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秦舆慈忽觉脖颈间一阵刺痛,回过神来。
“让你长个记性,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以身犯险!”褚初栩声音闷闷的,听不太真切。
秦舆慈自知理亏,让他担心了,玩笑道:“王爷,您的牙口真不错!”
褚初栩耳尖一红,噌得直起身,“你竟敢取笑本王!”
秦舆慈笑得眉眼弯弯,“娘子恕罪,为夫知错了。”
褚初栩斜眼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去拿了些伤药。
秦舆慈面上笑意更深,他的小王爷,当真是嘴硬心软。
他心思一转,“娘子~为夫好疼,头晕...”身体也开始站不稳摇摇晃晃,下一秒便向地上倒去。
褚初栩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连忙将人搂住,还细心地避开伤口。
他看着秦舆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面上带着怒意,在心中暗骂,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的扶秦舆慈坐下,给他上药止血。
带着丝丝凉意的伤药有效的缓解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
褚初栩面色紧绷,眉眼间溢满了心疼。
秦舆慈心口酸胀,就像他初得知褚初栩中毒时的担忧,现在褚初栩的心情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褚初栩上完药,他回身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惹你担忧!”
褚初栩也觉得自己刚刚生气得矫情了些,若不是身上有伤,秦舆慈也不会避不开那攻击,说到底,还是自己没保护好他。
秦舆慈见褚初栩沉默不语,原本还亮亮的双眸暗淡下来,略一思索便知他在想什么,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怕早已成剑下亡魂,如今我们都安然无恙,这便是最好的。”
说罢,他又看了看被裹成粽子似的胸口,忍不住笑,“只是娘子,包扎的手艺还得再精进。”
褚初栩恼羞成怒,将纱布药瓶扔给秦舆慈,“能得本王伺候,你就偷着乐吧!”
见褚初栩恢复正常,秦舆慈松了口气,忙又笑着哄他。
身后远远跟着的一队人面面相觑,王爷和秦大人感情可真好,他们隔着这老远都觉着两人之间气氛甜腻得倒牙。
默默又退后了些,顺便把几个抓住的黑衣人堵了嘴扔一旁,一致决定,晚些再去回禀。
等褚初栩二人亲密上完药,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褚初栩眉头一皱。
抬眼看去,一支玄衣银甲的队伍策马奔来。
秦舆慈顺着褚初栩的目光看去,“认识?”
褚初栩点头,“王叔的玄甲卫。”
秦舆慈挑眉,果然是褚王爷褚鉴。
褚初栩反应过来,略带心虚瞄了秦舆慈一眼。
见秦舆慈似笑非笑盯着他,不禁有些尴尬,看来他是猜到了什么。
玄甲卫一行人很快到了两人跟前,玄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秦大人赎罪!”
褚初栩正心虚,不敢多说什么。
秦舆慈倒是来了兴趣,“你们如何得知本官有危险?”
玄时低下头,“属下一行人奉王爷之命,前来接应秦大人,可行至半路,遭遇阻截,对方人数众多,属下突围费了些工夫,料想是有人要拖延时间,趁机加害大人。”
“既如此,那也怪不得你们。”
褚初栩背着手,扬了扬下巴,“起来吧。”
“既然舆慈不追究,那便就此揭过,行刺的几个黑衣人,你们带回去好好审审,务必要问出幕后主使。”
众玄甲卫磕头谢恩,“多谢王爷!多谢秦大人!”
一行人趁着雪还未积深,连夜赶路。
褚初栩有些担心秦舆慈的伤势,“身体如何?若是撑不住就先歇歇。”
这冰天雪地之中,秦舆慈嘴唇泛白,勉强扯出一抹笑,“无碍,只是些皮外伤,若是耽搁雪积得深被困在此处反而危险。”
褚初栩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止不住心疼。
他长臂一伸,不顾秦舆慈反对,将人捞过来,安置在身前,圈在怀里。
秦舆慈双颊通红,后背紧紧贴着的胸膛烫得他坐立不安,“王爷!”
褚初栩将人一搂,“别动,当心伤口崩了。”
秦舆慈当真不敢再动,靠在褚初栩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好在天蒙蒙亮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北山城。
褚王府门前。
出来迎接两人的褚王爷疑惑地看着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又看看褚初栩。
“这是?”
褚初栩小声道:“舆慈情况不太好,他身上有伤,又连夜赶路,如今有些发热。”
褚王爷一听便让人去请大夫,“你先带他去卧房,大夫稍后就到。”
褚初栩道:“多谢王叔,侄儿先带舆慈去安置,稍后来向王叔请安。”
褚王爷拍拍他肩膀,“你我叔侄,何需多礼,现在舆慈的身体最重要。”
褚初栩点头,小心抱着秦舆慈跟着王府小厮去卧房。
好在大夫看过之后并无大碍,开了几幅退烧药和伤药便离开了。
褚初栩放下心来,等秦舆慈喝了药睡下,他才得了空去见褚鉴。
褚王府书房
“王叔。”
褚初栩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褚鉴坐在书案后,看褚初栩来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关切道:“舆慈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碍,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那便好。”
褚初栩沉默了一会,道:“王叔,舆慈...您是打算将真相告诉他?。”
褚王爷点头,“不错,他被瞒了这些年,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可是...”
