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曹茵渐渐习惯在都尉府的日子。在这里她无需操心一日三餐吃什么，有更多的时间伺弄药材和看医书。

曹茵在上一世休息之余也看过穿越小说，很多女主在红旗下长大不习惯用下人。但她在都尉府实际感受几日后发现，其实调教好的下人还挺好用的，也是她现在没那用仆从的条件。

听说仆从好用与否也要看主家如何调教，她两辈子都没调教过下人，倒是培养过下属，也不知道方法相通不。

曹茵收拾好药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准备出门去夫人的院子看诊，就听到阳桂的脚步声。

夫人安排到她身边的两名丫鬟，阳桂性格亲切讨喜做事有点毛躁，桂芝办事妥帖极其讲究规矩，所以脚步声重些的只有阳桂这个毛躁的丫鬟。

“曹娘子，老爷正在夫人那，夫人让你先不用过去。”阳桂捧着从洗衣房那取回的衣裳，将路上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曹茵闻言回到房内放下药箱，“好，那我等夫人的消息。”心中明白夫人是不愿都尉大人知道她的病症。

桂芝接过阳桂抱着的衣裳，使了个眼神让她去泡茶，自己随着曹娘子进了房内，将衣裳放入曹娘子带来的箱笼中。

“曹娘子，今日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去侧院的花园去看看？”

曹茵听到她的话语，感兴趣的问道：“这会儿府上的花园的花都开了哪些？”黑水城在陈朝西北方，哪怕现在已然立春，但温度依然寒冷，她进都尉府前村里的草木跟冬日没得什么区别，也就腊梅依然绽放。

桂芝尴尬一笑，“这会儿才立春，花园里的花草还是那样，但院子里道路上的积雪清理了不少，我看后院几位都乐意去花园里走一走看一看。”她也觉得这会儿园子里没什么好看的，但架不住阿娘让她试探曹娘子，她只能编个理由出来。

后院几位是府上丫鬟们对都尉大人通房的统称，曹茵也是来到府里才知道，都尉府后院住了三位通房，不过她这晓云居在侧院，跟后院中间隔了一段路程，她从未见过这几位。

曹茵才懒得思考为何桂芝会这般提议，她早就从阳桂嘴里探出这位桂芝是徐嬷嬷的女儿，原本是在夫人房内服侍的丫鬟，她进府后才被安排过来的，要说没得目的，她才不信。

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没得关系，她一心只专注于治病就好。

曹茵拿出医书，过几日她得出去黑水客栈给荀三娘看诊，原本还要回村一趟，但舒娘姐说她到时候一起到黑水客栈，她现在还有个难啃的不孕症要攻破，可没心思放在都尉府后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这一等就过了半个时辰，等曹茵再次见到周夫人时，明显能感受到周夫人神情中的不对劲，哪怕是妆容再收拾过，却也能看出眼眶和眼睛的红，这是哭过的痕迹。身旁的徐嬷嬷倒是一如往常。

不过与这些权贵人家相处，首先要学的便是知道何时睁眼何时开口，她如常的给周夫人把脉。

比没喝药好了一点，但不多，且有些肝郁的症状。

“有改善但不多，夫人切勿劳神伤神，对治病不利。”

周夫人苦涩一笑，她倒是想好生治病，可她不去找事，事却找上门。

“我再给方子里添加疏肝解郁的药材，”曹茵写药方的手一顿，突然想起周夫人不喜欢喝苦药，抿了抿唇委婉说：“就是药材味道不怎么好。”

周夫人摆摆手，“怎么都是苦，不妨事。”要是能不喝药就好了，但这话她没说出来，主要说出来也没用。

曹茵刷刷几笔将药方写好递给身旁的徐嬷嬷，“还请嬷嬷过目。”世家夫人身边有懂药材的人，治病什么的不行，但什么药材相克却是知道不少，也是用来防范一些情况的。

徐嬷嬷视线快速扫了一遍，感慨这曹娘子看着年岁小，开方子却十分老辣，要说天赋好，肯定也是有个好师父，想到此，她眼中一亮，试探一问：“曹娘子，不知我们夫人治好这崩漏之症后多久可受孕？”

曹茵被问的一怔，心想总算是问了，她早就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问，却没想来得这么快，她以为怎么也得是她治好了崩漏之后。

周夫人面上没有多余表情，眼神却一直在曹茵脸上，见她许久没言语，眼睛逐渐暗淡，神情恹恹的。

徐嬷嬷目光直白，曹茵无奈摊手，“这事得等崩溃治好才能知道，况且在你们找我之前我就说了，我不擅不孕不育之症。”

