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可惜他的师兄,神魂千百年来独一份,一双琉璃眼道破世间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见了。
常言道从前仰慕他的强大,嫉妒过他的得天独厚,如今却觉得可悲,有些东西从来就不是人能把控的。
师兄是,他是,司命府亦是。
“师兄……”常言道心里一片苦涩。
“常言道,我看见了……”
“看……”
“下召令通知仙家首们来央州,此事需得众议,司律府那边你去说吧。”
“是。”常言道没再过问,转身出了内殿。
大殿内的司律府众人看着常言道突然出现,立马跟着噤了声。
“如何?”莫凡问道。
常言道微微一笑,“确实有东西要出世了……”
“是什么?”
一张两张三张脸全盯着常言道。
“不过……”
众人的心跟着提起来。
“不是灵兽。”
“不是灵兽还能是什么好东西?”莫凡一脸期待。
“谁跟你说就一定是好东西了?”
闻言,众人心如死灰。
“散了散了,噩耗咱们不听哈。”
“走走走,快走。”
“等会,还没说完呢。”常言道打断几人的插科打诨,又认真说道:“煞星降世,仙家有难。”
“什么?!”众人惊叹。
“师兄要下召令,你们也得参加。”
“完了,完了,完了啊——我上个月才过二百四十三岁生辰,我还不想死——”一人悲痛地喊道。
“说什么鬼话呢,仙家有难和你有什么关系?”
“仙家那帮老不死的都打不过,我们还能独善其身?”又一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回了司律府,并将常言道告知的事情同白诀说了。
“墨央的预言便是常言道说的这几个字吗?”白诀问道。
莫凡回道:“应当不是,但内容大差不差,界域恐怕要乱了。”
一旁的长老点点头,又说:“谁说不是呢,咱们什么运气,竟然跟灾星投胎在一块了。”
“等人来齐再议吧,听听那几个仙首的意思。”白诀开口说。
“真是头大,有几个老东西我是真不想见。”
“那你去跟人打一架。”
“不行,我打不过,等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活得久。”
这一边,游回刚回幽州不久,大长老便被不落宗仙首唤了回去。
他只当是有什么宗门内务要急着处理,于是没多问。
不落宗殿内,大长老迈入,笑道:“怎么了?着急忙慌地叫我回来。”
“司命府下召令了。”不落宗仙首蹙眉。
“什么?”
“宗内事务交予你了。”
“什么时候启程去央州?”
不落宗仙首屈指轻叩了两下,大长老知了,目送他离开。
央州。
赤金熔铸的长杆底座从殿门向内一字排开,夜明珠嵌在顶上,漆黑大殿被照得亮堂。
一位又一位仙首自虚空中无形而来,没入司命府的结界中,又踏入大殿之内。
召令起,仙家至,不可违,不可疏。
“墨长老所为何事?”
“是啊,百年来还从未见你动用过召令。”
墨央的神色隐在黑袍之下,让人瞧不清,一道沉冽的声音忽然钻进众人耳朵里。
“福星启,灾厄现,命定之人已降世。”
“灾厄?多大的灾厄?”傲慢的语气落在大殿上。
“仙家覆灭。”
“你说什么!”
一十四双眼睛盯着眼前人,威压无形之中溢出,大殿内更显肃穆。司律府众人坐在其间,神色晦暗不明。
离合宗仙首冷笑:“墨央,合着你下召令是为了愚弄我们。仙家覆灭再如何呢,由着这界域全都吞进你司命府的肚子里?”
“墨长老,此话可不能乱讲,仙家要是覆灭了,界域可就什么都不剩了。”杳止门仙首意味深长地说。
“墨长老不如先将证据拿出来,空口无凭的我们实在很难相信,不能仅凭你们司命府掌卜算一道便全听你们去。”腾云宗仙首开口。
“先听听墨央的意思吧。”停涯宗仙首将话挡下。
墨央摘下脑袋上宽大的帽子,一双灰白的眼眸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众仙首惊诧地看着他,司律府众人亦是。
“你的眼睛……”白诀蹙眉。
墨央语气平常,“因果罢了。”
众人神色各异。
不落宗仙首在内心叹息。谁人不知央州司命府墨央,天赐一双琉璃眼,一眼道破人心善恶,看透世间魑魅魍魉,未曾想如今却被上天给收了回去,连带着原本该有的也没了。
“既是如此,墨长老可知灾星如今在哪,我等将他捉拿斩杀,这劫难便不会有了。”
“我并不知他是谁又在何处,只知这少年人剑风道骨,资容上乘。”
众人神色凝重,年轻仙士里抉择最多的便是剑修,且灵气入体后体内杂质排除,大多容貌都尚可,界域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有人开口询问。
“并非寻常仙士,乃天资之辈。”墨央回答。
那便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一时间各宗仙首脸色有些难看,这跟自己捧着的宝贝被糊了坨屎有什么区别,各门仙首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墨长老先前可是有什么契机从而发现此事?”
