时刻注意动向，一旦出现问题就立马卷着行李往园区地下通道里逃命。
涂茂说不担心也假的，可他内心更相信与洛原和照夜，一定能提供什么关键的线索，或者说能辅助涂茂改变园区。
“头儿。”
付佩拿了两瓶水过来，闻见臭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么臭？”
斑马接过水：“可不是。”
“你不是守着那边吗？”涂茂问，“怎么过来了？”
战舰出现起，园区里里外外都开始防备，付佩第一时间就过去，连脸都来不及的洗一回。
“有人替我了。”付佩说，“我刚刚听勘测人员说，地面有一个巨大的震响声，因为太远，只有一个红点，不知道是什么。”
“海盗来了？”
“可能吧。”付佩也不确定，“海盗来了要是发现他们的救助飞船折在联邦手里，两边会打起来吧？”
“联邦？”涂茂抬起脑袋,“管辖宇宙的那个联邦？”
付佩点头：“对，就那个。”
他们对于联邦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很强大，很望尘莫及，还有些是听园区里的人说过，有些部分会处理流放的事情，不少人连联邦发下来的流放黑色背心都还在。
“怪不得这么大片面。”斑马咂嘴，“敢情是联邦。”
涂茂看见最后一点烧尽，把钢管仍在旁边：“走，去看看。”
联邦战舰气派，庞大的机械制作无坚不摧，每次舒展后都会嵌入旁边的海盗飞船，所有海盗被捆绑在沙土之上无法动弹。
年轻的女指挥仰着高傲的脑袋，满脸写着不耐烦：“如何？”
“梁指挥，还是没能找到他们的长官。”
“废物。”梁琼筠瞪了下属一眼，“上校那边有消息吗？”
下属擦汗：“还没有。”
梁琼钧揉了揉脑袋，转身朝园区门口走，在她指挥军队一网打尽海盗的时候，园区这群人就已经站在门口了，一脸随时待命的样子。
园区虽说没有太优质的条件，但他们养的壮丁看起来肌肉结实，是打架用蛮力都拖时间的体格。
不过缺少专业知识的他们，是无法在海盗里安全活着，更别说在联邦手里。
“你是园区管事的？”梁琼筠直说，“我需要我的人进入去找找可疑人物。”
涂老面色友好：“姑娘，这恐怕不行。”
没有保证，无法确定联邦的人是以其他态度进入，一旦大开杀戒，他们逃都没机会逃。
梁琼筠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站在这里，是在欢迎我们？原来是在防备？胜算如何，你们考虑清楚了吗？”
涂老提出意见：“没有防备的意思，如果有误会，我们愿意帮忙。”
梁琼筠把手包在胸前：“怎么帮忙？”
“若是可以把对方的照片给我们，我们亲自寻找，找到后一定亲手交到你们手上。”涂老笑着说，“也算给我们园区的清理垃圾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梁琼筠戏谑，“要是你们沆瀣一气，找到了偷偷放走，然后说没有找到人，那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联邦不退让，园区也没办法退让，谈判无法进行。
“我们才不是这种人。”涂茂从人群里挤出来，“说了会找，我们一定会找到。”
涂茂在不远处听见了梁琼筠的声音，还污蔑园区的清白，他完全没法忍，强行挤在了前头。
他脸上胡子剃了，没有之前装的那么老成，皮肤上还反复出汗，再加上穿着随便，一双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拖鞋，看起来像极了不安好心的混混。
而梁琼筠眼大睫长，灰色瞳孔让她有攻击性，脸蛋优越，是让人第一眼就绝对会惊艳的类型。
“你是谁？”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涂老拽着涂茂，“回去。”
“我听不得别人这么说我们园区。”涂茂看着她，“我在这里长大，找人我最在行。”
梁琼筠嫌弃退了一步：“多久不洗澡了？”
涂茂上前：“那怎么了？”
嘴硬归嘴硬，确实好几天没洗澡了。
“梁指挥，”下属恭恭敬敬走过来，“上校那边有消息了，五分钟降落我们的位置。”
梁琼筠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点了一下手表：“所有人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替上校外出办事，一切必须做好万全，这也对今后的考核大大加分。
