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哪个嫉妒别人长嘴了的哑巴写出来的游戏规则。

林砚京站在走廊外，心里骂道。

但刚才的行为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等下午的课上完再回到教室时，她的桌子上终于没有垃圾了。

到现在为止，大概的事实已经能够猜到了，自然也就能猜到，规则的最后一条，针对的就是陆雪。

但是陆雪会出现在哪里呢？

学生们陆陆续续出门吃晚饭去了，剩下几个带了饭或者面包的学生，见她在教室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溜出去了。

再次空荡下来的教室里，她自己坐在座位上，桌子上摆着陆雪的资料。黑影再次出现，仍旧坐在窗边望着她。

她直接忽视那道目光，反复看那张资料，脑子里回想着听到过的消息。

去洗手间的路上，去洗手间的路上......

她突然站起来，顶得桌子“砰”地一声响。

学校只有一处户外的洗手间，就在紧挨着教学楼的后山，来回不到五分钟。有时候下课人多，教学楼内的洗手间排不上队，就会有学生去后山那里。

林砚京来到后山洗手间的平台上，视线范围内是教学楼，一条小道，以及后山的向阳面。

如果能在这里看到血块和尸体，那首选的轻生地应该在......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教学楼楼顶。

从楼顶往下跳，正好能砸在教学楼和后山之间的小道上。

此刻，楼顶边缘探出一个黑色的脑袋。

来不及了。

她往教学楼顶楼狂奔，一边跑，一边心里又在疑惑。

学校没有阁楼等能够直接通往楼顶的门，要想去楼顶得从天花板的一方洞口翻上去，她现在有能力翻上去也就算了，陆雪是怎么翻上去的？

两步跨上一段台阶，四步爬上一层楼，她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六楼，看见洞口下摆着的梯子，和一旁敞开着的、装满维修工具的箱子，工人却不见了。

借助梯子翻上顶楼，陆雪一只脚已经踩上空气，身体重心正往前倾斜。

千钧一发之际，她整个人扑过去，堪堪拽住陆雪手腕。

楼顶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借力的东西，连栏杆都没有，只有四周为了拦雨而抬高两厘米的坎。

此刻，她腰以上的身体全部扑出楼外，全身绷紧了用力，想把人拽上来。

好在陆雪轻，目测一米六五的人，体重估计只有七八十斤，整个人薄薄一片。

她一手抓着陆雪，一手撑在地上，上半身逐渐抬起，由趴姿转为跪姿，紧接着向后一仰，借由这股力把陆雪一半身体拽上楼顶。

她终于松了口气，把陆雪整个人拉上来。

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吃完饭回来了。夕阳的余晖为学校拢上暖色，学生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飘到楼顶。

陆雪跌坐在地上，眼睛愣愣地看着她，直到一团水雾捣乱，模糊眼前的身影。

“为什么......要救我？”

林砚京揉着胳膊：“你做错了什么？”

灰色数字再次跌下一位，变成【5】。

“我做错了......什么？”陆雪垂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喃喃道，“我，做错了吗？”

“如果没做错，那你就不该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4】

“可是我很痛苦，他们都说这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但我真的很痛苦！”

水雾凝聚起来，坠在手心里，她抬起眼来看她，“如果活着的痛苦已经大于死亡的痛苦了，那我的选择有什么不对呢？”

“谁造成了你的痛苦？”

【3】

手心骤然攥紧，那一瞬间，陆雪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人。

“谁造的债谁买单，为什么要替他们买单，而不是向他们讨债？”

【2】

“我没有那个能力......”她摇了摇头，“我太弱小了......”

“那就培养能力。”

【1】

陆雪不说话了，林砚京活动了一下胳膊，站起身来。

没有人生来就是强者，所有强者都是需要成长的，所有能力都是需要培养的。

但每个人培养的能力又有点不一样，就像杀手需要杀人的能力，帝王需要权衡算计的能力，而学生则不需要一样。

有的人比较幸运，不需要培养这种黑色气质的能力就能活得很好；有的人没那么幸运，需要这种能力来对抗生命中的恶意。

但相同点是，每个人只要能力与处境相匹配，那就能活得不错。

最起码不到寻死的地步。

像陆雪这种情况，要么换到一个温和的环境中去，要么就得培养出来相应的能力。

林砚京叹了口气，径自往洞口走。

能说的她都说了。如果不是规则有相关规定，按以往的行为作风，她今天根本就不会上楼顶。

没走两步，身后多出一道脚步声，陆雪跟了上来。

回到洞口，两道谈笑声传来，是维修工人回来了。

一人把手里的肉包子套上塑料袋塞进口袋，去收拾维修工具；另一人把梯子折叠，扛在肩上。收拾好之后，两人就这么走了。

林砚京探头看了看。教学楼层高两米六，这个高度她是可以直接跳下去的。

但是......

