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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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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人想让草民在呈堂供证上说些什么?”陆尚泉再次被下狱,见到凌守初前来,陆尚泉自嘲般笑了笑,他见多了这些官员的伪善面孔,于是开门见山的问他该如何当一枚棋子被想要权争之人拿捏。

“说你所知道的真相。”凌守初道。

陆尚泉不屑一笑,又问

“不知大人安排的什么真相,或者写谁是主谋?”

“谁找你谁便是主谋,你按照实情写便可。”

陆尚泉不知道这位丞相要做什么,兴许是他想要针对的官员恰好就是找自己作弊之人,于是点了点头,写下来包括最初找到自己替考的一共四个名字。

凌守初接过纸页

“也难怪,都不是什么大官,才想让后代有所建树。”

说完便将纸业叠好放到袖中,又递给陆尚泉一叠纸

“说说原因,为什么替考。”

为什么替考?陆尚泉不知道凌守初到底为何在这装模做样。他第一次落第后上诉无门,到后来性命被威胁,再后来将百页状纸撒向京中的街道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有钱赚就来了。”

凌守初点头

“那写下来吧,为什么要赚钱呢?”

陆尚泉思虑片刻,在纸上写下

‘京中风月,金银铸之。’

凌守初看了这几个字,京中物价高,繁华无比,而要想感受这些,必然是要靠银钱。

“我走了,应该不久之后会再来找你。”凌守初也没有让他再多说什么,在此收起这张纸,而后离开了牢房。

陆尚泉坐在草席上不知道自己何日会被处死,也不知他写的那几位官员最终是个什么下场,他感慨这世间让他看到了无限可能,却又给他浇了一桶冷水让他清楚的看到这里的污垢。

牢里没有阳光,陆尚泉不知道过了几日,又见到了凌丞相。

陆尚泉认为自己死期将至,长叹一口气等待自己的判决。

“那些官员,都已经下狱。”凌守初道

“丞相大人秉公执法。”陆尚泉没有感情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那你呢?”凌守初问。

陆尚泉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正常来说他的归处早已经不属于自己,这些人想让他怎样,他便只能怎样。

“我查了你,你本来应当去天一阁对吗。”

陆尚泉有些意外地听见多年前本该有的结果,而后自嘲道

“那又如何,如今只能身陷囹圄。”

凌守初点头

“科考舞弊,是重罪。”

陆尚泉心中突然出现那一小点希冀立刻又消失

“但凭大人处置。”

“但你情有可原,我能放了你。”凌守初道。

陆尚泉心想着怕不是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当棋子

“大人需要我用什么换?”

“换你回到乡里,做一个夫子教书育人,别再做这些事。”

陆尚泉不可置信看着凌守初,久久没有出声。

“你虽然曾经殿试第九,但你后来替人考试功过相抵。现在放你回家,你可愿意?”

功过相抵,可是过到底因何而来……

“我…我愿意。”陆尚泉从来没想到还能回到西蜀,他在这京中被人欺负、被人叫去替考、又多次下狱,他本早已经无颜回乡。但这位丞相竟然愿意给他回家远离这些纷争的机会,陆尚泉想了想,虽然再无可能实现他那鲲鹏之志,在乡里平凡度日或许也不错。

“那便画押吧,等会就能出去了。”

陆尚泉接过凌守初递给他的案卷记录,上面清楚的写了他在西蜀新开的书院做先生。

陆尚泉画押后,跟着凌守初走出了衙门监狱,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适应片刻之后,看见眼前竟然是一辆马车。

“这是相府的马车,会送你到京城外的驿站,在那之后你便自己想办法回西蜀。”凌守初说完,又扔给陆尚泉一袋银钱,掂量着数目不算多,但足够他回到西蜀的路费。

陆尚泉虽然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凌守初为何要这么做,可他认定眼前的这位丞相定然与旁人不同。陆尚泉缓缓跪下,三拜之后告别凌守初,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离家多年的陆尚泉,并没有发现西蜀有什么变化,田里的稻谷收成不错,他亦帮着家里人一起晾晒。这里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关心他在京中的事,既然回来了,那便好好继续过着小农生活。

然而打算在书院里和一群孩子们过完此生的陆尚泉,归家两年多后又受到了京中的来信,不出意料,是找他替考。

丞相借着上次秋闱舞弊揪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位官员,朝野上下皆为之所震。但如今看来,朝野的根基怕是早也被侵蚀腐烂了。

陆尚泉始终记得牢狱里见过的凌守初,他便果断拒绝了这人要他替考的请求。但天意似乎不允许陆尚泉就这样平静下去,陆尚泉的叔父肺疾复发,恐怕命不久矣。

陆尚泉双亲过世很早,是亦无女无儿的叔父将他养大,书院先生赚到的钱买来的药估计只能撑到入冬,天若再凉些,恐怕叔父将会等不到第二年春来。

陆尚泉再次动了替考的心思,若他能答应,光是定金就足以请到最好的医师,买到最好的药。

陆尚泉妥协了,他拿着银钱请来最好的医师,又托人从京中带来药材,他的叔父脱离危险,熬过了那个冬季。

陆尚泉见叔父状况好转,便再次离开西蜀前往京城,这次的替考与以往不同,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再有集中安置这些替考人员的地方,陆尚泉被那家人安排在一座不大的小院,接下来的他只需要听命行事。

