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白米饭配炝炒牛肉，曹茵躺在竹躺椅上闭着眼，鼻间全是热茶的清香，午间的暖阳如同金色的薄毯盖在她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官爷，您们往这边走，那常家就在前面没多远，我是一闻到味道不对劲就去城里面报官……”

曹茵不悦的皱起眉头，住在屯子边就这点不好，进出屯子的动静她家都能听到，上一秒还嫌吵，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

常家？屯子里只有一户人家姓常，到底是什么事情还扯到了报官，曹茵迅速起身，她得去看看。

出院子锁好门，曹茵不远不近地跟在那几人身后，一路上可没少听到那人背后说常大哥和舒娘姐的坏话，还没走到常大庄家就见到院门前围着不少人。

“舒娘，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这么些年在屯子里，你家就跟屯主似的，屯子里的人不听你家的话就没好果子吃一样，怎么我们要进你家去，你就不让了呢？”

“这是我家，我不允许你们进去有什么好说的，”舒娘的声音明显不耐，但还算给屯子里的人留了点面子，“我家的主我还是能做的。”

“呵呵”之前那道声音的主人冷笑一声，“这明明是常大庄的家，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面子。”

曹茵眉头一皱，她就听不得这种话，但事实便是陈朝女子有娘家有婆家，就是没有自己家。

不过其他人可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甚至有人附和。

“可不就是，这明明是常大庄家，她一个娃都没给常大庄生，成天还舔着脸在屯子里逛游，也不知道她这底气哪儿来的。”接话的人可谓是往舒娘心上扎刀。

曹茵一改往日看到这种热闹就躲开的习惯，往人群中挤，她感觉这场闹剧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万一，万一有个什么，她也能帮上忙。

她的直觉还真没错，因为除了这两人说话外，又有人开口发难：“哎哟喂，要我说，三婶子和大牛娘你们就少说两句吧，”听到这，曹茵还以为这位是来打圆场的，哪知…“人家男人常大庄可是救过大将军的人，你们小心说这话，到时候被穿小鞋。”

这句话将常大庄和舒娘抬上了风口浪尖。

说这话的是于老二家的婆娘马氏，据说是最早一批来屯子里定居的人，她家男人于老二在兵营里是小旗，小旗手下只管着十余名的兵丁，但大小也是个管人的，于老二离开兵营后，他们家于小四进了兵营，虽然只是个大头兵，但是于老二和马氏生了六个男丁，这时候，家里男丁多的人家底气足，在屯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马氏对此很是得意。但这一切全在常大庄和舒娘搬到屯子里改变了，所以她常大庄和舒娘全是不满。

大牛娘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穿小鞋哟，我好害怕呀！”表情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起码让才挤进到内圈的曹茵感到一言难尽。

“害怕就别来我们家门前晃悠！”舒娘双臂环抱，一脸你别光说不做的样子，“要是还不知分寸，可别说我家仗‘棍’欺人！”

常大庄站在自家娘子身边，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完好的手上拿着一根长木棍，看样子早已做好了，万一局面不可控制时用武力解决。

“官爷，您看看，他们家仗着男人在战场上救过大将军就不将我们这些老百姓放在眼里。”于老二家四儿媳辛氏也是那领着衙役进屯子里的那位妇人。

衙役在陈朝属于吏员，并不能称之为官，两位中年纪偏大的衙役听到辛氏的话语，脸上的得意十分明显，另外一名衙役倒是有些不耐烦道：“你来衙门说屯子里有人食牛肉，是哪家？”

曹茵一愣，她这牛肉给舒娘姐招祸了。

“我家中午是做了牛肉，但这牛肉并不是私自宰杀。”舒娘跟衙役们解释。

衙役们还没说话，辛氏率先跳出来，“呵，你说是有人送给你的就是了，谁家送给你牛肉了？食用耕牛者便是触犯了律法，触犯律法的要下大狱。”别的她不知道，但她娘家那村子里就有私自宰杀牛卖了的人家被下过大狱，让她记到现在。

“律法？我可不知犯了何律法，更没想到你会这么好心请衙役来专门提醒我，今日这事你要不说清楚，别怪老娘跟你撕破脸。”舒娘刚搬到屯子里时脾气比较直，跟这几个人跟现在屯子里的人没少掐架。但随着近些年年岁大了，她更专注于安心在家过日子，骨子里的性格还是在这。

“你！”辛氏被她这话气到了，转身就跟屯子看热闹的其他人说：“大家听听这常舒氏的话，她这是妥妥的欺负人，”又转头看向两名衙役，“两位官爷，可是要为我们做主呀。”

曹茵：上一世法制健全警察对于这些邻里间的吵架之事也是以协调为主，何况这里呢。

还是那名年轻的衙役，没理会辛氏，朝舒娘道：“所以你家食用了牛肉，但这牛肉并不是私自宰杀？”这一回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的不耐。

