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在一片欢呼声中被岑倾阶和谢垣衣搀扶而去。
进了婚房,岑倾阶和谢垣衣让他稍作歇息,便退了出去。
李晏舒了口气,这一趟可累死他了。
他立马奔到床边,想瘫在床上。
可头上的凤冠不小心被床上方垂着的流苏勾住,李晏鼓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解开。
他把头上叮呤当啷的玩意儿拆了下来,顺带把发髻也给松了。当身上厚重繁琐的喜服落地后,李晏顿觉一身轻松。
这下舒坦了!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可一躺下就感觉身子被什么东西恪到了,李晏气急败坏掀开大红被子,发现下面洒满了花生,红枣和桂圆。
李晏扶着额头深吸了口气,将东西扫到一边,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可他根本睡不着,脑海里闪过张钦的笑颜,心烦意躁起来。
这种雕虫小技也能中招!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李晏一惊,连忙坐起。
只见红烛光中,张钦款款走来。
“师兄。”张钦唤道。
李晏想冲过去揪着他的领子,给他几拳,以雪今日之耻。可一想到谢垣衣说的话还是放弃了。
张钦走到他身边,抚上他的脸庞,“师兄,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晏一副死鱼眼,这当然不是真的,所以你能不能马上醒来。
“师兄。”张钦一边温柔唤着,一边扳过李晏的肩膀凑近。
李晏一把推开他的脸,“离我远点。”
张钦笑道:“不要。师兄,你既嫁给了我,今后我们永不离分。”
李晏冷哼了一声:“张钦,你能不能醒醒?”
张钦抓过李晏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师兄,我很清醒。”
李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说当局者迷呢。
“师兄,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什么称呼?”
“叫……夫君啊。”
“你想死吗?”李晏迅速掐住张钦的脖子,露出威胁性十足的目光。
张钦浅笑,边说边压下身:“春宵苦短,事不宜迟,师兄。”
“张,张钦,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如此良辰美景,秉烛夜谈如何?啊……不,不要……”
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
突然门口传来谢垣衣的声音,“张师弟,李师兄,我现在方便入内吗?”
张钦停下动作朝门口看去,李晏趁机将人推到一旁,整理好衣衫坐起。
张钦问:“谢师兄,有什么事吗?”
“洞房中的礼还没有行呢!”
张钦:“谢师兄请进!”
门开了,谢垣衣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岑倾阶跟在其身侧笑嘻嘻的。
谢垣衣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圆桌上,拿了把剪刀来到两人面前,李晏疑惑:“这是要干嘛?”
谢垣衣:“我会剪一段你们二人的头发,然后放在香囊里。”
张钦:“为何要这么做?”
岑倾阶笑道:“意为结发同心。”
张钦闻言喜洋洋地望向李晏,李晏别过脸,心里嘀咕:这人一天都笑着,不累吗?
谢垣衣剪了二人的头发打了个结装在香囊里,“祝愿李师兄、张师弟,鸾凤和鸣,恩爱永偕。”岑倾阶:“祝愿三师弟、四师弟,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张钦喜笑颜开,拱手:“多谢二师兄、谢师兄,我和师兄一定会的。”
谢垣衣端来两杯酒,笑道:“新人共饮合卺酒,请。”
张钦和李晏端起酒杯,面对面注视着彼此,张钦眸中温柔似水。都说人生有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看着张钦幸福的样子,李晏忽然不想去破坏这一刻,妥协般地和张钦的手交错,缓缓将酒杯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罢了,就当是演戏。
二人喝完酒。
谢垣衣和岑倾阶便笑吟吟地离开了。
红烛帐暖,柔和的烛光在二人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张钦望着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的李晏,深情款款地说道:“师兄,能遇见你是张钦一生之幸,张钦此生绝不负你!”
张钦此生绝不负你!
这句话似曾相识,震痛了李晏的鼓膜,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眼前渐渐出现一个画面。——“李晏”的脸,他看了看手中紧握的东西,对面前的人温柔一笑,贴入怀抱。
身边的人开口:“张钦绝不负你,师兄。”
画面逐渐模糊,紧接着又浮现出一片黑衣,沾满鲜血的右手,以及插入胸膛的断刃,面前“李晏”冷笑着,满目的恨意,面色如纸,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心剧烈地疼,疼得快要窒息,恨意像烈火一样烧着那颗淌着血的心,无边的痛苦几乎要将自身意识吞没。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记忆?这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
一滴泪滑落,红烛的光颤抖了一下。
张钦大惊失色,无措地抚摸着李晏的脸颊,“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师兄,你别伤心,我改,我都改,好不好?”
李晏没发现自己的泪已经湿了衣襟,覆上张钦的手,茫然地问:“张钦,你是张钦?”
张钦连连点头,“师兄,是我,是我啊!”
李晏的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滴落,颤抖着手指抚上张钦的眉眼,一遍一遍将那个名字重复:“张钦,张钦……”
李晏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的张钦那么悲惨?为什么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
张钦心乱如麻,握住李晏的手亲吻着,“师兄,是我,我是张钦,你怎么了?”
“你,不会负我?”
李晏说着,泪眼婆娑。
张钦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连忙把人紧紧拥在怀中,语气坚定,“张钦绝不负你,师兄。哪怕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李晏的心又疼了一下,他有些奇怪自己现在的反应,可他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懂,他头疼,心疼,疼得没有丝毫力气去深究。
他缓缓闭上眼,他要睡去,他太累了。
迷迷糊糊间,两瓣温柔吻去了他眼角的泪水,随后如丝丝春雨般落在他身上。
他的意识跌入一片黑暗。
再度醒来,李晏发现周围的红色喜庆的装扮全没了,自己一身红衣也成了白色的中衣。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是梦?”
