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倾阶在旁解释:“诸位,我们是上清门的弟子,受折柳城城主委托,来救醒你们——”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人群中有人嗤笑:“救醒我们?大伙儿,你们听听,我们刚才可是自己醒来的,他们怎么救了?把我们带到这个山洞里来救?”
“我记得我之前是躺在家里的床榻上的……”
“我也是,我也是……”
“我也是啊,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一定是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给那个妖怪!”
“太可怕了……”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
李晏气得要吐血,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但他岂能让这群人混淆是非黑白,冤枉了他们,更冤枉了张钦。
他道:“你们刚睡醒,很多事都不知道,等回到折柳城,我们将事情原委告诉城主,再让他解释给你们听,你们不相信我们没关系,但你们城主的话总得相信吧!”
众人闻言,纷纷狐疑地打量起面前的李晏、岑倾阶和谢垣衣。
一个强壮的男子忽然上前,揪起李晏的衣领,恶狠狠问:“你说的是真的?会放我们走?”
李晏猝不及防,没有反抗,只笑道:“自然。”
男子冷哼一声,伸出拳头作势,道:“若是敢骗我们,饶不了你!”
李晏点头,“童叟无欺啊!”
“大家快看!那个妖怪来了!”
众人瞬间恐慌起来,揪着李晏衣襟的壮汉立马松了手,后退到人群中。
李晏三人回头,只见张钦身周黑气缭绕,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握着魔剑缓缓走来,就像是个走向行刑台的刽子手。
岑倾阶感到一股杀气,不由问:“四师弟,这是怎么了?”
李晏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缓缓走上前,向张钦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师弟!”
张钦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身后蜷缩在一角的人群吓得不敢说话,面露惊恐地挤在一起,似乎那样更有安全感。
张钦举起剑,岑倾阶大惊,一把抓住他的手,“四师弟!你清醒点,他们不是妖物!”
张钦置若罔闻,伸手一挥,就将岑倾阶掀飞到一旁。
“阿阶!”谢垣衣飞快跑到岑倾阶身边扶起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垣衣,不必担心。”岑倾阶道。
张钦举剑一挥,伴随着人群的惨叫,轰的一声,人群身后墙上的碎石纷纷脱落,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众人唏嘘不已,瑟瑟发抖地抱头蹲在地上。
这时,李晏拦在张钦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钦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
李晏拍了拍张钦的肩膀,笑道:“师弟,别闹了,剑收起来,我们该回上清门了。”
张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晏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和蔼可亲,道:“师弟,走吧,我们回家。”说着就去拉张钦的手。刚触碰就感到手上一片湿意,低头一看,才发现张钦的左臂伤口渗出的血,已将那黑色的袖子沾湿,李晏看着自己手上的一片血红,倒吸了口凉气,皱起眉,朝谢垣衣道:“谢师弟,你的药能否借我用用?”
谢垣衣从袖中掏出药瓶,上前交到李晏手中:“李师兄,这是金疮药。”
“多谢!”
李晏撕开张钦染血的衣袖,抬起他的手,“有点疼,忍着点啊。”边说便将白色粉末撒在那血窟窿上。
李晏不忍直视张钦的伤口,嘶了一声,被贯穿,那得多疼?!真可怜!
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布料给张钦包扎完,看着张钦仍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好了,不用谢我。”
张钦看了李晏一眼,一把搂住他的腰,迅速地将人移到一旁。
李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这是做什么?
却见张钦又要举剑砍人。连忙跑到他跟前,拉下张钦握着魔剑的手,怒道:“怎么?你杀红眼了?”
张钦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又搂住李晏的腰,将人放到一旁。
李晏又跑了回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你做什么?!”
张钦搂过李晏的腰,却被李晏掰开,李晏怒喝:“张钦!你想杀人吗?”
张钦面上依旧如同一潭死水,但他箍住李晏腰身的力道之大,令李晏束手无策。
李晏气急,“你要杀他们?好,那你先杀了我!”
周围的众人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幕,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张钦身周的魔气腾地一下暴涨,望向李晏的眸光带着怒火。
李晏感到一阵心悸,心道大事不妙,飞快在脑海里寻找对策。
像阻止这种发狂又神志不清的人,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对了,是用爱来唤醒!没错!
李晏摸着下巴思索,想着想着,眉头皱了起来。
说“我爱你”,那是绝对说不出口的。那只能说别的,说什么呢?
想起张钦的梦境……犹豫再三后,李晏抚摸上张钦的脸颊,温声道:“乖,听着,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吧,放了他们。”
闻言,张钦眉头动了一下,缓缓看向李晏。
李晏心道果然有用,又重复了一遍:“张钦,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放了他们,别造杀孽了。”
张钦似乎怔了半晌,缓缓开口:“师……师兄……”
李晏欣喜不已,拍着张钦的脸颊,道:“醒了?是,是你师兄我!”
张钦的血色眸子里出现一颗小小的黑色瞳仁,神志似乎在慢慢恢复。
“师……兄,你,你……说什么?”
李晏轻咳一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让你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别杀人!”
张钦眸光震动,激动地抓住李晏的双臂,又问:“你说什么?”
李晏嘴角抽了抽,这是没听见吗?妈的,要老子说几遍?!我靠!这话是能说那么多遍的吗?这么多人呢!真麻烦!他深吸了口气,贴在张钦耳边大喊:“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让你!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别杀他们!听到了吗?张钦!!!”
李晏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不仅岑倾阶和谢垣衣大吃一惊,那些四十七个人也一脸震惊。
张钦的眸子渐渐褪色,慢慢地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他激动地将李晏搂入怀里,欣喜若狂:“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师兄,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听到了,太好了,我好高兴,师兄!”
