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矾心思缜密,他既不想跟大哥叫板,又想帮弟弟完成心愿,还想护他周全,把人放在视线范围里当是最好的。
杨青矾这话一撂,韩清霜也猜了个大概,哥哥们肯定是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话不必多说,他乖乖地接受安排。
反正,结果都一样。
画展展出一个月,就在学校里的美术馆,凌鹊羽在第一天就颠颠地去了,乌央乌央的人,没一个是他想见的。也是意料之中,他慢悠悠转了好几圈等到闭馆,人没见着画倒是看完了。
他逮到了正准备回家的杨青矾。
“哎,哥!”凌鹊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与走在绿道的杨青矾齐步,“这展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
杨青矾顾着自己走,随意答道:“我的展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
凌鹊羽一语戳穿,“不对呀哥,您说的,让我来看看他的画。”
杨青矾也卖关子,“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呀,”凌鹊羽说,“底层中规中矩的都是您的,那些刮坏的、撕掉的、叠加上去的都是他的,也可以说每一幅都是他的。”
凌鹊羽语气笃定不带半点猜测,博得杨青矾正眼瞧他一眼,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您要听行话还是我真正的想法?”
杨青矾笑意明显,有了兴致,回问行话是什么?
凌鹊羽认真道:“行话就是不怎么样,说技术技术不行,特别明显的错误我随便就能指出好几处,甚至有些还有开裂。说立意也不行,咋一看很刺激但故弄玄虚看不懂,看了标题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杨青矾点点头,“那你的想法是?”
凌鹊羽说:“搁在这儿展太浪费了,来这儿的都是看热闹,哪怕是美院的学生也没几个能看出什么门道,外行更是看都看不进去。我观察了一天,进来最高兴的是小孩儿,最受欢迎的是那两幅能互动的作品,一个能撕纸,一个能往上乱贴星星。可他们根本就没看,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杨青矾停下脚步,话是说到了他心里,他让凌鹊羽接着说。
“您把这些画给我吧,我帮他带去创画展。”
凌鹊羽说的是日本创画会每年举办的公募展,旨在挖掘不同的创造形式。
杨青矾眼神蓦地一亮,真是巧了,这不正是杨云杉托人搭桥要引韩清霜进套的项目,他问道:“你有门路?”
“我可太有了,”凌鹊羽扬着下巴说,“我的老师就是评审委员会的,但我不打算帮他走后门,他这些一投一个准,靠实力就能进。”
杨青矾看着凌鹊羽那股炫耀劲儿默默叹了口气说:“见过面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韩清霜第一天就在展馆,他躲在保安室里透过监控跟了凌鹊羽一整天,而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他一边花言巧语哄着存续所剩无几的梦,一边清楚地知道越是拖延就越是得不到原谅。破罐早就破摔了,似乎也不怕它再碎一点。
却是想不到还能碎成渣。
万事皆有因果,帮人出头种下的因也找上了门。
章辰沙叼着烟踏进了展厅大门,视线环厅遛一圈,跟随行同伴高声说道:“老话都说画如其人,果然这变态的人画出来的东西也这么变态。”
话一出就凝聚了周遭的八卦目光。
好巧不巧,凌鹊羽也在不远处夹着速写本作笔记,他侧头瞧了一眼缓缓挪近了些。
旁侧的人附和道:“难怪他名字都不敢放,也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章辰沙拍拍朋友的肩,烟头往地上一吐,鞋底碾几下留下一片黑灰,仍是刻意提着音量说:“他?他可没那么低调,小韩爷可了不得,一边把男主子伺候得好好的,一边还养着个小老婆,把人肚子也给搞大了。这还不止,我让他小老婆不高兴了,他还能让他家男主人来整我,你说这人神不神?”
“哇靠!男女通吃!这金主爸爸也太没底线了吧!”
“那可不单单是金主,那可是真主子。”
“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那姓韩的可是出了名的狗呀,几年前,他跟另一个主人玩太大都玩上热搜了,你没听说过吗?”
“啊!我还真不知道,你讲我听听嘛。”
这一唱一和,跟说书似的,大厅里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章辰沙整个小人得志的嘴脸,声音更洪亮,“这么大的瓜你都不知道?那我可得好好跟你说说了。这事儿得从那小书童开始讲,某知名书画大家给他那俩宝贝儿子养了个小书童,没想到这书童越长越标致,长大了居然跟他们家亲戚的儿子也好上了。”
“好上了?这书童不是男孩吗?”
“男孩怎么了,男孩就不能当女孩养吗?玩小男孩又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
“呀!那这……怎么能说是书童呢,明明就是童养媳呀。”
章辰沙装模作样做了个噤声手势,煞有其事地降低了声线,“你可不能乱说,人家当官的说了是书童,那就是书童,干净得很。”
“对对对,瞧我这管不住的嘴。那被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们能乐意?”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官家可会玩了,都是自家孩子肥水也没流外人田,那表弟玩好了表哥又领去玩两天,不对不对,是整整八天。”
“八天怎么了?八天也不多呀。”
“八天是不多,但原来的主子这下可不乐意了,你说你玩玩行,怎么能把人带走了关起来玩儿呢,还玩得那么……”章辰沙刻意顿了下,很为难似的,“那么,唉!我都说不出口……”
“快说呀,玩什么了?”
“我跟你说啊,听说那小书童天赋异禀,他是上面的,但他却还能当狗,耐打还活儿好,好玩得很。”
“哇,你是说,他把他主子给x了?”
章辰沙意有所指地勾起嘴角,鼓足劲儿要发表他精彩的故事高潮,上唇刚抬声都还没发出去就被身后挥过来的拳头直击脸颊,薄肌一层震浪,嘴被拍歪到一边,人也顺着力道摔倒在地。
这一拳可真实在,连追赶过来的保安都震慑住退了半步,互相打着眼色不知该作何反应。
杨青矾甩甩泛青的指节,喝道:“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在这儿乱吠!”
章辰沙与杨青矾打过几次照面,儿时还跟同一个老师学过画,章辰沙知道自己惹不起,但他也知道杨青矾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他撑着大理石地面踉跄爬起,一行鼻血顺流而下滴在他艳色的外套,晕在图案里瞧不见。他抬手抹了一把,被打红的脸蹭得更红,看着更为狼狈,仍是气焰嚣张地喊道:“哟!这不是M大的地方吗?怎么了?难不成你要说是你杨青矾的地方呀?哦~”章辰沙拉了一长音,“是哦!还真是你们杨家的地方……”他又往友人身后缩了缩,“哎呀,我好像闯祸了,你说我这小老百姓怎么这么不长眼,踩了他杨家的场子。”
旁边的男人与章辰沙对了个眼色,嚷道:“哎,你谁啊,怎么能打人呢!这学校是你们家开的呀?就算是也不能打人呀!不行,我要报警。”
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拨幺幺零。
杨青矾没搭理,视线绕过他对章辰沙说:“辰沙,你跟我出去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把韩清霜喊出来,我想跟他聊聊。”章辰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