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玥留在了罗宅,而魏天瑜被赶回了王府。临走之前,魏天瑜明面上留了陆氏兄弟守护着自己的王妃,私下里还部署了暗卫藏在黑夜里暗中保护。
回到王府的魏天瑜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宁玥在罗信面前放松的姿态和开心的笑容,和自己面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的妻子脑子里永远装着新奇而又深刻的想法,确实可以称得上是行走的天书。可魏天瑜爱慕她并不是因为她带来的种种新的东西,而是她的善良、她的灵动和她的才华。可是她的脑中若是没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那她便不是自己爱慕的完整的那个她了。所以魏天瑜爱慕宁玥到底和“行走的天书”有没有关系?
他的宁玥本来就应该是今天这般灿烂明丽、恣意张扬的模样,而不应该是宫中那个谨小慎微、寡言少语的王妃。也许明天回到宫中之后她又会回到那副压抑自己的模样,可是怎样才能让她真正开心起来呢?
魏天瑜想这个问题一直想到了天明。
若是可以的话,宁玥愿意一直和罗信在一起。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彼此在说些什么,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理解彼此的想法,也只有在兄长面前宁玥才能毫无遮掩地展露最真实地自己。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魏天瑜还没到罗宅的时候,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人不是长庆宫人,而是上阳宫。皇帝借皇后的名义请了宁玥进宫,去的又是章华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宁玥规规矩矩地行礼,皇帝却说:“你已经嫁给阿瑜,便是我弟媳。你可随阿瑜一样唤我皇兄即可。”宁玥只是答了一声喏就不再言语。
这分明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魏天瑾却不以为忤,反而随意地说着闲话。
“阿瑜为了娶你为正妃而答应母后的要求,其实并不难猜。母后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她在乎的事情无非就两件——子嗣和储位。阿瑜为了你,一点点放弃了兵权,又一次次违背自己的心意,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陛下今天是来做他的说客的吗?”宁玥打断了魏天瑾的话,“若是如此,还请陛下不要再说了。陛下曾经的照拂妾铭记于心,可若为了您的弟弟来劝服我,恕我不想听。”
当初魏天瑾把她困在章华殿,但也没有薄待过她。后来放她出宫之后也没有继续打扰过她。等到她要离开宛京的时候,魏天瑾甚至还暗中出了一份力。宁玥心中对魏天瑾并无怨怼。
“呵呵。”魏天瑾笑了两声掩盖了一下尴尬,于是转开话头提起了其他的事,“罗信在靖州之事,阿瑜已经禀报给我了。我打算召罗信入朝为官,授工部屯田司郎中职,待他的炼钢术有了成效之后再行擢升。此外,当初罗信在西南有功,早就该赐勋轻车都尉。如今他又是瑞王妃的兄长,是为国戚,该封伯。”
宁玥恭恭敬敬地代兄长谢过皇恩。可她心里明白,魏氏兄弟是要把罗信和自己捆绑在朝堂之上。不知道兄长有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听说你还是不愿同阿瑜说话?”魏天瑾试探地问宁玥,看到宁玥的表情之后,魏天瑾知趣地换了个话题,“你当时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吗?”
