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属下知错。”领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魔族见状也跪了一地。
慕怜这才发觉紧紧抓着她的正是蔷薇花妖,此时又有要被吓哭的前兆,慕怜忙捂住她的嘴,对她使了个眼色。
“大人,属下们翻遍了北境,也没有找到木莲花妖,只好......”领头面露苦色,“不如请尊上先看看,万一尊上有满意的呢。”他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大人,这些花妖若是能入了尊上的眼,古魔一族也就有后了。”
赤炎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来吧,把她们和那些妖关在一起,明天一起带给尊上过目,不许出了岔子。”
赤炎也不知魔尊让他寻木莲花妖意在何为,既然已经抓了这么多回来,挑几个给尊上留下繁衍子嗣也是好的。自从主人出事后,古魔一脉只有尊上一人,振兴血脉迫在眉睫啊。
轰隆一声,沉重的铁门落了锁。慕怜没有想到,顾晚竟然真的搞选妃,还是这种强行掳掠的方式,实在是道德沦丧,天理不容。
一牢房东南西北春夏秋冬的花混在一块,香得叫人受不了。慕怜无力地闭上眼睛,明天就又要见到顾晚了,不过他肯定认不出自己。
前路就像看不到尽头的地牢一样渺茫,慕怜叹了口气。身边的小蔷薇拽了拽她的袖子,“栀子花,你想留在魔宫吗?”
慕怜愣了一会神,反问她,“你想留下吗?”
小蔷薇眼里还噙着泪水,摇了摇头,靠在慕怜肩上,哽咽道:“我想回家。”
慕怜抚上她的背,低声道:“放心吧,你会回家的。”顾晚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会放她们走的。应该会吧?慕怜看向烛火,已经燃了大半,黑烟旋转着升到半空中,渐渐消散。
*
牢狱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当狱卒匆匆赶着她们出去的时候,慕怜才知道,天已经亮了。
“让她们洗洗脸,梳好头发。”领头绷着脸,催促道:“快些,别让尊上等着了,一会把她们全部送到后殿。”
邻近的两个牢房又出来二十多只妖,慕怜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加起来约有近四十只花妖。花妖一族修炼不易,从不轻易踏足人间,大多都是在偏僻的深山老林里苟着,能一下子抓到这么多,这些魔也算是尽力了。
狱卒像赶鸭子似的跟在她们身后,慕怜依旧是低着头,希望不会引起注意。魔宫的构造她再熟悉不过,后殿恢宏宽阔,常用于宴饮和接待宾客。
此刻,一群妖齐齐地排列在殿前,战战兢兢,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何种命运。
诸如蔷薇这般胆小如鼠的,只盼着能早点被放出去。也有妖艳如玫瑰的,怀着些不可说的心思。
滴漏细微的声响,清晰地传到耳中。慕怜想着罗绮和卉卉,也不知道她们还好不好。
随着一阵铜铃声响起,慕怜心里猛地一激灵。她从未想过,再见顾晚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她明显感觉到左边的小蔷薇身体在发抖,慕怜悄悄握住她的手,叫她别那么害怕。
“都跪下。”狱卒也紧张起来,催促着这群柔弱的花妖,慕怜咬着牙,膝盖一屈。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顾晚狂躁值飙升,他总不会是修炼走火入魔了吧,可他本来就是个魔……
“尊上,都在这里了。”赤炎跟着顾晚身后,小心地说着话。魔尊近来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谨慎些。
谁叫那个慕怜死了呢,要是她没有死,即便她不是个魔族女子赤炎也认了。
慕怜头几乎要触到地板上,因而连一丝顾晚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靠声音去辨别。
顾晚冷冷地扫视过去,回赤炎以一个凌厉的眼神。
“尊上,木莲花修炼成妖的实在太少。”赤炎硬着头皮道,“您不妨看看牡丹,玫瑰,月季,这些花妖也……”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慕怜知道这是赤炎被下了闭口诀,意思是魔尊现在不想听他说话,又或者是这些话没一句叫魔尊满意。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慕怜似乎听到身边小妖剧烈的心跳声,细细凝神听了一会,才发觉是自己的心跳。
良久,寒霜般的声音响起,“带进来。”
守卫挺直了腰杆,拎进来一个小笼子,小花灵恹恹地躺在里面。
“去找。”顾晚打开笼门,小花灵无力地扑腾着翅膀,迫于山一般的威压往慕怜的方向飞过来。
慕怜手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是什么情况,他要卉卉找什么?卉卉不应该在罗绮那里,没心没肺地啃着灵石睡大觉吗?
