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来前,他又给小狸猫注射了超量的麻醉针,才将她和那颗舍利子一起锁在保险柜里,为了防止中间小狸猫醒来、化形而走,他还特意在家里设置了一个“火球阵”——将方状的保险柜放在一个客厅正中间,在其四周搭上一圈特制的粘土耐火砖,再放把火进去不停烤着那保险柜。
夏于做过几次试验,首先确保那砖搭的足够严密、足够隔火,否则一把火如果直接烧自己房子,那可就麻烦了;又得确保那搭的空间够大,不至于他出来半天,小狸猫在里面因为氧气缺失窒息而死。
所以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那个“阵”,非常显眼。
他不清楚凌小小到底有多蠢,但如果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摆在自己的客厅,他还能轻易糊弄过去,那么凌小小的智商之低,可能才是那人身上最值得研究的地方。
所以他一路狂踩着油门、插车变道不断,一定要赶在凌小小到他家之前,将客厅里的一地狼藉收拾干净。
此时,只顾着开车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点,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杨雪,随便找个理由,不准凌小小来;
或者直接开车堵住半途上的凌小小,反正那人傻,说偶遇、凌小小也会一脸惊喜地感叹着真巧。
也许,在夏于的潜意识里,他也很好奇,那所谓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这什么玩意?”
半个小时后,夏于盯着眼前那个半人高的洋娃娃,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国粹憋了回去。
凌小小手掐着洋娃娃的身子,笑呵呵把它塞进夏于的怀里——
“你家里太单调了,我正好看见了它。”
是,夏于垂下眼睛扫了一眼,这洋娃娃是不单调——粉红色的头发编成了两条粗粗的麻花辫,脸颊上点着两坨粉嫩的腮红,胖嘟嘟的身上穿了件红白蓝黄绿等各种颜色依次排列的条纹衣服,胸口还有个巨大的红色爱心,连那两只软绵绵的脚,都套上了两只亮黄色的鞋。
多看几眼,夏于都觉得眼睛受到了污染。
或许是他的嫌弃都摆在了脸上,凌小小突然收起了笑容、惴惴地问,“你不喜欢啊?”
夏于心想,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这种东西?
但凌小小那一瞬间的眼神转换太明显,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受伤,莫名其妙的,夏于就撒了个谎,“挺喜欢的。”
凌小小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他疯狂压抑着内心的声音:他喜欢我!
没错,虽然他确实不大聪明,但也不至于会蠢到把这样“五彩斑斓”的一个洋娃娃,送给夏于这样一看就性冷淡的人。
夏于又不是三年级时候他追过的那个小女生。
他送,正是想看看夏于对于这样一个奇葩东西的反应。果然,他一露出难过的表情,夏于就改口说了喜欢。
这肯定就是对他有意思!
哈哈哈哈…………凌小小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他和夏于一起搬入新家的场景。
但是凌小小怎么也不会想到,对面站着的那个人,耳朵上戴着一个足以看清他一切想法的东西。
夏于几乎楞在了原地。
“走吧走吧,快进去。”凌小小此时已经将自己自动代入了女主人的身份,反客为主,让两个傻站在门口的人进屋聊。
嘿嘿……进屋……只聊吗?凌小小一脑子的黄色废料,此刻得意得抖了抖。
夏于反而落在了他的后面,迈动的长腿稍显僵硬,因为他还在想上一个问题——
我喜欢,凌小小吗?
不大的屋子里,凌小小从客厅走到房间,最后还是决定,把那洋娃娃摆在床头,这样睡觉的时候抱着会很舒服。
夏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感叹幸好这玩意不在客厅,不至于让他每天一回家,就看到如此丑到极致的一个东西。
凌小小给娃娃找到一个归宿后,就开始帮他打扫卫生,拖拖地、叠叠被子什么的。
但这其实更多是没事找事,因为夏于家里的地无比干净,被子也是因为他多次摆放娃娃才弄乱的。
但既然他想干活,夏于也没有拦着。
看着凌小小一个人乐呵呵在房间里穿梭着忙碌的身影,靠在沙发上的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喜欢这傻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想不起来了。
多喜欢?