宁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让魏天瑜去死,为什么魏天瑜最终没有死去。
那一刀刺下去之前,宁玥整个人都沉浸在仇恨之中。若是魏天瑜放她离开,她也许能放下这份仇恨,可他死死地守住宁玥不许她离开,却把宁玥的仇恨逼到了极点。魏天瑜对宁玥的欺辱和掐断宁玥离开的希望使宁玥的情绪积压到了极致,也让她的思想变得极端起来。
可是魏天瑜为什么没有死?对心脏结构和人体骨骼了解那么深刻的宁玥为什么会让匕首被肋骨卡住的情况出现?到底是自己太过激动还是魏天瑜命大,还是自己心慈手软了。
她只能摇了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母后将你留在长庆宫,也是怕你再次伤害阿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不会再次无故伤害他了。是吧。”
宁玥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当初的那一刺,心中已经解了气。虽然魏天瑜的□□和囚禁是永远不可能被原谅的,但是那一下也算是斩断了两人所有的前尘往事。如今的生活,不过是心中有了别的计较罢了。
低头间,宁玥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金色的令牌。
“拿着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宁玥刚刚接过令牌,就听到殿外匆忙传报:“瑞王到。”话音未落,魏天瑜就冲了进来,把宁玥挡在了身后。
见宁玥已经收下了令牌,魏天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阿瑜你来的刚好,我要回东阁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魏天瑜和宁玥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行礼:“恭送皇兄。”
待到魏天瑾走远,魏天瑜扶着宁玥的肩膀上下打量:“他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威胁你了。我先送你回长庆宫。”
上了车,宁玥却对陈绎说:“去宁宅。”
陈绎回头看了一眼魏天瑜发现他无动于衷,心下了然,就直接沿着御道回长庆宫去了。
宁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发现车子快到长庆宫,她就赶紧喊陈绎:“陈绎,我说了要去宁宅!你先停车!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已经透露出说话人不满的情绪了。
陈绎叫停了车架,等待魏天瑜的下一步命令。
车内一片寂静。魏天瑜在等着宁玥跟她讲话,宁玥却等着魏天瑜妥协。
太阳越来越晒,车内也越来越热,随行的马匹都有些不耐烦起来。宁玥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魏天瑜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宁玥的手上:“阿玥,只要你肯跟我开口,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宁玥似乎是妥协了,抱紧了怀里的匣子,叹了口气,说道:“魏天瑜,去宁宅。”
马车在长庆宫的宫门口调转了车头,往宁宅而去。马车上魏天瑜喜悦地想要揽住宁玥,却被她推开,只说了一个字:“热。”
宁宅的主人离开很长时间了,回京之后又嫁了人,小小的宅院就空了下来。可是虽然主人不在家,但宅子还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庭前的青石板一尘不染,园中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书房的书架也是干净整齐,看来宅中仆人并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开有丝毫的懈怠。
宁玥抱着怀中的匣子径直去了书房,魏天瑜和绯乐等人伸手帮她拿盒子,都被拒绝了。她把匣子放在了书案上,魏天瑜跟在后边也进来了。
匣子是罗信交给宁玥的,里边的东西魏天瑜也不知道是什么。宁玥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魏天瑜,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是一个螺钿漆器盒子,用各色玉石珠宝拼出了江山图样,单是这盒子的工艺和镶嵌的珠宝就堪称价值连城。宁玥打开了这个盒子,里边是一张绢制的图,似乎是天朝舆图,可宁玥并没有细看就放了回去。
“这是什么图?”魏天瑜问道。
宁玥并不理会他,重新把盒子合上,然后打开了匣子的第二层。
看到第二层的东西,魏天瑜有点迷惑,因为他不认识匣子里的东西;宁玥倒吸了一口气,因为她没想到罗信居然真的把这东西做了出来。把这件东西做出来,意味着他昨晚讲的很多东西进度都比自己想象得快得多。
宁玥拿起匣子底的东西摆弄了几下,然后走出了书房,站在廊下环视了一周,举起手中那奇怪的东西对准角落的那棵树,“砰”的一声,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罗信给宁玥的那样东西,正是手枪。
廊下正在说话的陈氏兄妹正在说话,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只看到魏天瑜直接奔到树下亲自察看了断裂的树枝,然后拿着断枝回到宁玥身边问她:“这是什么器物?”
宁玥低头摆弄了一下手枪,再次抬起,这次对准的是魏天瑜。陈绎下意识得要抽出佩剑,但想起那武器的威力,就算自己拔剑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他只能站在魏天瑜身边,随事准备帮他挡枪。
一阵风吹过,刚好让宁玥听到了墙头上暗卫控弦的声音。循声而来的亲卫门看到王妃拿了个奇怪的东西对着瑞王,而陈队正手按在剑柄上,似乎随时要对王妃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