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景淮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半张脸上。

五人群里，陈晓晓连发了十几张照片，最新一张是今天在电玩城拍的，江景淮抓的那只歪嘴兔子，被晏缚面无表情地夹在臂弯里，违和得有些好笑。

那只兔子很丑，耳朵一长一短，线头还露在外面。但江景淮记得当时晏缚站在娃娃机前，默默投了二十个币，就为了等他抓上来。

手指滑动，下一张是五人并排走的背影。照片角落，晏缚的手背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像是不经意，又像是试探。

他记得这个触碰很轻，但镜头不会说谎，那些模糊的，一闪而过的瞬间，往往藏着最真实的温度。

群里消息还在跳：

陈晓晓：【景淮抓娃娃的样子居然有点帅？？？】

你明哥：【屁！他明明抓了十次才中！】

小澈澈：【这有什么，反正有学霸在旁边递游戏币哈哈哈哈哈】

江景淮盯着屏幕，胸口泛起一丝陌生的暖意。他翻了个身，手指摩挲着枕套边缘的小线头。

他总是后知后觉。就像现在，某些情绪在黑暗里悄然滋长，连他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照片滑到最后，是五人的鬼脸大合照。

东澈把舌头歪到耳根，陈远明翻白眼翻到快晕过去，陈晓晓比着老土的剪刀手。而照片正中央，晏缚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搭在江景淮肩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很奇怪，这些零碎的，吵闹的，甚至有些傻气的瞬间，拼凑起来竟让人心头酸软。

江景淮把手机扣在胸口，盯着天花板。

他想起小时候，空荡荡的家里只有电视机的嘈杂声，偶尔晚上他爸对他妈的打骂声，而现在，群聊消息还在叮咚作响，陈远明发了段东澈打呼噜的录音，陈晓晓连发了十个“哈哈哈”。

他点开相册，把那张并肩走的照片保存下来了。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通知栏跳出一条新消息：

YF：【还没睡？】

这该死的默契，就像照片里那些似有若无的手背相碰，此刻正隔着屏幕的距离，某人似乎总能精确捕捉到他的清醒。

江景淮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悬停。

他最终按下发送键：

jjh：【还没，怎么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YF：【快睡吧】

江景淮不自觉笑了一下，又赶紧恢复正常。他故意等了两分钟才回复：

jjh：【你管我什么时候睡】

发完这条，他却乖乖地盖好被子。

人，总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要你管，身体倒很诚实地听话。

比如现在某个暴躁鬼一边凶巴巴地回消息，一边乖乖躺平的样子，像只被顺平了的猫。

他看着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的新消息：

YF：【你是我男朋友，有资格管】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啪地掉进他心里。

曾单身18年的小男子哪体验过这场面。

他猛地把手机扣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挡住突然加速的心跳。

老房子的窗户漏风，夜风钻进来，可吹不散他脸上腾起的热度。

jjh：【别他妈这么叫我】

他发完就后悔了，这反应太大，反而显得心虚，果然，晏缚的回复很快追了过来：

YF：【那叫什么？】

一个问题就把某个暴躁鬼逼到墙角，让他不得不面对那些藏在心底的，羞于启齿的称呼。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他盯着那个问题看了太久，久到锁屏时间都要到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对策时，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YF：【老公？】

“…………”

这个称呼像颗炸弹，把他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他手忙脚乱地去关手机，谁知道不小心按到视频通话，晏缚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关、关掉！”江景淮手忙脚乱地要按挂断，这时候听到晏缚低低的笑声从听筒传来。

“看到了。”晏缚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脸红了。”

某个嘴硬的家伙此刻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想骂人，想挂电话，最终只是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任由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听筒，一字一句地敲在心上。

老房子的挂钟滴答作响，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某些称呼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法装作没听见了。

十二月凛冽的晨风拍打着教室窗户，期末快到了，走廊上随处可见抱着复习资料行色匆匆的学生。

江景淮推开后门时，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背书声像潮水般涌来，他的座位上照例摆着晏缚准备的早餐。

明明被这份日复一日的体贴熨烫得心头发软，却还偏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不会承认，每天进教室第一眼寻找那个身影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操…”江景淮咬着鸡蛋饼含糊地抱怨，陈晓晓突然转过来，目光落在他旁边时瞬间亮了起来。

“牛逼啊！”她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江景淮扭头看见晏缚正从书包里取出三本金题册：《清华学霸手写笔记》《高考命题人终极预测》《竞赛思维突破指南》，厚度堪比砖头的书脊在桌面上敲出闷沉的声响。

这场景像极了饲主投喂流浪猫的戏码，区别在于，真正的流浪猫会警惕地逃走，而某个炸毛的家伙只会虚张声势的哈气。

“什么鬼——”正喝着豆浆的江景淮差点喷出来，呛在喉咙里。

陈远明闻声回头，立刻拍桌大笑：“淮哥要改邪归正了哈哈哈哈哈！”

“放屁！老子就是…”

晏缚突然从书包抽出一沓试卷，江景淮上周惨不忍睹的物理小测被红笔圈出触目惊心的班级排名，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上次视频讲到第37页。”他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冷静，“今天检查例题。”

“不要！”江景淮把题册推得老远，却在瞥见晏缚微抿的嘴角时僵住了动作。

陈晓晓的窃笑和陈远明的起哄突然变得遥远，他鬼使神差地把三本砖头塞进桌肚，动作粗鲁得像在掩埋罪证。

晏缚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神色平静，仿佛刚刚往江景淮桌上扔了三本“知识板砖”的人不是他一样。