她扭头一瞧，方才跳楼都毅然决然的人，此刻竟然吓得腿都发抖。

她倒是可以先跳下去再接人，但万一她一跳下去对方立马再次跳楼怎么办。

陆雪跟她眼神对上的那一刻，神奇地悟到了她的想法：“我不会跳楼了，你先下去吧，谢谢你。”

林砚京继续盯着她，眼睛里写明了两个字：不信。

陆雪笑了笑，精神气恢复些，都有了插科打诨的心思：“你不知道，我们跳楼的都讲究个一鼓作气，被打断就衰了。”

好吧。

林砚京率先跳下去，落地后起身，张开手。

陆雪还是有点怕，深呼吸两下，闭着眼往下一跳，被稳稳接住。

真的挺轻的。

林砚京还掂了两下。

陆雪脚触地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

墙壁、楼梯间、教室，乃至整个教学楼、整个学校的形状变成了一行行正在快速滚动的代码。

脚下踩着的地面是代码，手边扶着的墙壁是代码，从窗户边看到的后山的风景也成了代码，至于陆雪......

陆雪不见了。

代码滚动几秒，又闪现出学校原本的模样，然后再次回归代码。

就这样在代码和学校之间疯狂闪动。

全校的学生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后山那棵五六米高的树下立着一个小黑影。

小黑影抬手一挥，滚动的代码停止了，场景快速消退。

林砚京脚踩着的地面一空，从顶楼坠落，却平稳地落在地面上，落在小黑影身前。

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小黑影的长相和陆雪有些相似，只是身量矮上不少，看着确实是十岁左右的年龄。

“谢谢你。”小黑影开口了。

确实是陆雪。

她给忘了，这个游戏把所有人都拉到了跟她一样的十六岁的年纪，但事实上，陆雪根本没活到十六岁。

陆雪捏了捏手指，开口时有些底气不足：“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跟我一个空间的气息，能不能麻烦你，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立个墓？”

“如果再可以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再帮我带束花？什么花都行，只要是花我就喜欢......”

林砚京没有立刻回答，她实在不确定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地球。

但这份沉思落在陆雪眼里就是对方不愿意、对方被她的要求为难到了。她慌忙出声：“不行的话也.......”

“可以。”林砚京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

【0】

她和周乔的设备是链接在一起的，一方游戏结束即为获胜，另一方的游戏无论进度如何，也会随之结束。

场景突然拉回现实，看着眼前的游戏默认界面，周乔愤愤拽下眼镜。

被揪回教室后，她也没有安安静静地上课，熬过一节课之后趁着下课的时间又跑了出去。

这次已经知道老师们会阻止学生进入档案室，所以她歇了向老师问路的心思，趁被黑掉的监控还没修复好，自己一层一层地找。

主任似乎去巡视了，没在半路跳出来，成功让她摸进了档案室。

她没去过食堂，也没等到黑影出现，所以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能一排一排地翻找资料。

好在她选择从现在的年份开始翻，只翻了三排就锁定了陆雪这个特殊情况。

此刻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接连两次逃课，除了下午有课的老师，全校的老师和保安都出动来找她。

对此一无所知的周乔，刚打开门就对上办公楼执勤保安的眼睛。

两人相顾无言，她撒腿就跑。

正当她抱着资料在校园里狂奔，身后坠着一众保安之时，游戏结束了。

“你赢了。”她把眼镜扔到桌子上。

这一下没收力，眼镜滑行出去，把原本摆在桌上的文件全推掉了。

她的脸更黑了。

“哦。”林砚京反应平平，比起这个，她还有更在乎的东西，“这游戏是谁设计的？”

周乔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没人找到过设计师的身份信息。”

“这游戏最开始是在外城出现的，不过反响平平，我原来的公会没有足够的场地和设施进行训练，索性买了这游戏供我们训练，我走的时候顺了一台。”

提起这个，她还有些骄傲：“本来这个游戏要进舱里才能体验，我嫌它太笨重了，刚好发现这里有相关的技术，就顺手把它改成眼镜了。怎么样，轻便多了吧？”

“而且以前只有自己能看到游戏内的变化，现在只要想，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错不错。”林砚京掂了掂手里的眼镜，“但不出意外的话，你用的这个技术可能是我的。”

周乔上翘的嘴角立刻就压下去了。

“你这个眼镜能不能借我用一晚？明天还给你。”

“拿去拿去。”周乔正蹲下捡地上的资料，闻言烦躁地摆摆手。

“谢谢。”随后想到什么，林砚京露出浅淡的笑意，“你要转组吗？我去跟霍格尔谈。”

周乔的动作猛地顿住。

其实她从没想过转组。在被安排到这个组的时候，霍格尔已经跟她介绍了林砚京这个人，先前所有考核的综合成绩都是第一，优秀得惊为天人。

刚好，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她很聪明。凭借这个，她才得以存活，甚至无论脾气多差，都能受到优待。

原本只是想看看对方究竟优秀到什么地步、自己跟对方比起来又如何，结果最后搞到了这个地步。

周乔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默默从网上下载了一本《高情商沟通术》。

“不用了，呆这里也行。”

“行，那希望在研究期间你能……”林砚京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话术，“保持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最起码别耽搁正事。”

“我耽搁什么了？”周乔的眉毛又要竖起来，方才抽空扫过的几行高情商聊天法则瞬间被扔到脑后。

林砚京提醒道：“如果没有这个插曲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待在家里准备明天正式开始的研究了。”

“怎么就成我……”脱口而出的反驳在林砚京渐冷的神色里逐渐小声，最后窝窝囊囊冒出来一句，“行。”

见此情形，祁枫默默给她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