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在沈长老发脾气的时候千万别解释,更别还嘴,不然受苦的定然是自己。三个弟子一齐低头,你看我,我看你,叶乔和颜宁两个人私底下眼神来去,都想让对方当这个出头鸟——
“这事情因你而起,你去解释!”
“说好的一力承担呢?别怂啊大师兄!”
“你最爱作死了,为了大家,死一死不算什么!”
“长幼有序,你年纪大你先死!”
就在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时候,沈怀慈一拍桌子,顺带把旁边看似审视实则发呆的颜雪寒吓了一跳,侍立在一边的翘翘腿软差点也跟着跪下,他怒道:“你们俩挤什么眼!”
叶乔抬眸瞅了一眼满脸怒容的沈怀慈,颜宁见她眼神乱瞟就是不开口,上方的沈怀慈又怒气冲冲,他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叶乔,支吾着道:“师尊,我们错了。”
叶乔立马道:“……我也错了。”
楚律茫然地看了眼他俩,又看了眼沈怀慈,跟着低下了头。
沈怀慈望向一边安静的有些异常的楚律,奇怪道:“蘅清,你怎么了?”
“……抱歉师尊。”楚律弯腰下拜:“今日之事是我们轻狂,差点给浩气门惹下祸端,还请师尊掌门责罚。”
其余两人一见有人带头,一个比一个趴的低。
“唉,好了好了。”颜雪寒护在他们三人面前,暗暗朝颜宁比了个大拇指,“好在全无破绽,他们即便怀疑我们,也没什么证据。”
颜宁嘟囔道:“......都打上门把人家的通天阁毁了,那么大座通天阁,哪能算没有破绽......嗷!母亲你打我干嘛?”
颜雪寒瞪了他一眼,随后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扯,“记吃不记打啊你,滚出来看看我怎么收拾你!天机,我的儿子归我教训,你的弟子归你教训,马上要离开问剑谷,骂两句也就算了,要打还是带回你清奚峰再揍啊!”
少了一个分担怒火的沙包,叶乔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楚律身上瞟,想着楚律最得沈怀慈的心意,能不能说几句好话给他降降火,谁知楚律对她的‘眉目传情’毫无反应,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蘅清,你身上有伤,先回去休息吧。”沈怀慈道。
叶乔这才注意到楚律手臂处有几道口子,她瞄了眼座上沈怀慈的脸色,决定还是晚点再问。
这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叶乔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想着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的狂风暴雨,台上的沈怀慈也不言不语,极度安静,空气中只剩下寂静和压力,弄得叶乔坐立难安,恨不得早死早投胎。
她跪在地上,只能看见白衣之下那双银白的丝履,有些无聊,捂着嘴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哈欠,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嗷呜嗷呜的叫唤声。
等等,这声音有点耳熟,叶乔身体反射般抬眸,恰好这个时候看到沈怀慈笑了。
这笑意如月夜昙花,转瞬即逝,他眼神慌乱地以白色衣袖挡住了什么,而后瞪着她道:“看什么?”
叶乔有些无语,果不其然,白衣之下拱起一块,那白色小虎已经走到了桌沿,一步踏空,直接跌倒了沈怀慈腿上,犹在嗷呜嗷呜。
沈长老手忙脚乱的一点,收回法力,这小老虎总算不嗷嗷叫了。
这东西是她在夜游市买的,早就收起来了,沈怀慈怎么找到的?合着她罚跪他在玩老虎是吧!叶乔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的翘翘,后者早就转过身背对着她,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被这段插曲一打岔,沈怀慈也没了怒气,反而因为偷玩叶乔买的玩具有些心虚,他佯装着点了点太阳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道:“回去再说,你早点休息吧。”
叶乔直勾勾地看着他将小老虎收入袖子中,忙道:“等等师尊,这是我买的!”
沈怀慈回头奇怪道:“你的钱不都是我给的么?”
叶乔:无法反驳,不想承认。
虽然被沈怀慈上门踢馆踢的大跌颜面,曲逍却没工夫来找浩气门算账,整个聆剑阁更是再度陷入焦头烂额的状态,因为戚长老暴毙了。
听说他是被人一枪捅入脏腑,毁去内丹,死的极其突然,虽然聆剑阁有意遮掩,可还是有些小道消息传了出来,有人说,在现场捕捉到了魔气。
魔族接二连三兴风作浪,各仙门不得不担忧仙魔大战之日是否临近,商量着是不是要改换苍极海附近的布置,防止魔族突袭,不过这些问题同叶乔没什么关系,该烦恼的都是那些仙门世家,自那日之后她便再也联系不上雀微,关于升仙丸是以魔骨炼制而成的猜测,也暂时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离开问剑谷之前,百里英还特意来同她打了个招呼,送了一些药材。
那日比剑的时候她晕了过去,后来翘翘也同她提及过那时候百里英对她的关心,不过沈怀慈既然没收他的药,她自然也不能收,于是再三推辞,百里英也不为难她,只笑道:“若有缘,望与姑娘在岐州相见。”
叶乔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只笑着说是。
回到清奚峰后叶乔立刻去灵木峰接回了月饼,负责照看它的师姐还有些不舍得,道:“不过还是将它带走吧,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回事,总是到处刨洞挖来挖去,上次差点刨了师尊的药田,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呢!”