上课时，江景淮没玩手机没睡觉，竟真是鬼迷日眼地翻着题册。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电磁感应，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江景淮烦躁地翻动着面前那本《高考命题人终极预测》，纸张哗啦作响。

“啧。”江景淮的草稿纸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

这种题也值得专门出本册子？

他随手在选择题上勾了个C，笔迹重得像是跟纸张有仇。余光里，晏缚正专注地看着他写错的步骤。

“第三步。”晏缚手指点了点题干。

“哦。”江景淮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故意在关键步骤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叉。

教室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陈晓晓转过来借橡皮，突然瞪大眼：“我去，你居然写满一整页了？”

“做你的题去。”江景淮一把将草稿纸揉成团，那团废纸在桌肚里舒展开来，露出下面藏着的完整推导过程，字迹潦草却逻辑严密。

窗外梧桐树的黄叶片影子轻轻摇晃，落在他的衣角上，江景淮烦躁地扯了扯袖子，始终没挪开那只贴着晏缚校服下摆的手。

午休的奶茶店排起长龙，江景淮不耐烦地数着前面的人头。

此时某位面无表情的同桌正站他身后，表面风轻云淡，实则用眼神杀死每一个往这边偷看的路人。

而三米开外，几个女生已经偷瞄江景淮整整十分钟，进行着什么战术会议，脸红得跟草莓奶盖似的。

陈晓晓用手肘狂戳陈远明：“有情况有情况！”

东澈叼着吸管一脸懵逼：“啥情况？今天买一送一？”

只见两个女生你推我搡地挪过来，穿jk制服的双马尾妹子鼓起勇气：“那个…”

晏缚的手指微微一动，正要牵住江景淮的手宣示主权——

“要买排队去！”江景淮突然炸毛，“插队给钱！一人五十！”

直男的被动技能触发！这波操作堪比用灭火器浇灭桃花！

jk妹子当场石化，她同伴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陈晓晓憋笑憋出内伤，陈远明录像的手抖得像帕金森。

“不是…”妹子捡起手机快哭了，“我们只是想…”

“想也不行！”江景淮指着队尾穿粉色卡通睡衣的男生，“自己从那个变态后面开始排！”

全场目光聚焦粉色卡通睡衣小哥，只见他默默拉下头套。

东澈恍然大悟：“牛逼啊！淮哥原来是准备帮顾客维持秩序！高啊！”

陈晓晓：“……”

陈远明：“……”

晏缚：“……”扭头肩膀可疑抖动。

“笑个屁！”

陈晓晓的笑声还回荡在走廊尽头，陈远明举着那杯芋泥波波奶茶，故意捏着嗓子学江景淮说话：“要买排队去～一人五十～”，东澈依旧一脸茫然地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自己那杯已经喝了一半的芝士葡萄奶盖。

晏缚的脚步很快，江景淮几乎是被拽着往前跑。

他的手腕被握得发烫，另一只手徒劳地扯着自己快要滑落的鞋后跟。

此刻的晏缚脑海里正在循环播放刚才的画面：女生红着脸靠近江景淮，江景淮毫无察觉的炸毛反应，女生手机里映着的微信好友二维码。

西教学楼三层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崭新的门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晏缚随手推开307教室的门。

江景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墙上。

“你发什么疯——”话音未落，晏缚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明显的焦躁和压抑已久的渴望，江景淮惊讶地发现晏缚的嘴唇在微微发抖，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能尝到对方唇上残留的奶茶甜味儿，还有更深处的一丝铁锈味儿，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破了。

平日里高冷淡漠的晏缚，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切，而那个一点就着的江景淮，反而温顺地仰着头，任由对方攻城略地。

晏缚的右手垫在江景淮脑后，左手紧紧箍着他的腰，新粉刷的墙面有些粗糙，隔着布料摩挲着皮肤，江景淮不自觉地往前躲，整个人几乎贴在晏缚身上。

当晏缚终于稍微退开时，两人都喘得厉害，江景淮的嘴唇泛着水光，微微肿起，校服领口也在拉扯中歪到一边，露出精致的锁骨。

“你…”江景淮刚要说话，晏缚却突然低头，在他的喉结上重重吮了一口。

“嘶——痛！”江景淮猛地一颤，手指下意识揪住晏缚的头发，“你他妈属狗的啊？”

晏缚充耳不闻，专注地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一个鲜艳的红色印记，在江景淮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痕迹，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放你一个人…”

这句话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占有，从隔壁班女生写的情书和排队时女生靠近的瞬间，到此刻唇齿间残留的奶茶甜香。

某些情绪像野草般疯长，偏偏当事人现在还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脸茫然。

“…太不安全了。”晏缚说完又吻了上去，这次温柔得多，像是安抚又像是标记。

江景淮被亲得腿软，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后腰上——是墙上裸露的金属管道，他往前躲，整个人几乎挂在晏缚身上。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江景淮吓得一抖，牙齿不小心磕到晏缚的下唇。

西教学楼还没正式使用，每天都有不少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来这甜蜜。

晏缚趁机加深这个吻，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松开。

“你…”江景淮喘着气想骂人，却在看到晏缚泛红的眼尾时卡壳，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暗沉得吓人。

他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和别的女生说话了？

晏缚用拇指抹过他湿润的唇角，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下次…”

“没有下次！”江景淮恶狠狠地打断，伸手拽住晏缚的衣领又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