褚王爷习惯性摩挲了下腰间的玉佩,笑道:“无论他最终作何选择,本王都不会怪罪于他。”
况且,秦舆慈做的选择不一定会令他失望。
褚初栩咽下想说的话,他只是担心秦舆慈知道真相后会失望。
两人在褚王府一连住了几日,秦舆慈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晨间早饭时,他提出想要见褚鉴。
褚初栩叹了口气,知道拖不下去了,便带着他去了褚鉴的书房。
“王爷正在里面等着秦大人。”门口守着的侍卫向两人示意。
秦舆慈点点头,看向褚初栩。
“去吧”褚初栩安抚地笑笑,“本王在这等你。”
秦舆慈也不勉强,推门而入。
褚鉴依旧是他记忆中一袭白衣的温润模样,只是没了当初的那顶素色斗笠的遮掩,秦舆慈终于见到了褚鉴的真容。
与褚初栩三份相似的脸上挂着温润和善的笑容,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秦舆慈站定,施了一礼,“王爷。”
褚鉴起身将他扶起,“本王与舆寿乃是至交好友,你是他的兄长,无需多礼。”
秦舆慈站直身体,“礼不可废。”
褚鉴闻言倒是一笑,“多年未见,舆慈与本王倒是生疏不少。”
秦舆慈笑而不语,随后正色道:“臣心中有许多疑问,还望王爷能如实相告。”
褚鉴摆摆手,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本王知你想问什么,原也是打算将这一切告诉你的。”
原来,秦舆寿先天体弱,自知不能长寿,所以才思外露,事事争先不肯让人,誓必要活够本,所以在他年少时期,便开始结交当时还是皇长子的褚鉴。
原想青史留名,奈何棋差一招,褚鉴在夺嫡之争中输给了当今圣上,同时,秦舆寿的身体已逐渐支撑不住了。
褚鉴夺嫡失败本欲寻死,可被秦舆寿阻止,秦舆寿不甘心就此失败,在死前呕心沥血为褚鉴谋划,意欲以自己之死为饵,编织一张大网,让褚鉴能东山再起。
褚鉴不疾不徐,将这些年来的算计一一讲述。
他想起那日舆寿提出以自己为饵,他却不允时,秦舆寿撑着单薄的病体跪倒在他跟前说的话。
“如今大势已去,不如破釜沉舟从头再来,只是殿下,臣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无法再陪殿下荣登大宝君临天下。殿下不必怜惜臣区区性命,臣得殿下赏识,理应为殿下谋。”
彼时他风寒未愈,说话间还带着丝丝沙哑,“殿下可韬光养晦,哪怕十年二十年,终有东山再起的一日,臣死前会为殿下铺好大路。只望殿下记得臣一言,以后无论舍弃什么都不重要,只一点,栩王世子褚初栩及我兄长秦舆慈,是殿下翻身最为重要的铺路人,必定要得到!”
自那之后,秦舆寿便有意接近褚初栩,与之结交,后又和褚鉴合谋,设计让自己死于常山郡王之手,而这一切,褚初栩也知情。
秦舆慈盯着面前飘着丝丝雾气的热茶,沉默良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相明明白白摆在面前时,他依旧觉得不敢置信。
那个他一直认为纯善活泼的弟弟,背地里竟是费尽心思,撒下一张大网,算计他。
褚鉴知他现在心情定颇为复杂,叹口气,道:“真相便是如此,若是你不愿...”
“既是舆寿遗愿,臣愿为王爷尽绵薄之力!”
秦舆慈打断了褚王爷未出口之言。
褚鉴毫不意外他的选择,点头道:“既如此,你与初栩便先在此住下,待雪停了,再回京都。”
秦舆慈桌前的茶水已没了热气,他忽而问起,“王爷,你可曾怀念过与舆寿相处的那些时光?”
说罢,也不等褚鉴回应,便起身告辞。
徒留褚鉴坐在桌旁,看着那杯失了温度的茶出神,怀念吗?自然是有的。
否则,也不会日日喝着秦舆寿最爱的白毫银针。
门外漫天大雪,秦舆慈跨出门,一眼便看见站在雪地里等着他的褚初栩。
二人相偕着往回走,一路上只听见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声响。
秦舆慈突然开口问道:“王爷,你当初突然自请平寇,便是为了来见褚王爷?”
褚初栩一顿,开口道,“这是其一,当年夺嫡之争,我不愿参与,只是没料到栩王府会被忌惮至此,我如今一直忍让,亦是为了栩王府上下安危,若我身死,栩王府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不会再遭那人忌惮。”
“那如今?”秦舆慈的语气依旧很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褚初栩却莫名觉得危险,连忙解释道:“我因秦舆寿与你相识,阴差阳错与你成婚,后又心悦于你,自然舍不得就此离你而去,索性破釜沉舟,或许能博得一条生路。”
而后他语气含着几分挫败,“其二便是,那段时日你与我划清界限,我本以为你是不愿沾染我这个麻烦,便想着离开一段时日,待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与你...”
秦舆慈明白了,这人是打算好了,此去若是成功,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那便是要自己孤零零死在异乡,独留自己品尝丧偶的苦楚!
他竟不知,小王爷竟有这般打算!好得很!
他心中有气,面上却笑得温和,不再说话。
褚初栩摸摸鼻尖,总觉着气氛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