那可太好了,放月饼入清静苑,把沈怀慈那些花花草草全刨成残花败柳!
她笑着与师姐告别,拿着肉干一路将月饼溜回了清奚峰。
虽然破境,可叶乔依旧没什么认真修行的念头,她整日招猫逗狗,倒是翘翘越来越努力了,昼夜都在学习沈怀慈给她的那本《法术通识》,为了不打扰叶乔和月饼休息,她晚上回偷偷溜到山道上记背口诀。
一日,她提着一盏油灯在屋外掐诀实战,恰好碰见了沈怀慈。沈长老指点纠正了她的指法后见她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便打算离开。
“仙尊——”翘翘突然开口。
沈怀慈停步转身,一双清若秋水的凤眸望向了她。
被这道清冷的目光一照,翘翘害怕地缩了下脖子,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有个问题,还请,还请仙尊替我解惑。”
“什么问题?”他道。
翘翘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了拳头,大声道:“仙尊对于阿乔,真的,真的半分男女之情都没有么?”
沈怀慈静静地看着她,看得翘翘头皮发麻,浑身打颤,只想逃跑。听多了他的传言后,她一直畏惧沈怀慈,怕他的表情,怕他的实力,更怕他时阴时晴的情绪,若是沈怀慈恼羞成怒对她出手,即便有云里的内丹,他杀她还是如同摁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可是想到叶乔落寞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不能不问这句话。
半晌后,沈怀慈终于出声了:“我们是师徒。”
“师徒只,只不过是一层关系而已,一个人能有多种身份,两个人又为什么不能有多重关系呢?”翘翘下意识反驳。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师徒相恋,有悖人伦。”他轻声道。
“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人的看法,我只知道,她根本没将仙尊当作自己的父亲,仙尊对她也从来不是什么父女之情。”
此刻被她直白不留情面地戳穿,沈怀慈面色越发冰冷,可翘翘反倒越说越顺畅,越来越无所畏惧,她大声道:“我只想知道,仙尊是不能,还是不敢?”
“……”
“难道仙尊就真的这么自信,叶乔会一辈子留在清奚峰,一辈子陪在您身边么?她也可以爱上其他人,也可以为了其他人离开——”瞬间,一股强悍霸道的杀意裹挟着强烈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般落下,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她的呼吸,翘翘顿时头脑空白,六识尽失。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倒在地,而那抹长身玉立的背影,已经走得很远了。
那日之后,翘翘看见沈怀慈都低着头走。月饼自从在灵木峰待久了以后整日都想往那边窜,逼得翘翘每次只能跟在它身后去灵木峰,这一天,她遛狗回来,怀里还抱了一筐果子。
三个徒弟都在清静苑内罚抄,这是沈怀慈给他们那日擅闯通天阁的惩罚。虽然大家一同闯阁偷尸体,可惩罚却不同,楚律最轻,叶乔最重,而且每个人必须亲自在沈怀慈眼皮子底下抄,防止找人代抄。
叶乔真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死这男人算了,瞧见翘翘抱了一筐果子,个个硕大圆润,红艳如火,细闻还有一股甜香,像是桃子一样,她立马丢开笔道:“这什么东西?”
翘翘道:“仙尊,这是天梁长老种的红云蜜,说是有活血益气的效用,他们给各峰都送了一筐,这是给清奚峰的。”
沈怀慈抬眸看了一眼,红云蜜严格来说也不算药,只是一种水果罢了,日常吃吃也无妨,他道:“那你们休息一会,吃完果子,继续罚抄。”
满满一筐果子,沈怀慈吃了一个便不再吃了,翘翘留了两个给月饼,自己吃了两个,楚律吃一个拿一个,颜宁不喜欢这些甜蜜蜜的东西,一个没碰。
其余的,这些人都留给了叶乔这位小师妹。
最后她一口气吃了三个,然后让翘翘给她将其中两个切成果盘,她要边抄边吃。
这么一来,她自然速度没有其他两人快,等到两位师兄将今日的份额抄完了她还在抄,沈怀慈也不紧不慢地坐在一边看书。
吃完了果盘,叶乔揉了揉肚子,一不留神打了个饱嗝,察觉到沈怀慈略带嫌弃的目光,她连忙侧过身,一边抄一边揉肚子,揉着揉着她感觉一股顺着小腹热意窜了上来。
像是一把火瞬间在体内点燃,口干舌燥,一些曾在春风楼里见到、学到的春情旖旎,顷刻间全都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