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爷爷、李奶奶、薛奶奶再见！”

小星月站在空旷的原野，蒲公英支撑百米穹顶之外。

蒲公英舒张开的锯齿叶片下，高大的枯树被砍伐倾倒，还阳泉的水位降到了半米高，形成一个不大的湖泊。风格相似的吊脚楼围湖而建，道道灰影勤勤恳恳伐木切割，重建家园。

叶小狸望向蒲公英下堆叠起的方向木箱，蒲公英撑起的百米范围仍随着生长扩大，一道虚无的城墙凭空而起，将叶片下的世界隔绝在外。

“走吧。”他感觉胸口堵得难受，很自然地牵起小星月的手往前走。

常驰几人默默盯着秦时衍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受了多大打击。这时秦时衍冷冷地瞥了他们一个，一个个立马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秦时衍腿长，几步跟上叶小狸。

走了一小段路，他干咳一声，淡淡道：“要背吗？”

“可以啊。”叶小狸抱起小星月挂在秦时衍的背上。小星月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里，哽咽着开口：“谢谢大哥哥。”

秦时衍沉默不语，背着小星月加快脚步。

叶小狸很快被落下，惊得毛都炸了，小跑着跟上去牵住秦时衍的手，搞不懂这个人类怎么又生气了，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暴躁的味道太浓郁，他想假装嗅不到都不难。

手被甩开了。

不让牵！

叶小狸的危机警报立马拉响，记得团团转，可是又搞不懂要怎样才能哄好人类？

要不施个幻术，直接问清楚？

不行不行。他用力甩头，这个人类对幻术免疫，被发现了会更生气。

本来他也很感伤这次的离别，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某人生气不跟他贴贴了，这是想抛弃他，换其他宠物养吗？

他之前听廖薪海说过，人类是很善变的，对于驯服的宠物，养一段时间觉得不喜欢了，就会丢掉，养其他的宠物。

开春的寒意未散，大冷天的，他急得满头大汗。

他紧跟在秦时衍身后，绞尽脑汁思考哪里惹人类生气了。

难道是答应带小星月上路？他们在了解后，才知道小星月不是村里的小孩，而是几个月前迷路误入村里，被村民们救下的。

询问过后，惊讶小星月竟然是独自从灵城偷跑出来的，说是要去找哥哥。她说哥哥一定会来这个村，说什么都不肯走。

最后时明希看不过，把小孩打晕扛走。

叶小狸吓了一跳，担心小星月难过，给她施了道幻术，让她以为哥哥在回灵城的路上，他们是她哥哥托付来接她回家的。

他琢磨了一下，秦时衍都愿意背小星月，肯定不是因为小孩的事生气。

难道是因为答应替村民传话？

当时他蹲在灵泉边玩水，村民们围着秦时衍打听灵城故人的情况。秦时衍一问三不知，泡在灵泉疗伤的常驰倒是能说上几句。

叶小狸摸摸胸中塞的几封信，百年时间对他而言不算长，但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一辈子。

他牵上秦时衍的手，仰头盯着某人的侧脸。

人类是长情的生灵。

两个月时间，他们慢慢走到冰雪融尽，整个春天偶尔能遇到一点绿，荒凉又孤寂。

小星月开心地跑到前面去，叶小狸赖在秦时衍背上，打了个哈欠。凛冬过去后的春天温度逐渐回暖，却依旧偶有飘雪。

他捏捏秦时衍冷硬的短发，感觉有点扎手。

“秦时衍，为什么这场雪下那么久？”

你的心情能不能好几天，春天也下雪，太离谱了。

秦时衍脚步一顿，淡淡道：“最后一场雪了。”

叶小狸惊喜，他没有感觉一个人类能影响天气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秦时衍的污染病很严重，身体都发生异化了，所以只是影响气候而已，不算个事。

相反，他觉得这挺好的。

只要抬头看看天，就能知道某人今天心情怎样。

他蹭蹭秦时衍的后脖颈，开心道：“所以，以后都是春天吗？”

秦时衍：……有点难。

薄薄的乌云裂开，道道光柱从天空斜斜刺入。

云雾逐渐散去，就像揭开覆盖在上面的白纱，露出连绵的山峦，一座又一座高低起伏的山脊如蜿蜒的龙脊凸起，在龙脊背上矗立起巍峨的城墙。

他拍拍秦时衍的肩膀，跳了下来。

脚下的雪融化，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几根青草从土地里钻了出来，尖尖的叶芽小心翼翼地碰了叶小狸一下，没有感受到抗拒的情绪，立马欢快地抱住叶小狸的脚背，快速生长。

