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枝猛地从牧廉怀里支起脑袋。

什么玩意儿？！

他在心里凶巴巴地质问020：“怎么不算了？嘴都碰到了还不算？！”

020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头顶的牧廉先出了声。

他垂眸扫过来，淡淡地问：“你在我脸上蹭鼻涕么？”

宋理枝：“……”

他服了。

听听这冷漠刻薄的质疑，是小猫咪听得的？？

这么久过去，小少爷依旧能被牧廉一句话逗得面子全崩，一如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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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枫舟来牧廉家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门一开，就看见某个酷哥穿着件棉质长裤，套着件家居白卫衣，手上捏着勺子和猫罐头。

可这样柔和的衣服也没法掩盖他周身的棱角，他似乎正为了什么头疼，眉峰有一点点蹙起。

“你这……什么表情？”张枫舟笑了下，无情吐槽：“像跑了老婆。”

牧廉脸上更僵，抬手把门又关上了。

“哎哎哎！我还没进门！”张枫舟卡着间隙把门推开，笑得一脸欠揍，“脾气够大的，你这什么情况？”

牧廉没理，转头到了猫粮旁边蹲下，继续用勺子把罐头里的肉转移到盘子里。

张枫舟把门带上，左右扫了一圈，问他：“你猫呢？”

“不知道。”

张枫舟：“？？”

牧廉搅了搅盘子里的罐头肉，又说：“它好像在跟我生气。”

张枫舟并没有养过猫，对此不能理解，他哑然：“那你这是？哄它？”

平常牧廉在学校里酷得不行，张枫舟心说他连人都不哄，居然哄猫？难怪他们都说猫咪是猛男收割机。

猛男牧廉停了手上的动作，难得有点无可奈何：“不是哄。”

他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仰了仰下巴，“它会去挠床，太吵了。”

现在大白天的，不存在扰民，张枫舟一脸“所以呢”地挑眉。

牧廉说：“家里有人，怕他被吵到。”

“谁啊？”张枫舟问了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缓缓瞪大眼睛，“宋理枝啊？还在你这儿？”

牧廉点了下头，“小点声儿。”

张枫舟霎时闭了嘴，盯着牧廉一脸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他扫了眼卧室虚掩的房门，问：“不会还没醒吧？”

“没醒。猫和他一块儿睡了。”

“……”张枫舟默然。

他心想，这么说来牧廉哪是哄猫啊，分明是在哄宋理枝。

张枫舟和牧廉挺熟，牧廉压根没打算招待他，拌好罐头之后去了厨房。

倒是张枫舟在客厅坐不住了，踩着人前脚跟了进去。

牧廉刚好在洗手，他按下水龙头，抬眼就看见张枫舟一脸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的表情。

“什么事？”牧廉问。

“哦，我是有事想问你。”张枫舟摸了下鼻尖，忽然压低声音说：“我昨天回去吧，想了想，越想越不对劲，你对宋理枝好像有点特别……”

“总觉得你俩好像太亲了。”他说完顿了一下，又说：“又不像平常那种亲，总觉得有点黏糊，你……你能听懂么？”

牧廉这个人有点难亲近，总是很难把他和某个人绑在一起。

在张枫舟看来，这样的牧廉一旦对谁特殊，其实是一件特别明显的事。

毕竟，他没看过牧廉会抢着跟谁组队，会因为谁脚跟破点皮就要陪着坐车，会这么耐心地哄人。

牧廉看了张枫舟一眼。

下一秒就出声：“你是想说我和他暧昧？”

“……”这词用得实在过于直白，张枫舟哑然，“我不是说你俩搞……呸，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让人容易误会。”

张枫舟身边都是好哥们儿好兄弟，他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瞬间有点懵。

“我是喜欢他。”

但牧廉毫不掩饰：“你感觉的没错。”

张枫舟当场被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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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张枫舟在想什么，脸上风云变幻，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似的问：“……哪种喜欢？确定么？”

牧廉一手还搁在橱台上，手指轻点了好几下，才说：“特地来我家，就问这个？”

张枫舟似乎急于弄清楚，立刻道：“就问这个，你赶紧说！”

牧廉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如人所愿，开口：“想谈恋爱那种喜欢，早就确定了。”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很早，高中的时候。”

“那你……怎么确定你自己喜欢他的？”

如果没记错，张枫舟是个直男。牧廉蹙了蹙眉，台子上的手环抱上胸前，“到底想问什么？”

张枫舟没这么爱管闲事，想了解的也明显不是他和宋理枝之间的事。

“昨天，书书他……”