陈朝律法只不允许平民不能私自宰杀、食用牛肉，对权贵人家却无限制。

舒娘坦然道：“我家得到的也不多，还没来得及吃你们就来了，正在灶间放着，不若官爷过去看一眼，若是我家私自宰牛，家里不可能没半点痕迹。”她行得正，不怕别人查，但也不是谁都能来查。

“官爷，你们可要好好查一下，她家男人和她没正经营生但家里从不缺吃喝，不可能不怕查。”辛氏逮着机会发难，且不满足于自己说，还拉着屯子里其他人一起，“大家说是不是，她家男人离开兵营多少年了，除了住在屯子里不花钱外，穿衣吃饭哪样不需要花钱，光吃老本那岂不是早就吃完了，而且她家还时常去县里抓药喝。”

辛氏的做法着实让曹茵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辛氏对舒娘姐家怎么这么执着，平日里累积了多少旧怨，不过这也让曹茵生出警惕来，她家隔壁秦幺娘也不是个大度的，虽然她并不怕秦幺娘，但成天被人盯的日子，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辛氏越说越上头，“说起来，他们家根本没资格住在军屯里，她家男人既未在兵营里，又不是军户，他们舔着脸住在军屯也就罢了，那舒氏仗着自家男人的势在屯子里横行霸道不说，现如今还触犯律法，给屯子蒙羞……”句句为常家拉屯子里其他人的仇恨值。

曹茵看向舒娘姐，脑中在想她这会儿站出来说那牛肉是自己给常家的究竟能不能破局。

舒娘没理会辛氏，反倒是走到衙役面前行了个屈膝礼，“有请两位军爷随我去灶房一观究竟。”

两位衙役自是随着她去往灶房。

辛氏等人也快步想要跟着去，却被常大庄挡住，常大庄在战场上厮杀了那么些年，哪怕退隐多年，平时还好，但一旦他放出气势时，又岂是辛氏这些人能受得住的？！

他们这些人敢来常家闹也是想着常大庄这么些年肯定早就受够了舒氏这个不下蛋的母鸡，她们骂舒氏也是想着常大庄并不会在意也不会管才做的，毕竟女子再能耐也翻不出天去。

可一旦常大庄态度摆出后，她们便缩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面上的而已。

作为旁观者的曹茵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要记住围观人的嘴脸，特别是秦幺娘，毕竟两家住的太近了，而她从来都认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前日防贼，再说让她跟人干仗她不怕，但让她时刻都要跟人干仗，还只是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还真有点吃不消。

秦幺娘原本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突然感到身上有一道视线，转头一看是曹茵，斜着眼哼了一声转脸过去。

曹茵：这不正是下一个辛氏咯！

很快，舒娘领着衙役从灶房出来：“官爷，我家当家的虽然从兵营退下来，但他却一直以为陈朝奋战为荣，怎么也不可能会做出违反律法的事来。”

两名衙役都点头表示赞同。

黑水城地处陈朝与番邦交界处，这么些年来，这片土地上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番邦掠杀的苦，所以在这里大家对于与番邦杀敌的兵士都十分尊重。

辛氏见两名衙役去趟灶房出来态度就不一样了，她慌忙找补：“陈山屯谁家没人上过战场？”陈山屯是军屯。

“所以这就是你胡乱冤枉邻居的底气？”舒娘抓住她话中的意思，反击道：“仗着你家是军户，家里有人在战场上与番邦厮杀过的功绩？！”

她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辛氏身上看去，目光中的神色不明，辛氏慌了，视线往自家婆婆那看，她婆婆却低头避开她的眼神。

这举动在辛氏眼中那便是婆婆不打算管了，她应是说错话了！辛氏心中的慌乱冲上了头，尖叫着冲上来直接就去薅舒娘的头发。

舒娘的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辛氏动作的一瞬，她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两名妇人缠斗在了一起，你薅我的头发，我挠你的脸，辛氏比舒娘个子矮却比她壮实，眼见着自己不占优势，她索性利用体重优势，将对方拖到了地上继续打。

两名衙役中年轻点的那一位根本没预料到这一幕，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年老的那位有些经验，在年轻的还没反应过来前，拉着他去到一旁，远离战场。

常大庄对自家媳妇十分有信心，所以他也没去管，反正自家媳妇也不会吃亏，他们几个人没阻止，其他人要么不愿要么没能力去阻止，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巴不得她们打的更厉害点。

曹茵知道这件事其实只是辛氏找的借口，但这借口是她送给舒娘姐的，她没法处身事外，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大声道：“我举报这牛肉是我家隔壁曹娘子送的，她才是那私自宰杀牛肉的！”

在场其他人都被这人的发言惊到，大家都看向曹茵，包括地上缠斗的辛氏和舒娘。

曹茵点头笑道：“是呀，这牛肉是我送给舒娘姐和常大哥的，感谢舒娘姐在我搬到屯子后的照顾，感谢年前那一次番邦来袭时常大哥领头去野外警戒，更是因为我就想给他们吃而不是给你这个成天没事就盯着我家偷窥的邻！居！”

随着话音的落下，“啪啪”两声响起，曹茵给秦幺娘来了两个大鼻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