七月流火,那家人给陆尚泉传来消息,今夜便能有人看到试题册,而他只需要和那人沟通之后记下题目,写出一篇文章。

试题依旧是和平常相似的政论,这都是陆尚泉拿手的题目,然而也许是查看试题的人有所破绽,陆尚泉反复修改文章的最后一天,被上门的官兵带走,压入刑部候审。

这是他第二次见凌守初。

凌守初出乎意外地持续在查科举舞弊的事,誓要给下一场科举一个公正的环境,因此不论是提前泄题的官员还是托陆尚泉替考的官员,早已在凌守初的监控之下,抓走陆尚泉的官兵亦是凌守初派来的人。

“你为何不在西蜀。”凌守初依然穿着他那身象征权力的官服,言辞却满是严厉,全然没有上回的模样。

陆尚泉低头回避凌守初的视线,他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如今忘恩负义辜负了丞相的人是自己。

“你不是主谋,但科举舞弊,依然是死罪。”凌守初冷冷说道陆尚泉应当承担的责任。这样的陈述上一回凌守初也说过。

陆尚泉点点头,回想了这一切似乎是必死的局,他不能不收那一笔钱,就当是用自己的命换叔父活着吧

“我甘愿承担一切后果。”

凌守初点点头

“你还有要说的吗?”

陆尚泉觉得这一回是真的死期将至,思考片刻觉得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向凌守初说出抱歉。

“凌大人,您是一位好官。我想对您说抱歉,以及感谢。”

“好,我走了。”凌守初似乎没有听见他想要的答案,准备离开。

“凌大人,还有一事相求。”陆尚泉叫住凌守初

“希望您能为西蜀学子找一位好的先生,不要像我一样。他不光要教那些孩子们背书,还要教他们该如何平平安安的去到远方,教他们这世间的冷酷无情。”

陆尚泉又想了想,补充道

“不只是西蜀,还有南境北境和大漠边陲,所有穷乡僻壤的地方。我知道这有些难,不过反正快死了,许个夸张的愿望也是好的。更何况您又是丞相大人,您说不定真有办法能做到……”

陆尚泉来往京城和西蜀,才见识到不同出生的差异之大,京中最普通百姓的生活,也会比西蜀许多人要强。而通过数年苦读参加科举,便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又没有什么其他天赋的平凡之人唯一的出路。

“可惜了,你这些想法本能自己做到。”

陆尚泉扬了扬嘴角眼里却无笑意,反而有些湿润

“是啊,我没那个命。”

“你的命是你选的。”

“不是我选的,是我再怎么挣扎都逃不掉的。”

凌守初见陆尚泉丧气模样斥责道

“我若是你,会再参加殿试,参加不了便四处求人,求人不得便当一个作家写出自己所愿。怎么说都要挤进你觉得已经腐烂的朝堂,只有真正进去,你才有说话和改变一切的资格。”

“大人,您高居丞相之位,恐怕没遇到过什么平民的苦吧。”

“何解?”

“我被官家公子羞辱却无处可诉,被人换了文章结果反而是我被下狱。而后有幸遇见了您,但您终究不能手眼通天,我入狱的记录早已不允许我再科考,而我本来已经选择认命放弃了入仕当个乡野先生,可是又遇到我叔父病重,我必须拿我的道德来换那些身外之物。您说我有的选吗……”

凌守初沉默良久,陆尚泉说得对,他管不了所有的事情。

“我若再给你一个机会呢?”

“什么?”

“给你一个干净的背景,堂堂正正为你自己再考一次。”

陆尚泉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机会,所谓贵人,恐怕就是凌守初这样的。

陆尚泉被免除了死罪放出刑部监狱,但需要到南方修三年的运河,回来后便能干干净净参加科举。这三年让陆尚泉成长了许多,他发现在西蜀有几亩良田能够自给自足已然是万幸,从前以富庶著称的江南如今也需要百姓艰难的活着。

陆尚泉这三年虽然没有大段连续性的时间再细细温习那些书本,可他的阅历足以让他悟出那些只写于书本上的大道理。

永隆四年秋

陆尚泉在三十五岁的年纪一举夺魁,这位状元郎着红衣骑白马穿过大街小巷,成为百姓口中的谈资。这个场景他曾像所有读书人一样幻想过,可如今真正身在其中的他没有曾经想象中的春风得意,多的是翻过千山万壑后无尽的疲惫。

陆尚泉以新科状元的身份拜会天子,丞相亦在场,陆尚泉行礼后看到立在一旁的凌守初,他还是如从前那般严肃,却看起来苍老不少。

世人都说丞相身居高位享尽荣华和权力,却鲜少有人提到丞相日夜为国效力,牵制朝堂,心系百姓苍生。

尤其在国力衰微,内忧外患之时。

陆尚泉在丞相的推荐之下被任命为刑部案典司员外郎,陆尚泉知道,这个位置看起来只是辅助刑部侍郎整合处理案件,但重要的是会和各种人打交道。

如果说能力和政绩是为官的基本,那人情世故乃是转圜于朝堂的靠山。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这是凌守初给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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