说到这儿，张枫舟骤然一顿，清醒过来似的立刻转了话锋：“没事儿，我就纯粹好奇。我说怪不得那么多美女追你你都不带看一眼的，啧啧啧。”

他有些慌张地打哈哈，说完上一句又接着说下一句，像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那现在你俩关系怎么成这样了？”

陈年旧事的太过复杂，牧廉不欲多言，他没答，反而侧身随手拿了个杯子放进水槽。

杯子很干净，透亮的水柱沿着玻璃边蜿蜒而下，又没入金属排口。像某些抓不住的、已经错过了的流年。

张枫舟看他这样，猜也猜到之前没发生什么好事，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呢，还喜欢人家么？”

牧廉抬眸，“喜欢。”

或许是他答得太快，张枫舟愣了下，而后才慢慢点头，“也是，你要是不喜欢了，昨天也不会让我帮你跟他和好。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牧廉垂眸把水龙头关了，手却没收回来，瘦长分明的手指点了点金属把手。

心想，他从前也总这么问自己。

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某个恣意张扬的少年时，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表白，妄想把人留下。

被奶奶哀求着远离宋理枝时，他打算先安抚下有可能影响高考的定时炸弹，至少不让宋理枝还得跟他一样伤神。

看见宋理枝失落不开心时，他打算再等一等，先让宋理枝远离这些沉重的、狼狈的破事。等时机成熟了、等他们独立了……他以为这样的打算是当下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现在呢，蒋欣情他们真的几乎把他当另一个儿子了，奶奶也很久没提过恩将仇报这回事了，但牧廉却发现，他可能等不起了。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和好了，牧廉真的能对宋理枝表白了，却会因为彼此错失太久而变得无话可说。

所以说，这个世界总是瞬息万变，像高三的那个清明，他当时明明说了只是出去看看而已，谁知道这一看，就错过了这么久。

昨晚宋理枝跟他回了家。

他坐在地上看着床上的少年，心脏久违地跳得飞快，他情不自禁地对人说想念。

他是真的太想念了，他现在不想等了。

牧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透着微亮，他说：“我想跟他和好。”

张枫舟犹豫了会儿，问：“和好……是打算在一起么？”

牧廉沉默片刻，回他：“我们之前没在一起过。如果这次他愿意，我会追他。”

张枫舟没见过这样的牧廉。他本来今天来这儿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心里那点事儿，可现下，也忍不住开始为自家学弟考虑起来。

张枫舟张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别怪哥哥泼冷水，你那小兄弟看着挺倔的，要是不愿意呢？”

牧廉垂下眸，眼里的光就都被睫毛挡了，张枫舟听见他说：“我喜欢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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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枫舟来这儿一趟，自己那点事儿虽然没想明白，但意外收获了土木系现任系草的过往情史，摇着头叹着气准备走了。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个事儿，看了看手机，转头问：“哎，宋理枝睡了什么久？！”

与此同时，某只姓宋的小猫打着哈欠，弓背撑着懒腰从床上转醒。

等他四肢直起站好后，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着了！

他没在白天当过猫，也没感受过小猫咪昼伏夜出的本性，反应过来后当即跳下床跑到了客厅——刚好听见张枫舟那句“宋理枝睡了这么久”。

宋理枝问020：现在几点了？

020：【大概是主人您再不醒，他们会转移您去医院的时间。】

宋理枝：“……”

这特么还真是嘲讽技能满点啊。

牧廉就在张枫舟后边，闻言皱了皱眉，脚尖一转往卧室的方向走，“我去看看。”

他不确定宋理枝是不是真的没醒，可一转身，一道毛茸茸的身体突然跳了上来。

牧廉下意识接住，刚要让某只上午还在跟自己生气的小猫乖点，这只小猫就十分主动地凑了上来。

它前肢分别踩在牧廉脖子两侧，小肉垫软软的，触感又有点温热。大眼睛水光潋滟，一眨不眨地抬高、仰头。

牧廉知道这样有点不合时宜，但他在小猫凑上来的那一秒，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的某个夜晚，宋理枝发着高烧，也是这样，迷迷糊糊地贴上来，给了他一个又一个吻。

他有瞬间的失神，然后嘴唇一软。

怀里的小猫如当年的那个青葱少年，仰着头，懵懵懂懂地，送给了他一个吻。

牧廉一愣，与此同时，他听见空气中有个声音说：

“现在任务总算完成了吧？！！”

嗓音清清爽爽，像树梢上开得最茂盛的青叶，是宋理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