应该不多,吧。
也许是今天突然见到了杨骑,夏于不由得想起很早之前,自己那次短暂的恋爱。
初到实验室的杨骑,还不像现在这样五官精明,但稚嫩的一张脸上到处都冒着机灵的劲,刚来不到一天就几乎和所有人打好了关系,和夏于一起进来的大学姐看不惯如此花枝招展的人,悄悄跟夏于说看来教授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
但是两个人很快都发现,杨骑不仅仅只是中看而已,他是除了夏于外,每天在实验室里待得最长的人,生物实验要求的准确度极为严苛,然而还是新手的他每次都能操作得极为完美,很快,他就成为实验室里那个嘴又甜长得又帅能力还强的学弟。
不少人都会把他和夏于比较着,夏于一向对于人际交往不是很上心,却也能够发现,不仅别人,杨骑也总是明里暗里地在和他竞争着,教授公开夸奖他论文写得好,杨骑就在那天晚上熬夜交出了一份本该下个月才交的论文;他拿到了国家奖学金,第二天杨骑就高调地请全实验室人喝奶茶,为了庆祝他通过了二级运动员考核,还贱兮兮地问夏于,学长拿了奖学金都不请喝奶茶吗?
夏于那时候还没有修炼得像现在这样处变不惊,他烦杨骑这个事逼烦得要死。
终于有一次,只有两个人在的实验室里,杨骑对着夏于炫耀起了他的表,说什么这是他某某厉害的亲戚从奥地利带回来的,问夏于要不要一块?毕竞夏于快毕业了,男生在外总该有一只好一点的表。
夏于只当作没听见,继续冷着脸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那套精密的仪器。
杨骑突然崩溃了,恨恨砸了一个空的玻璃皿,他绝望地朝着夏于大喊,学长,你他妈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夏于当时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杨骑那天告诉他,那些他以为的竞争,不过是吸引他的注意而已,没想到做得太过适得其反,让他如此讨厌他。
(不过后来夏于回想起来,觉得杨骑大约那个时侯也撒了点谎,毕竞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后,杨骑一切照旧,估计那人骨子里就是个永远要争第一的卷王。)
夏于其实在学生阶段被不少人追过,女的有,男的也不少,他早就意识到了相比于女生、他似乎生理上更对男生感兴趣,他从小便是自信能够通过自己努力和聪明掌握一切的人,于是也没什么负担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只是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令自己心动的男生。
杨骑的告白并没有让他多么感动,但是当时的他,已经处于大四的最后一年,前三年的成果让他顺利地拿到教授的直博名额,他心想,那就谈个恋爱吧,也该放松下了,而且杨骑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配得上他。
杨骑对他的回应欣喜若狂,夏于觉得自己初心不纯、还有几分愧疚,于是也尽量压制住心底对这人残留下的厌恶。不过大概是他装得不好,杨骑很快就指责他太过冷淡、两个人根本不像热恋期的情侣,夏于道了歉、让了步,但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他还是每天上自己的课、做自己的实验、食堂吃饭、操场打球,都不会想着叫杨骑一起。
这么一想,也不怪杨骑会出轨。
纷纷扬扬的枫叶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城市的下水道中,夏于就在杨骑的床上抓到了他和生物系另一位大牛教授相拥而眠,这两个人盖的还是夏于买的被套。
夏于当时被恶心坏了,当场就和杨骑分了手。杨骑又像狗皮膏药似地贴了过来,说他只不过是想和他一起直博而已。夏于自动屏蔽地关于杨骑的一切,任杨骑如何纠缠他都心如止水,整个冬天,他都像个苦行僧般过着自己单调的生活。
那个时侯,他也问自己,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杨骑。
不过很快,那些情爱的烦恼都变得不值一提,姐姐死在了那年冬天,也将夏于永远困在了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
直到今天,直到凌小小心里的那句他喜欢我,夏于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了。
于是真的这么认真想了一会后,他不由得心底冷笑一声——
就算真的喜欢,又怎么样?!
杨骑与他恋爱时,那些山盟海誓可说了不老少,甚至在出轨的同时,他还在给夏于发信息,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可结果呢;
姐夫曾经对他承诺会一辈子会姐姐好,一个孕期就看出了人究竟是人是鬼;
更何况,凌小小既蠢,又牵扯了那么多事,迪普系人、处理中心、不死人、被更改的舍利子,桩桩件件都是大麻烦。
而且,等到总部一声令下,或许就是明天,他还得亲手逮捕他。
凌小小,只会,也只能,成为他功勋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已。
至于那点喜欢,还不如拿去喂狗!
凌小小尚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以为的在被抓前放纵自己谈个恋爱以结束自己处男身份的良配,已无比冷酷地否决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但凌小小憨就憨在,他可以完全地做到,做舔狗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