青草从脚下蔓延，叶小狸开心地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往前奔跑。

秦时衍不远不近地跟在叶小狸身后，他走过的路上开满了小野花。他蹲下，手指拨弄将开未开的小花，花朵晃了两下花苞，“啵”地一下绽放了。

他的嘴角勾了勾。

叶小狸边跑边回头，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咕噜两下趴在地上，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事人般爬起来，面对漫山遍野的花朵，对秦时衍开心地伸出双手，像是做就件多么了不得的事，在讨要一个抱抱。

“秦时衍，快看！”

话落，他返回身继续奔跑，扬起没藏好的火焰披帛，高兴道：“花开满了世界！”

秦时衍一个闪身，出现在叶小狸刚才停留的位置。伸出的双手准备将撒娇的小狐狸抱个满怀，怎料却扑了个空。

他蜷了蜷手指，淡淡地收回手。

叶小狸没察觉又把某人给惹生气了，天边涌动一层薄薄的乌云。

此时，他跑到悬崖边，他笑着看了眼被眼前景色惊呆的小星月，双手做喇叭状，对着千万山峦大喊：“您好——”

小星月不明所以，但感觉很有趣，跟着叶小狸也喊了一声：“您好——”

“您好——”

“您好——”

悠悠的回响似是山川的回应。

云雾散尽，巍峨长城犹如一位枯槁老人，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他们喊累了，坐在悬崖边发呆。

叶小狸：“这是灵城吗？”

小星月：“不记得了。”

叶小狸：“你哥长什么样？”

小星月：“很帅。”

叶小狸拧紧眉头，“有点太抽象了，不好找。”

小星月指向秦时衍，认真道：“跟大哥哥一样帅。”

叶小狸眨巴两下眼睛，“确定？”

小星月迟疑片刻，改口道：“可能差上那么一点点。”

叶小狸一脸那就对了的表情，“我就说世界上哪还有比秦时衍漂亮的。”

小星月：“漂亮？”

秦时衍沉下脸，怀里多了只软绵绵的人儿，天空瞬间阴转晴。

叶小狸懒洋洋地靠在秦时衍身上，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困倦地缩成团，含糊道：“想摊开晒太阳。”

秦时衍低笑出声，揉揉他的脑袋，“别闹。”

还有其他人在，叶小狸要变成狐狸，会被当污染物的。

不远处，廖薪海狠狠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天天秀恩爱，有完没完？”

时明希嘲讽道：“有本事过去说。”

廖薪海被怼得脸色一变，生气地哼了一声，“凭什么听你的。”说完走开了。

鲁名轩看看众人，这里毕竟突然出现一段长城，随时会发生意外。他担心廖薪海走远出事，其他人不管，他跟廖薪海关系不错，只好追上去劝。

时明希见讨厌的人离开了，神色一凝，压低声音道：“怎样，观察了两个多月，有结论了吗？”

常驰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把握。”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在上面又添了一笔。

1、神秘出现在“禁区”中央，在那安家。

2、在“禁区”重伤，出现在还阳泉疗伤。

3、百年末日预言剩半年不到，目标是灵城。

4、今日见到污染怪物数量：0。

而之前两个多月，每一天的记录偶尔有一两个，大部分时间都是0。凛冬过去，污染怪物横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没遇到几只污染怪物，这十分反常。

时明希凑了过来，脸色不太好，“难道他真的是天灾？”

常驰叹了口气，“先派人回去报信。”

时明希抬眸看向常驰，反问：“谁去？”

他们不可能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廖薪海或鲁名轩，按目前情况看，跟着秦时衍他们是安全的，要单独离队必须带上梁嘉欣。

没有梁嘉欣的强感知避开污染怪物，他们几乎没可能活着回到灵城，更别说回去报信。

梁嘉欣的战斗力不强，所以只能常驰或者时明希其中一人前往。

他们要留下一个绝对信任的人继续跟随秦时衍他们，以防出现意外。可如果人形天灾突然发难，留下的人绝无怕是要凉凉。

“你去。”

“我留下。”

他们同时开口。

梁嘉欣看到他们如此恩爱，眼眶一红，低头偷偷抹泪，翻开诗集在心里轻声念道：“何必为生命的一个片段而哭泣，我们的整个人生都催人泪下。”

“什么催人泪下？”叶小狸突然出现在梁嘉欣身后，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他握住拳头伸出手，手心摊开，一个姓名牌出现在手掌心，“来看看，这是小星月哥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