李晏一脸黑线,骗人也是无奈之举,算了,只要张钦能回过神就好。
由于被张钦抱的太紧,呼吸有些困难,李晏挣扎了起来:“你抱得太紧了,放开。”
“好好,”张钦连忙放开李晏,确认道:“师兄?你说真的?”
生怕张钦不信,李晏郑重地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无比认真地回答:“是真的。”
“好,好,我听师兄的!我听师兄的!”张钦抱着李晏,就像揣着宝物一般,生怕弄坏。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那师兄你的伤……”
“没,没事,孩……没伤到孩子,我,我有分寸。”李晏说着抱紧了张钦。趁着那人高兴之际,悄悄将手伸到他后颈把人敲晕了。
张钦欣喜的目光忽然一滞,随即闭上了眼。
李晏松了口气,把人抱在怀里,摇头。
靠,简直了,够震惊吧?!够惊喜吧?!够狗血吧?!万一这混蛋玩意儿醒来问他孩子的事,他要怎么解释?
岑倾阶和谢垣衣急忙上前,“三师弟,四师弟还好吧?”
李晏:“他暂时晕了过去,应该没事。只是魔剑……”
说到魔剑,李晏却发现张钦右手中空空如何,没时间深究这件事,便对岑倾阶和谢垣衣道:
“二师兄,谢师弟,你们先带那些百姓出洞穴,张钦有我。”
岑倾阶和谢垣衣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岑倾阶:“三师弟,你先带四师弟回城中的住所吧,安顿好这些百姓,我和垣衣就去找你们。”
“好。”
众人渐渐散去,李晏拉起张钦准备上路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张钦的身形恢复如初,左臂的血窟窿也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
难道是魔剑为张钦治疗了伤势?
那之后,张钦一直昏睡不醒,岑倾阶和谢垣衣建议李晏先带着张钦回上清门,求助师尊凌青。但凌青查看了张钦的状况后却也没有法子,便让他们前去双云峰北面,望风崖底的不悉洲,寻求师祖凌之虞的帮助。
提及凌之虞,李晏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那个曾经与“李晏”有过某种暧昧关系的师祖。
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渐渐清晰起来,勾勒出一个冰雪覆盖的山洞,寒潭边轻纱飘动,朦胧间,隐约石榻上两个纠缠的身影。纱幔缠绕的双手,坠着一颗鲜艳红豆的耳垂以及回荡在洞穴内的呻吟……
李晏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靠!
印象中师祖那么一个仙风道骨、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居然……
这个世界的男人们究竟怎么了?
是他有问题,还是别人有问题?
不过眼下没时间想这么多了。
李晏看着怀里的张钦,见他眉间那鲜红的印记正散发着缕缕黑气,显然是魔剑控制心神的迹象,不由担忧。
既然师尊凌青也没法子解除魔剑的控制,那他只能听凌谦的话去找师祖凌之虞了。
望风崖。
风瑟瑟,声渺渺,回望却,魂断肠。再往前走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李晏背着张钦站在崖边,环顾四周,奇石错落,形态各异,巧夺天工。岩缝之间,松柏挺拔,枝干虬结,绿叶随风轻摇,犹如翠盖摇曳。
山风如刀,挟着谷壑之息,横扫崖畔,送来阵阵凉意,风声低吟,悠扬远扬,于空旷的崖谷间回响。
世外高人的修行之所总是这么奇葩,师祖凌之虞的住所就在望风崖下。
千丈悬崖,深不见底这跳下去不得粉身碎骨?李晏如是想,为了不让自己真的“跳崖”,李晏朝下面喊道:“上清门第一百四十七代弟子李晏、张钦前来拜见师祖,还请师祖一见。”
山渺渺,声渺渺。山谷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李晏放下张钦,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临走时,师尊给他的一张符,说是通行符,能去师祖所在的不悉洲,但只能使用一次。可他左看右看这张符也不知道这张符该怎么用。
传音叫师祖来接他们?还是防摔?毕竟这么高的悬崖,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定会摔成一滩血泥。光想想都背后发寒。
怀里的人突然闷哼一声,身周的魔气漫了出来,李晏叹息道:“臭小子啊,当初爸爸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去碰那玩意儿,你信誓旦旦觉得自己能控制,结果呢,唉……现在还要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唉,忍一忍吧。”
李晏背起张钦,看着那悬崖皱了皱眉,冲着下面喊道:“师祖,弟子李晏,这就跳崖来拜见师祖。”
必须先打个招呼,能当师祖定然是法力高深,这点动静应该能察觉。要是有个万一,说不定能来接应。
声音回荡在山谷内,无人回应。
李晏深吸了口气,如果那人真的在下面应该不会放任自己的徒子徒孙们不管。再怎么着,他还有张不知道是不是保命符的符咒呢!
求老天保佑!
李晏心中默念着,一头栽了下去。本以为要一命呜呼,没想到睁眼却看见周围的云层在身周流逝,胸前那张符咒闪着金光,似在指引着前行。
李晏见状不由在心里感谢起师尊凌青。忽地金光大盛起来,刺得他不得不紧闭双眼。紧接着,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大喊了起来。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李晏的身体遭受了剧烈的冲击,痛得他牙关紧咬,面部扭曲。
“靠,真疼!”李晏挣扎着坐起,却见四周绿树葱茏,水光潋滟,鸟鸣谷应,花香袭人,宛若人间仙境。
这难道就是师祖凌之虞的住处?
“张钦!”
还没来得及欣赏眼前的美景,李晏就寻找起张钦的身影,瞥到不远处的趴着的人影,立马走了过去将人背起,朝密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