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了？”龙官含笑问他们二人。
“满意！”
“满意得不得了！”
两人笑答。
“满意了就跟我去领书材吧。”
“啊？”阿蒙一脸呆。“龙官......您也为我们授课？”
“怎么龙九没告诉你们么？”日追的龙官觉得好笑，“还是说你们两个小的只顾着伤心无暇顾及课表上，我也在授课龙官之列？”
姜黄这才狠狠挼了几下日追，反应过来，“还没请教龙官大人如何称呼？”
“叫我白芷即可。”
姜黄听到这两字就觉得奇妙——白，芷，“日”字头上，温柔地添上了一点。
“怪不得您给小龙取名‘日追’，这个‘白’姓，像是您天生就该在头上呵护日追的‘日’字。”姜黄忍不住对白芷拍马屁。
白芷抱回在姜黄怀里舒服得直打挺的日追，眼眸柔和得像淬火山清晨初开的花骨朵：“这一点，可以说是给日追的爱。”
姜黄心头一暖。
白老师果然人如其名，与她一般，似一株药草，无声地滋养着身边的人和兽。
正式入了龙官营，编入“潜鳞”和“磐石”，姜黄才真正体会到淬火山庞大军营体系的运转精密。
授课并非简单粗暴的一起打熬筋骨，而是分门别类，由专精的龙官分门教授。
御物术、符咒学、追踪与反追踪、兵器百解、药理毒理......每一门课程都有一位甚至几位负责的龙官。
姜黄从前未曾有幸像他人那样，在家中便已学过基本知识，如今感觉受益匪浅，但同时也累得够呛。
听懂是一码事，吃透化精又是另一码事。
名门正统家里多多少少都会教授杂七杂八的育龙术，于是白芷的培育课，其他学员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视，经常缺了他的课席去讨其他授课龙官的学问。
阿蒙作为专业小弟，自是不同，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跟姜黄一同上课，他是非去不可的。
白芷看着至少缺席一半的人数，仍是笑吟吟的，他依旧是那身素雅的打扮，日追见了他俩来，在白芷头顶欢快地绕圈。
一行人跟着白芷，穿过几重守卫森严的回廊，来到了位于淬火山山腹深处的一处巨大洞窟的洞口。
“今天，我们便在这里授课。”
姜黄伸出手，感受洞内风向温度湿度。发现这里温暖如春，空气湿润，弥漫着一种草木清香混合着某种奇异矿物质的气息。
洞壁上镶嵌着柔和的水晶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中幻境。
“这就是龙蛋被生下来后，最初的栖息地。”白芷又道。
洞窟内并非姜黄想象中满地乱滚龙蛋的景象，而是被划分成一个个独立区域。
有的区域像温暖干燥的沙地，有的则像水汽氤氲的温泉池畔，还有的模拟着高山崖壁或幽深海底的环境。
总之，地方就是大。
每块区域内，都安置着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的龙蛋。远远估算，看起来数量相差无异，足见淬火山在这方面，是会控制龙蛋繁育种类的。
一些穿着与白芷类似青衫的育龙官学徒，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工具或柔和的内力，轻轻拂拭蛋壳，或是在蛋身上洒下蕴含温和能量的晶石粉末。
“哇......”阿蒙张大了嘴，眼睛都不够用了，差点想去摸旁边一枚流转着淡淡绿光、仿佛翡翠雕琢的蛋，“这龙出生后，蛋壳都能给我娘打一套体面首饰了。”
几日未见，怎么还是这么憨，姜黄笑得捂住了嘴。
“别动！”白芷及时拉住了阿蒙冒失的手，“每一枚初生龙蛋都极其娇贵不稳定，对温度、气息、能量的波动都异常敏感。贸然触碰或惊扰它，都可能影响胚胎的发育，甚至导致它无法上储蛋树孵化。”
阿蒙吓得立刻缩回手，讪讪地挠头。
“育龙储蛋，是育龙龙官营传承中，最核心也是最需要耐心与天赋的技艺之一。”白芷带着新晋龙官们缓缓走过不同的区域，轻声讲解，“不同的龙种，其龙蛋所需的孵化环境、能量滋养方式都天差地别。”
“比如这枚起名‘青鳞’的蛋，”白芷看着差点惨遭“毒手”的绿龙蛋，“它就需要浓郁的木属生气，周围这些专门为它栽种出来的‘蕴灵藤’，散发的强烈绿植生命力，便是它最好的温床。”
旁边的学徒在白芷示意下，小心翼翼揭开这种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藤蔓叶片，里面还藏了好几枚比绿龙蛋小一号的龙蛋。
姜黄甚至探头去闻了闻：“这味道，孵出来的龙怕不是也是食草系的？”
学徒笑得手中的藤蔓抖了抖，在他眼中，新晋龙官里已经出现了两位活宝，看起来好像还互相认识，以后育龙课可就有趣了。
两位活宝你对我我对你挤眉弄眼，肯定学徒的直觉。
“你们两个快跟上，别掉队，再看这枚‘玄沃’，”白芷指向一枚深褐色、布满龟裂纹路的巨蛋，它被安置在模拟戈壁环境的区域，“它需要干燥地脉的厚重土气，这些专门搬过来的特殊‘沉金石’粉末打造的风化岩壁，能提供它所需的稳定土属元力。”
听着白芷一路介绍，姜黄勤学好问的心上来了：“白龙官，那五彩斑斓的黑，表面还有很多磕碰凹坑的龙蛋，需要什么属性的滋养？”
“？”白芷奇怪，“你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蛋？”
“？”这下轮到姜黄觉得奇怪，就在她和白芷相识的储蛋树上呀。当时初识不算太愉快，毕竟不知龙九带他俩去，算不算违律。
她不能暴露龙九。
“就是......结识日追的地方。”她支支吾吾。
其他新晋龙官听起来，只觉得新生小龙每日在淬火山里乐淘淘的东游游西荡荡，被姜黄在任何地方撞见也不稀奇。
白芷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这个蛋......我也不知，我没见过。”
没见过？
白芷作为专管储蛋树的育龙官，怎么可能没见过储蛋树上的龙蛋？除非——
“啊！我想起来了！”阿蒙一拍脑门，“姜姐说的肯定是那天我们迷路，在老松树林里看到的那颗！”
姜黄：“......”才不是。
白芷噙着温和的笑意：“原来如此。龙蛋虽然偶尔也会被母龙随意产在野外，但你们看到的，应该是某种山禽的蛋。”
“不是禽蛋！”姜黄不知该怎么当着大家的面解释给白芷和阿蒙听，只得说，“那蛋壳会发出五彩斑斓的黑光！”
刚才还小声讨论的新晋龙官们安静下来。几个育龙官学徒交换着眼神，连照料龙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你确定看到的是‘五彩斑斓的黑光’？”
“千真万确！”姜黄信誓旦旦，“就跟......就跟夜里的猫眼石似的，黑得发亮，又能看见有彩光流转。”
白芷沉吟片刻，“我课后翻翻古籍，大家先专注课堂吧。”
哦。
......
