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离棚子有点距离，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刚刚还说待会要拍下一段，现在就看到李思秦又重拍了前面的镜头。
她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还不是能避开阳光的地方，黑色外袍吸热，手接触上面像炙热的火炉，里衣已经湿透了，紧紧粘着皮肤，令余戚戚不适。
她抖了抖穿了三层的衣服，把外袍脱下来挡太阳，下一场戏就是她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叫到她，所以不敢离开这个位置。
“老师，您要不去那凉棚下休息下？我们还要一会儿呢。”
到这儿调整机位的摄影看到余戚戚的脸，好心提醒道。
余戚戚呼出一口气。
还有一会儿？那就好，她真的要快撑不住了。
感觉到脸上的温度比身体还烫，眼睛一眨就很黏糊，大抵眼妆也脱了吧。
余戚戚刚从墙后出来，沈言就找到她，要给她重新上妆。
“我先去拿包湿巾。”余戚戚指了下放包的棚子下某处。
“我有。”沈言从他随身斜背的小包里抽出几张递给她。
余戚戚道谢，湿纸巾沾染了人体的温度，拿在手里温温热热，她叠成方块轻拭耳朵后和后颈粘连的汗珠，试图给自己降温。
“等我一下。”沈言又说。
他快步走到一个房车里，余戚戚有印象，是卢燃的房车，不一会儿他下来手里拿了个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把折叠阳伞。
沈言一下撑开，斜举在余戚戚头顶，阴影笼罩住她，本因阳光睁不开的眼睛也可以自由舒展了。
“你这张脸是要上镜的，晒黑了怎么办？”沈言忽然打趣道。
“没关系，您不是给我涂了防晒吗？”余戚戚回。
沈言刚要开口，但看到余戚戚身上是红色衣裙，脸上是尤甚的红，一整个人跟行走的红柿子似的，尤其是当她一脸懵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人时，会露出清澈无辜的表情。
他话锋一转，“说起这个，我忘记给你涂了。”
“啊？”余戚戚眼里露出惊讶。
“噗嗤”一声，沈言笑出了声：“你还真的信么？剧组里，大夏天，任何一个化妆师不给演员涂防晒，属于工作过失。”
余戚戚又觉得自己傻了，她尴尬摸摸自己早就因热而发烫的耳垂。
余戚戚以为，沈言是属于话少、闷、扑克脸，但业务能力很强，给人化妆时极其专注，任何动静都无法惊扰他。
没想到，沈言竟然也会开人玩笑。
“你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还是很热吗？”沈言问。
“我是敏感肌……我在阴凉的地儿晾一会儿就好了。”余戚戚不好意思回。
“说起来还是怪我，如果我早点知道，就给你打薄的底妆了，这样也不会特别闷，待会假睫毛也不贴了吧？不然又掉了。”沈言跟余戚戚确认妆容。
余戚戚一切都随着沈言来。
离工作人员聚集的凉棚越来越近，余戚戚看到不少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
她怕人说闲话，便道：“伞，还是我来打吧。”
“没几步距离了，我打，和你打有什么区别吗？”沈言疑问。
余戚戚还在想怎么说，有人叫了沈言一声。
陈毫招呼着沈言，手里举着那杯冰快化掉的草莓啵啵，看嘴形是要把这个给沈言喝，但随即陈毫张大了嘴巴。
“不是，这余戚戚，脸是过敏了吗？”
还在跟录音组的人校对收音问题的牧沉，此时话头一顿，视线撇了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等等啊，我叫人来问问……这脸成这样了待会怎么拍啊。”陈毫回道，招手让人过来。
余戚戚大概说了下情况，陈毫的反应却极大。
“哎呀！你这姑娘咋这么傻呢？后面就定格你三秒，喊你入镜的时候就入镜好啦，结束了就直接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你这细皮嫩肉的，非要在大太阳底下站这么久！”
“对不起导演，我不知道……”
陈毫又叹息一声：“哎呀，你知道你皮肤敏感，咋不注意点呢？这要是中暑了怎么办？待会还要把你吊在天上拍打戏呢！”
余戚戚只不停道歉。
陈毫摆摆手让她停，然后搓着手对牧沉说：“你看要不要等到下午再拍，现在日头正盛，太阳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把两个人吊在天上也拍不出效果，何况戚戚她这状态拍了也是ng，不然先让她缓缓？”
余戚戚顿时就知道陈毫在维护她了。
陈毫预判牧沉的预判，把牧沉会说的话几乎都说了出来，要是换作牧沉开口，不知道将余戚戚说的多难听。
牧沉果然松了口，但语气还是冰冷：“让制片带几包冰凉贴给余戚戚，顺便分发给现场的所有演员，防止中暑。”
听见声音，余戚戚偷瞄牧沉，发现对方正在看……额，她顺着视线落在旁边的手上，是沈言似乎忘记了收伞。
牧沉目光短暂轻掠过她和沈言之间，最终停在沈言脸上。