她治的是崩漏又不是不孕不育，再说周夫人在崩漏之前便多年未孕，从先后顺序来说也没有治好崩漏也能生育了吧。

徐嬷嬷这句话问的就有问题，但她理解她们的心情。虽然她本人对生孩子这件事没太多的感触，不然上一世她也不会一直未婚未育，这一世嘛，她嫁给了顾安，但俩人聚少离多，对孩子这件事，她是顺其自然的态度。

可理解归理解，有些话语却不是不能瞎说，给了希望却没法实现，其实比不给希望还要残忍。

徐嬷嬷听到她这话下意识的就想怒斥，可她话还没说出来，却被周夫人的话语打断，“是了，先治好崩漏之症。”

曹茵朝周夫人拱手弯腰行了个小礼，周夫人明白她的心思，摆手笑道：“烦请曹娘子帮我熬药吧。”她这不孕的病症也别为难曹娘子了，看了那么多的郎中，喝了那么多的药，加上她年岁也大了，对这件事也没那么执着。

曹茵顺着夫人的话语离开正厅，完全没管夫人和徐嬷嬷之间的眉眼官司，回到晓云居，阳桂负责准备药炉，抓药、淘洗、泡药到熬制全是曹茵亲力亲为，桂芝则是在旁打下手，又或者是监督吧。

不过曹茵并不在意，她其实也需要有个夫人信任的人监督自己干活，反正她没有任何私心，不怕监督。

熬煮好药汤送去正院时，夫人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端庄的当家主母，只是药汤一来，端庄面具瞬间破功，连吃两颗蜜饯都没法安抚的那种。

“太苦了。”周夫人表情痛苦，渴望的看了眼桌上的茶盏，她想用茶水涮嘴。

“不行哦，”此刻的曹茵化身成严厉且无情的监督者，“蜜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胃酸。”

要不是她前几日也是这般，周夫人差点以为曹茵这样是故意的，眼见着一边求不得，只能将希冀的目光看向徐嬷嬷。

徐嬷嬷虽被称为嬷嬷，其实也只比周夫人大了十来岁，是她奶娘的女儿，从小长在周府，长大后嫁给周家铺子里的伙计，这么些年来，从管事娘子做到了夫人身边的嬷嬷，她家男人也从伙计做到了陪嫁铺子的掌柜，夫妻俩都是周夫人身边得用的人。

曹茵的目光也看向徐嬷嬷，这下子倒是让捧着蜜饯罐子的徐嬷嬷难做了，她转身将蜜饯盒子递给身旁的桂芝，“快，锁到里间橱柜里。”

桂芝接过蜜饯盒，直接去了里间。

周夫人见状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没多言语什么。

曹茵低着头更没言语。

夫人喝完药，曹茵带着桂芝回了晓云居，阳桂正等着她们回来用膳。

现在早已过了午膳的点，几人净手后便开动起来。

都尉府的早膳向来是四样，午膳和晚膳则是五菜一汤，虽只她一人的膳食，份量却不少。且按府里规矩，她用膳时，阳桂和桂芝都得侍立左右。

这样的习惯在富户和权贵看来十分寻常，但浪费食物和让人饿着肚子站着看她吃饭对曹茵来说难以接受，所以她命令阳桂和桂芝索性跟着自己一同用膳。

原本以为这样的操作更难接受的会是桂芝，毕竟阳桂惯来大大咧咧的，却未曾想，反倒是桂芝更快的接受了。

用完膳，阳桂和桂芝收拾饭桌，曹茵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顺带扒拉了下她晒在院子里的药材，等着觉得消食的差不多，她坐下开始今日份学习。

初春的午后阳光温暖、明亮但不如夏日那么炽烈，立春后的风明显比起冬日要温柔许多，曹茵靠坐在竹椅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医书。

阳桂送碗碟去大厨房，院子里只有桂芝在，她去茶水房烧了壶滚水，泡好茶放在曹娘子身旁的茶几上。

曹娘子住进府里这段时日每日的安排都差不多，给夫人问诊、熬药，看顾晾晒药材，研读医书，在院子里打拳或锻炼身体。

微风轻拂，阳光明媚，院子里安静的只听到翻动书页的声音，一切都是这么的宁静美好。

忽地，曹茵合上书本，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桂芝以为她这是休息却没成想，也就下一瞬，她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阳桂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俩人的视线，她弯着腰，气息断断续续道：“曹娘子，小，小少爷身体不适，夫人，夫人请你去往主院看诊。”说完话她也蹲下了身子，刚才跑的太急，这会儿有些难受。

曹茵起身回到房中，将医书锁进箱笼中，拎着药箱出来就往主院而去。

桂芝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交代还蹲在地上的阳桂看好院子，急忙跟上曹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