头有些发痛,慕怜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剧情在她死后变得更加没有逻辑了。
小花灵在每一只妖面前停下,抽抽鼻子,摇头,继续这个流程,像……缉毒犬。慕怜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小花灵只是个聒噪的挂件,毫无战斗力,连记忆都是残缺的,顾晚却好像把所有指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第一排已经全部看完了,慕怜手捏得更紧了些。小花灵叹了口气,飞到蔷薇面前,几乎没有停留地到了慕怜处。
她照旧吸吸鼻子,眼里突然涌现出世界崩塌般的不可置信。慕怜看着她,她也看着慕怜,只一秒的停滞,便又摇头,飞走了。
慕怜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卉卉认出她来了。不知道小花灵有什么特异功能,总之那一秒,慕怜很确信,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她什么也没有做,连一小会儿的停留和确认都不敢。慕怜心沉下了水底,有些窒息感,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指向那个她从未想过的猜测——顾晚知道她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在所有人面前身形俱散的,顾晚没有理由怀疑,更没有证据,除非他疯了。
绕着飞了一圈,小花灵朝着顾晚虚弱地说,“没有。”
魔尊的脸色比地牢还阴冷,眼神久久地凝视着每一个人,慕怜感觉到那目光几乎实质化成了刀刃,割开了她的肌肤和血管。
跪了一地的魔族和妖,都胆战心惊地等待他发话。
顾晚关上笼子的锁,淡淡道:“带下去,明天早上处决。”
像一颗手榴弹在闹市中炸开,轰然一声,烧毁了慕怜所有理智。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顾晚一眼,他穿着宽大的玄衣,佩剑在腰侧闪着赤红色的光芒,那个小小的木莲花坠还挂在上面。
身旁的花妖已经落下泪来,哆哆嗦嗦的,却不敢发出声音。慕怜迅速低下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如冰凌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只一瞬,就叫她浑身发冷。
花妖们又重新回到了阴森森的底下,这次她们被隔了开来,一人一间牢房。许是对顾晚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四处传来抽泣的声音,她们终于看清,魔尊就是天底下最坏的魔。
慕怜愣了会神,却没有那种明日即将赴死的悲壮与恐惧。刚刚系统提示她,顾晚的狂躁值下降了,从两百变为一百九十九。
这一点的差距,让她嗅到一丝诡异的气息。貌似,顾晚的心情变好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点。
冷着脸用目光抽了所有人一鞭子,再下令明天杀几十个花妖后,他的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些,慕怜实在猜不到是什么缘故。
短短几天时间,进化为变态杀人狂,是不是有点崩人设了。
*
罗绮红着眼从黑甲卫手中接过那个小笼子,卉卉像朵开败了的花,没精打采地闭着眼睛。
“尊上吩咐,看好她。”
黑甲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罗绮不敢说话,只把小花灵抱了出来,眼里满是心疼。“卉卉,我带你回去。”
不同于以往每次都要把魔骂个狗血喷头,这次的小花灵显得有些沉默。她嘎吱嘎吱啃了一会灵石,对上罗绮担忧的眼神。
“顾晚疯了。”小花灵的声音从未这样平静,“他非说卿卿没有死,卿卿已经死了,许多人都看到了。”
说着说着,她眼里滚下大大的泪珠,罗绮忙去给她擦眼泪,“尊上也许只是太想念夫人了。”
“罗绮,卉卉也想卿卿了,你带卉卉去卿卿的房间看看好吗?”小花灵眼里水光潋滟,皱巴巴的,叫罗绮又是一阵心酸。
魔尊并没有下令不许人踏足那间寝殿,但也不会有谁那么不长眼,敢去触碰他的逆鳞。
罗绮看着伤心的小花灵,狠了狠心,“好吧,就进去一会,我在外面给你望风。”
“罗绮,你最好了!”小花灵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笑颜,满脸眷恋的往罗绮怀里蹭。
入夜,长长的黑岩石板上出现一道黑影。自从慕怜不在之后,这里的守卫也被撤走了,罗绮这才能带着小花灵过来睹物思人。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闪了进去。又过了一会,一魔一花灵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走了。
卉卉眼里闪现出奇异的光芒,却没注意到另一端尽头,烛火微微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