梁琼筠脚步一停，眼睛如刀一样扫过去：“谁允许你用脏手碰我？”
涂茂分步不让抓住她的胳膊：“你还没有给我们照片。”
她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类，想了想这是在园区也很正常，人不该有高低，但是要有分寸，现在是战场，联邦在海盗和联邦之间不是中立角色。
“先顾及自己。”
梁琼筠抽回手，头也不回朝战舰走，等走到了一段距离，她凶狠的表情立马放松下来，看向身边部下：“我是不是太凶了？”
下属摇头：“你做的很好，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都需要这样果断的姿态。”
她刚刚是想对待老人友善点，但无奈控制不下来，不过之后真的要打起来吗？
他们已经做错事脱离了人群，流放在陨落星球自力更生。
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一阵轰鸣打断了梁琼筠的思绪，高空坠下来一辆比她指挥还要宽阔的战舰，那是上级专用的空母舰，一般人会被前身所认定太大，而忽略它身后极长的身躯，机尾藏匿在不断迸发出的雾气里，看起来神秘莫测。
梁琼筠恢复原本的神情，同一众下属去接待。
舱门打开，一股消毒水扑面而来，两轮释放出的白气体被风吹地散不完。
“少校。”梁琼筠左手放在右肩，“恭候多时。”
黑釉面的皮鞋踩着铁质的楼梯，不慌不忙下来，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面不改色停在梁琼筠的面前。
梁琼筠立马汇报工作。
内容很好猜，秦陨没有打断，他把帕子交给里德，平静扫过梁琼筠给的文件上，极其潇洒签了字。
“之后我会镇守这里。”梁琼筠说，“一定会帮上校找到可疑之人。”
秦陨把文件递给她：“不用了。”
“我一定……嗯，不用了？”梁琼筠愣了两秒，“不需要了吗？上校。”
秦陨没有回答，里德上前在梁琼筠耳边说了两句，梁琼筠又是一阵错愕，立马点头：“那我原地待命。”
里德想拍她的脑袋，被梁琼筠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说话间，洛原从二楼下来，他的手被重新包扎过，架不住身体一些部位没好全，脸色还是糟糕。
梁琼筠还疑惑他是谁，就见云野提了一个包下来，领着他走到园区面前：“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洛原接过黑色皮包，回头看了一眼秦陨，秦陨的目光幽深，看不出多余情绪。
他没有开口，无声把目光错开。
“洛原先生，”云野没有温度的提醒，“希望你记得我们上校救了你。”
洛原轻笑：“当然。”
他的背影被风沙刮起来，雾很快散了，他也已经走到了涂茂身边，被扶持着进入了园区。
屋内点着灯。
涂茂给他倒了杯水，一脸不可思议：“你说照夜是联邦第一指挥官秦陨？”
洛原点头。
“他这次的目的里，园区是其中之一？”
洛原点头，继续喝水。
斑马气的脸当成变红：“他奶奶的，原来一路上是装的！？”
涂茂吐了口气：“那你回来做什么？”
“看不出来是被抓回来的？”洛原说，“偷听了一点他们的话，如果不能找到人就会扫荡园区。”
“不是，我们怎么知道人长什么样子？我们又没有见过。”斑马揉自己的脑袋，“气死我了。”
光是看阵仗就不是联邦的对手，园区的武器工具说白了都是破铜烂铁改造的，造成不了太大的攻击。
一旦发难，园区挖的地下通道都可能被淹没，到时候就是活埋所有人。
涂茂捏了捏拳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再来一碗水。”洛原把装水的碗递过去，“知道要被送回来，我就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来来来，我跟你说。”
洛原附耳把计划告诉了涂茂，涂茂表情变幻变幻再变幻：“你确定吗？”
“我毕竟算当过海盗，知道他们内部的纷争。”洛原点头，“信我。”
涂茂也没有其他办法，遵照内心：“我信你。”
还有二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后他就必须达到交易内容的要求，否则秦陨会把他和园区所有人一起击杀。
但现在紧张没用，他需要补充体力，敲了敲碗：“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