“芸州渠乐镇,灵兽群暴动。”司律府的人开口。
听到此,不落宗仙首心里悬了块石头,先前游回急匆匆将大长老喊去幽州便是为了去渠乐镇给桑岸父母敛尸,没想到竟是因为灵兽群暴动,还因此牵扯出后果如此之大的预言。
墨央接上话,“此次召令便为此事,斯事重大,墨央不敢独揽欺瞒,劳烦各位仙首了。”
他又言:“诸位万不可滥杀无辜,因果自有时,若是有怀疑的人可带来司命府过水镜一探。”
话一出,又有人有了想法。
“既然水镜可以一探虚实,不如让符合条件的都来司命府过一遍,如何?”千御门仙首看向其他仙首说道。
“那今日回去便劳烦各家仙首集结符合条件的弟子长老,一月之后启程司命府,仙家的劫难可就握在各位手里了。”杳止门仙首微笑着说。
不少仙首脸色难看,杳止门仙首说的倒是轻巧。
“届时还望各位好好排查,可别漏了谁,连累了我们。”离合宗仙首幽幽开口。
“那便有劳墨长老了,还须得借用水镜一番。”
“无妨。”
漆黑的大殿再次归于平静,仙首们离去,墨央带着司律府众人去了偏殿,司命府其余人都待在那。
几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
“那几个老不死的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就是,要我说墨长老啊,你下次看谁不爽,直接给人家算一卦,保不齐算到坏的,说出来吓死他。”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心眼。”
“别乱给我师兄出馊主意了。”
一旁的白诀和墨央仿佛被一道法器隔出,置身于众人之外。
“这么多人使用水镜对你可有碍?”
“不会。”
白诀点头,又问:“剑风道骨,资容上乘……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墨央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知道。”白诀说。
“……他会死吗?”墨央侧首望向白诀。
“你既然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不耐,白诀又宽慰道:“既是仙家的事那便交与仙家去,你我做好份内事便行,至于这双眼睛,你本就看见了太多东西,天道从未过问你是否愿意,如今权当休息好了,总归用神识也一样。”
墨央只是轻轻回了声好。
“说来灵兽群暴动那次,我倒是遇见了不落宗的游回长老,他……”莫凡看向墨央。
墨央微微摇头:“不是他。”
玉云峰。
“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灾星降世,仙家有难。”
大长老惊愕地看着他。
“将内门和亲传中为剑修的弟子传唤过来。”
“司命府这是要如何?”
“不是司命府,那帮仙首想让符合条件的弟子过水镜,对了,把游回喊回来,他也得去。”
“游回也要?!”
“渠乐镇他不是也去了。”
大长老深深叹了口气,“我这就去。”
游回被一纸符箓催了回来,正疑惑着,不落宗仙首将他唤了过去。
他言语简单的同游回说完事情经过。
游回紧缩的眉头从话起便没有放松过。怎么偏偏就这么巧,难不成他就是那个灾星。
“师兄,灵兽群暴动是我和司律府的人一起搜寻的,我会不会就是……”
“去看看便知道了。”
不落宗仙首轻拍游回的肩,如同从前一般。
“命道由天,你我问心无愧便是。”
“好。”游回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
……
秘境外的波诡云谲暂时还未影响到秘境内。
过去的四个月中,桑岸从沼泽出来后一路向北,路上遇到了几个仙家弟子,桑岸打了两场,之后又寻到一处山洞,因着秘境里灵气浓郁,桑岸布下防御法阵,还将云螭放出来与他一起在洞中修炼。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一个多月后,两人又朝其他地方赶去,小云螭蹲在桑岸肩上,但这次桑岸速度明显放慢,自然秘境中多是天地材宝,桑岸采摘了不少高阶灵植。
但不巧的是,采摘地阶灵植鬼面玉罗时,桑岸碰到了正在打架的两拨人,瞅着衣裳桑岸认出是衍月宗和青云门的弟子,两边都各有三人,修为大多在出窍,桑岸收敛气息想要悄悄离去,只可惜时运不济还是被发现了,也不知那两拨人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先前分明还打得如火如荼,现下全都来围堵桑岸。
桑岸不愈跟他们硬碰硬,只能疯狂祭出法器逃跑,肩上的云螭被他塞进空间法器里。
他就这样在秘境里乱窜了好一会,过了许久才堪堪甩掉众人,身上的法衣成了碎布条子,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如此灰头土脸的时候,桑岸和云祈相遇了,彼时距离他们进入秘境已过去近三个月。
“师兄……”桑岸委屈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终于让他遇到了。
两人置身山谷里的一处平地上,一人衣衫整洁好似松山明月,一人灰头土脸好似地里的尘埃。
“谁欺负你了?”云祈上前,用净身诀将桑岸整理干净,又变出一件新法衣递给他。
“我被衍月宗和青云门的弟子联合追杀,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的。”桑岸一张漂亮的脸蛋皱皱巴巴的。
云祈捏了捏他的脸,认真说道:“接下来我们一起,师兄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
“嗯嗯。”桑岸用力点头。
“你先换衣服,谷里灵力波动大,我们等会下去看看。”
“好。”
收拾齐整后,两人朝谷底赶去。
悬日逐渐落下,两轮玄月升起。
桑岸跟着身前的云祈,内心思考着,进度条已经到90%,不知道剩下的两个月里能否有奇遇让它再往前挪挪。
正想着,云祈突然停了下来,桑岸跟着迫停,两人前方是一大片矮丛,隐约被几颗参天灵树包裹着。
只见云祈飞出一道灵诀,矮丛里一阵波动。
不计其数的月流萤从中飞出,融入玄月流下的月华瀑布,散作成满天星子。
两人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疯狂舞动的萤群。
他们认出来这是流萤群,老一辈曾有言,月流萤象征着福泽,见到流萤群可讨个祝福,只是如今的界域已很难再见成群的月流萤。
“师兄,我们好幸运。”桑岸看着半空的流萤群,眼里映着细碎的光。
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