“ 沈言，带她去后面的保姆车吹吹空调，把妆重新上了。”
沈言点头，带着余戚戚转到棚子后面。
等人走远了，牧沉对陈毫道：“她跟沈言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陈毫被这问题问懵了，她？指的是余戚戚？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陈毫如实回答。
这时，制片组的老师战战兢兢过来说：“导演老师们，冰凉贴用完了，已经让人去补库存了。”
牧沉刚开口要训斥，突然撇到陈毫手里的粉色饮料，道：“陈毫，你手里的那杯，拿给余戚戚，先让她降温。”
“你再晚说一秒我就进嘴了，我这就给人送过去。”陈毫的嘴距离吸管就差几寸，闻声立刻又把分泌的口水咽下去了。
“送完就待在车上，你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牧沉补充。
陈毫：“？”
什么意思？艺人化妆他一个副导演过去干嘛，就算是盯妆也该牧沉去吧。
但他还是去了。
远远就看到沈言和余戚戚进了车，车窗、门均封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在里面偷情呢。
陈毫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喃喃道：“牧沉这小子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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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戚戚一进车里，看到装潢，便发现这是上午来时坐的车。
车内空间很大，沈言把空调调整到合适的温度，就来到余戚戚跟前帮其卸妆。
一时间安静密闭的车厢里只闻彼此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以及呼吸声。
在人多的地方化妆，和在密闭的空间里化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余戚戚闭着眼睛，只觉得偶尔擦过脸颊的手指冰凉无比，抑或是自己的脸颊太烫了，她双手空握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喘。
沈言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他看出了余戚戚有点紧张，问：“有喜欢听的歌么？”
余戚戚忽然睁开眼睛，面前的沈言半扎着武士头，一侧刘海梳在侧边，用银色一字夹交叉别着，另一侧则垂落在下颌角的位置，立体深邃的脸就这样映入眼睛里，野性的帅气扑面而来。
帅气的脸等比例放大，余戚戚这样容易害羞的人，脸“唰”一下就红了。
“《霞光》。”余戚戚身子超后面仰了下，脱口而出。
“嗯？这不是牧沉的电影吗？”沈言问，但已经在手机里搜了起来。
“对，里面有首bgm也叫《霞光》。”
“哦，我搜到了。”沈言点了播放，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没想到你喜欢这首歌。”
歌里没什么台词，大多是听个舒缓悠扬的旋律。
此时主驾驶坐的门突然被打开，余戚戚刚刚放松的身体即刻又僵硬起来。
“导、导演，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牧沉，陈毫路走一半吃太多冰的闹肚子，于是他亲自过来了。
“送这个。”牧沉把手里的草莓啵啵给了余戚戚，说：“冰凉贴还没到，先用这个降你脸上的火。”
余戚戚接过：“谢谢导演。”
牧沉坐进主驾驶坐，关上了门，突然听到久违的音乐，眉间微皱，语气沉下来：“谁放的歌？”
余戚戚回：“我让沈老师放的。”
“你看过《霞光》？”牧沉问。
“是的，我很喜欢您的这部电影。”余戚戚发自内心道。
“为什么喜欢？”
“因为……因为……”因为导演是牧沉。
余戚戚没敢说出来，因为是牧沉，所以爱屋及乌。
牧沉懒懒靠在座位上，双手抱臂，视线落在后视镜里那张红未褪完全的小脸上，想知道余戚戚会说出什么理由。
“因为我很喜欢电影里的女主角，想成为她那样敬业的女演员。”
余戚戚说了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她知道《霞光》的女主角罗依娜为这部电影奉献了一切。
第一次大尺度亲密戏，完成大篇幅高难度动作戏，甚至哪怕因这部电影受伤，也是带伤完成了电影全程拍摄。
牧沉听后身子一怔，他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烟，抽出一根扔进嘴里。
点烟时想起什么，道：“我抽根烟，介意么？”
也不等余戚戚、沈言回应，他就自顾摁开了车窗，点了火。
热浪扑面而来，在冷气十足的车里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