“今日先学到这儿，你们按照我方才示范的方法继续照料这些龙蛋。”待新晋龙官们散开，白芷才压低声音：“下课后，你们俩留下。”
接下来的课程姜黄根本心不在焉。她满脑子都是那枚黑龙蛋，连白芷说的期末必考内容，如何用术力温养龙蛋都没仔细看。
阿蒙倒是学得认真，还成功让一枚淡蓝色的龙蛋微微泛起了荧光，得到白芷的称赞。
终于熬到课程结束，等其他人都离开后，白芷抱着日追走到他们面前：“来吧，一起去看看那棵‘老松树’。”
姜黄眼睛一亮：“可以吗？”她到储蛋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的！毕竟在其他龙蛋的对比下，它可丑得标新立异。
“自然，随我来。”白芷转身走向洞窟深处，日追在她头顶兴奋地来回游。
穿过长而黯的隐蔽岩缝，他们再次来到那株巍峨的储蛋树下。原来洞窟跟储蛋树是凿穿了山体互通的啊？
今日结课时辰尚早，天光透过树顶洒落，在树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看仔细了。你说的那颗蛋，在哪里？”
姜黄仰头搜寻，有了！哎？那颗“五彩斑斓的黑”龙蛋正静静窝在在最高处的枝桠里，怎么又换地方呆了？
与上次见到时不同，蛋壳表面的凹坑似乎少了一些，整体轮廓更加圆润饱满，似乎是......变大了？
“就在那！”姜黄激动地指给其余二人看，“白龙官您看，它比上次更——”
白芷眼中迷茫不像作假：“哪儿？”
“姜姐......”阿蒙绕着姜黄手指指的方向来回看，“我也没看到有什么黑色的龙蛋。”岂止是现在没看到，实际上他在家时，也从未学过能有“五彩斑斓的黑光”龙蛋，感觉一听，就是烧焦的蛋。
姜黄的手指僵在半空，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阿蒙：“就在那里啊！那么大一......”她戛然而止，因为白芷也许可能会表情作假，可阿蒙的脸她看多了，真真假假她还是能分出来的，确实写满了困惑。
白芷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姜黄：“你再形容形容，看到了什么？”
“那枚龙蛋，就在最高的枝桠上，黑得发亮，表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凹坑，像是有人在外面砸过它无数次，它还在发光......”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们......真的看不见？”
白芷略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日追的小脑袋：“日追，你能看见吗？”储蛋树上孵化出来的龙与龙之间，应该是能互相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的。
日追歪着头，金色的大眼睛盯着储蛋树顶端，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然后......摆了摆尾巴。
它也看不到，感受不到。
这个动作让姜黄如坠冰窟。连同为龙族的日追都看不见？那为什么只有她......
“姜黄，”白芷变得异常严肃，“如果你不是在同我开玩笑，请你再详细些描述你看到的龙蛋，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如若出现了隐匿自己的龙蛋，他作为育龙师，是需要上报的。
姜黄组织好词语，努力让自己的描述更为立体准确：“大概这么大，”她比划出一个大西瓜圆，“上次来时，比现在看起来小一圈吧。也可能是所处角度位置不同，对了，蛋被人换过地方了。”
“！”白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储蛋树上的蛋安放好便是安放好，多则几年少则数月便会孵化出小龙，怎么可能有育龙龙官敢去换蛋的摆放位置，打扰小龙破壳？
这是育龙课上会着重讲的，绝不允许发生的。
“还有呢？”他面上依然冷静。
“嗯......通体漆黑，但在今日光照下折射出蛋尖尖上的七彩光芒。上次来时，蛋壳表面本来有更多凹坑，但现在好像少了些，变平滑了......而且......”她眯起眼睛，“它好像会呼吸？”
“呼吸？”阿蒙倒吸一口凉气，他只知龙蛋晃动便是小龙在其中有了意识，要挣脱破壳，可不知什么龙蛋不想破壳成龙，在那里立地作蛋的！
白芷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出，在空中形成符文。
符文缓缓飘向姜黄所指的方向，却在半空中像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随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