李晏下了床,感到一阵恶心,便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一口,门就被推开。张钦带着谢垣衣走了进来。
李晏:“谢师弟,你怎么来了?”
谢垣衣笑道:“张师弟说你身子不适,请我来看看。”
“我?身子不适?我怎么不知道?”李晏指着自己,摇头,“我还好,没有不适,谢师弟费心了。”
张钦走了过来,揽过他的肩,按他坐下,温声道:“师兄,请谢师兄看看吧。”
李晏看了一眼张钦,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张钦的模样比他睡醒前成熟了几分。
谢垣衣搭上李晏的脉,沉吟片刻后,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如珠之应指。”
张钦不解,“谢师兄是什么意思?”
“是滑脉。”谢垣衣轻笑。
李晏疑惑:“滑脉?”
谢垣衣笑道:“恭喜李师兄、张师弟,李师兄如今身怀六甲,日后饮食行动,要谨慎些了。”
李晏登时愣住,张钦则欣喜不已,反复确认:“谢师兄,你说的,你说的是真的?”
谢垣衣点头。
张钦欣喜若狂:“真的?我,我要当爹了!”说着一把抱起椅子上发愣的李晏在屋里开心地转了起来。
李晏猛地回神,拍打着张钦的肩膀,气恼道:“傻子,快放开我,再转要晕了!”
张钦笑得合不拢嘴,眼里光彩熠熠,轻轻将人放下后,连忙道歉:“好,好,师兄,我唐突了,对不起,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李晏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头疼似乎又复发了,有气无力地问:“谢师弟,你,你真的没有搞错?”
“垣衣怎么会误诊?”门外传来岑倾阶的声音。
李晏顿时拍案而起,怒道:“可我是男的,怎么会怀孕?!”
岑倾阶与谢垣衣相视一笑。
李晏嘴角抽搐。
这究竟是在笑什么?
突然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不由干呕了起来。
张钦赶忙上前扶住,“师兄,你怎么了?”
李晏虚弱道:“我,感觉到有点恶心。”说着又捂着嘴干呕起来。
张钦将人搂到怀里,焦心不已,随即问谢垣衣:“谢师兄,我师兄这是怎么了?”
谢垣衣道:“李师兄,你已有孕一月有余,出现头晕乏力、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现象,实属正常,不必太过担忧。”
张钦:“这样啊,就是说不要紧是吧?”
谢垣衣点头。
李晏强忍下干呕,此刻他气得有些头晕。
这踏马哪里正常?这踏马什么剧情?结婚也就算了,还要他怀孕,是不是还有生孩子的戏?
妈的,老子不干了!
张钦将人打横抱起,安置到床上,安抚道:“师兄,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去做。”
李晏一脸生无可恋,闭上了眼,飘来一句:“能不能把你吃了?”
张钦哈哈一笑,“好,师兄准备吃哪里?准备吃什么味的?”
李晏无语,在心里骂了句“傻呗”后,眼前一黑。
李晏又又又醒来了,这次他是被疼醒的。
睡得好好的,头发被人扯得生疼,猛地睁眼一看,刚想爆粗口,去发现面前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小脸蛋水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珠。李晏仔细端详,发现这孩子的眉眼之间竟与张钦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李晏心里一咯噔,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那小娃娃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欢快地朝他喊道:“爹爹,你终于醒了!”
轰的一声,李晏心里的防线随着这声爹爹瞬间崩溃。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小娃娃不解地摇晃着李晏的鬓发。
李晏吃痛,忙掰开那粉嫩的爪子,捏上娃娃的脸蛋,“你敢叫我爹爹,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显得有些委屈,嘟囔着说:“我叫张晏如,爹爹你睡糊涂了吗?连如如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太懒了,睡到了现在还不起床,也就父亲宠着你,要是换做掌门爷爷,你一定会被罚到哭!”
李晏一脸黑线,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被小孩子教训的地步了?他的另一只手也捏了上去,威胁道:“你说什么?小不点儿,信不信我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张晏如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挣脱了李晏的魔爪,他神气地挺起小胸膛,“如如才不怕!父亲会救我的!”
李晏轻哼,“张钦敢不听我的话去救你?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张晏如一愣,低下头,小拳头捏的紧紧的,李晏一看猛地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劲。
“哼!爹爹太坏了,就仗着父亲宠你,如如不跟你玩了!”张晏如气呼呼地说完就屁颠屁颠地向门外跑去。
李晏想喊住他,正巧一人推门进来,抱起了张晏如。
李晏看清那人眉眼——果然是张钦。
张钦朝他微笑,“师兄,你醒了?”
“嗯。”李晏深吸了口气,心里暗自吐槽:我倒真的宁愿永远睡下去!他指了指张钦怀里的张晏如,“这是,你的孩子?”
张钦笑:“嗯,是我们的孩子,师兄。”
“别!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李晏心里一万个拒绝,他一个大男人是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大胖小子的?!他颤声问,“你不会说,他是我生的吧?”
张钦认真地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明亮的笑意。
李晏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张钦这混账色胆包天不说,还在梦里让他为他生了孩子!可怕,可怕,真可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身边天天跟着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