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周一，卫华刚踏进三班，就看见自己的座位后面有两个动作整齐的人趴在桌上。

着实吓了人一跳。

“……早。”金于诣撑着脸抬起头，眼下是明显的乌青。

“……你没睡好啊。”卫华看着他桌上的两杯美式咖啡说。

他知道金于诣有喝咖啡的习惯，一次买两杯，看来是真的没休息好。

便利店里没有浓缩，喝咖啡又喝久了，只能买两杯，结果喝完之后心跳很不规律，又困又累，睡又睡不着，脑子也不清醒。

没睡好的不止金于诣一个，河令卓从昨天到现在没怎么休息，但心里挂着事情，怎么都睡不着。

钱冰也被吓了一跳：“我去，你俩昨晚一起熬夜打电动了吗，这么刺激。”

“没有。”河令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好吧，你们把检讨给我，帮你们顺便交了吧。”

“检讨，什么检讨？”河令卓抬起头看钱冰。

“你五千，他一千。”钱冰指了指两个人。

李木根说过，检讨要下周一要交。

金于诣：“……”周末过得心事重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忘了呢。

“给。”卫华头一次觉得这么骄傲，珍重地把几张A4纸递给钱冰。

“你俩……都没写？”钱冰试探性地问。

“我……我放学前自己交。”金于诣揉了揉太阳穴。

“我也是，你先别交，你一交，李木根看见了就会问我们讨了。”

钱冰：“……”

时间紧任务重，河令卓已经撕下一张作业纸开始写了。

只见他用左手黑水笔大大地写了“对不起”三个字，占了半张纸的篇幅。

别说，他的字还是挺好看的，横平竖直，看着像草书，不失美感。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铃响过后李木根抱着一沓卷子进来了。

让课代表谭磷把卷子发下来后，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写下“101”三个数字。

这是何意？

连河令卓都拿到了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课桌，金于诣有点不明白。

“这是我们班这次测试的平均分，一百零一。”李木根说：“讲真的，我对你们挺失望的。”

“大公鸡又在发疯。”卫华嘟囔。

“我一直以为三班是个平均素质不错，甚至排名中上等的班级。怎么会考的这么低？六班也是我带的，他们的实力没有你们强，也考了100分，你们放个假心都放野了？还是说有人在拖后腿？”

台下安静如鸡。

说到“拖后腿”的时候，李木根好像还看了一眼河令卓，后者岿然不动，正奋笔疾书地写着检讨。

“开学就做测试既是想要激励你们，也是想让同学们认清现实，从自身出发，找到努力的目标……”

李木根清了清嗓子：“三班一共五十三个人，前五名就是十里挑一，我这次要特别表扬一下在本次测试中获得前五名的同学。”

三班不乏数学不错的同学，可差的也实在是差，所以平均分一直上不去。

那么看来，没拿到卷子的应该就是前五名了。

金于诣在班级里没认熟几个人，向前看去，只看见谭磷和自己一样两手空空，左顾右盼着，两个人对上了视线，谭磷对他笑了下。

“我们从倒数开始公布。”

前五和前四都是金于诣不认识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和一个有点胖胖的男生，报到的上台拿卷子。

“第三名，申叶霜。一百二十五分，最后一大题没写出来，前面也有些小失误。”

申叶霜看起来挺开心，上去领了卷子。

“哇，叶霜这次怎么排第三了。”

“是啊，她数学一直都稳前五的，有进步。”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焦灼了，申叶霜回头看向没拿到卷子的课代表和金于诣。

以往谭磷都是稳第一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变化。

“谭磷第二，一百四十。”

那一霎那，谭磷的表情好像碎裂了。

连河令卓都抬起了头。

“发挥得不错了。”李木根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题不一定要学别的方法，详细点就很好。”

谭磷知道李木根指的是他想学金于诣最后一大题的事情。

“好，谢谢老师。”谭磷挤出一个笑容。

三班沸腾起来，第一名毫无疑问是那个新转校生。

“卧槽，你这么牛逼。”卫华猛地转过身：“秒杀啊哥们。”激动的情绪配上方脑壳，喜剧效果拉满。

金于诣做了个低调的手势。

“没想到他不仅长得帅，还是天降紫微星啊。”

“我去，好想加他□□。”

“数学这么好，怎么不学理科？”

同学们议论纷纷。

这也是金于诣没想到的。

“金于诣一百四十五分，是全班最高，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三班的平均分，大家把掌声送给他。”李木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率先拍起了手。

掌声雷动，金于诣却有些尴尬，他不太想应付这样的场合，李木根非得给他搞尬的。

“恭喜你。”谭磷也鼓掌。

“没什么。”金于诣拿了卷子下去。

“这张卷子很完美，只有一些小失误，零零散散扣了五分。一处地方字挤在一起没看懂，最后一大题缺失过程，扣了一分。前面也有个计算上的小失误，整体来说是一张合格的高分卷。”

李木根看着金于诣的眼神都要比别人柔和许多。

谭磷翻了翻卷子，他没有计算失误，前面不懂的两个知识点让他失了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熟读了全部的知识点，看来题海还不够彻底，回去得加把劲了。

“可以啊。”河令卓对他说：“这么厉害，心眼小点的都被该被你气死了。”

“我的其他科目也不错。”金于诣眨了眨眼。

一般情况下，金于诣应该会谦虚地说“一般，只是努力。”

换了一种方式，但他说的是实话。

河令卓对他竖起大拇指。

人生活着就是为了某几个成功的瞬间，就比如得到认可的时候，金于诣觉得这即是努力的意义。

这堂课上，李木根从解题思路到运用的知识面夸了他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得到了个满分种子选手。

“我看大公鸡想认你当干儿子，放学小心麻袋。”卫华颇有些嫌恶的说。

金于诣：“……”

说到干儿子，再看着李木根外表声音，让人不免联想到了东厂的“干儿子”，一时间有点恶心。

今天两个人都半梦半醒的，写检讨写得神魂颠倒，状态都不好。

特别是河令卓，上次手受了小伤，眼看着伤口都裂开了。

反倒是他脸上和一开始的伤口逐渐愈合看不见了。

河令卓把创可贴揭开，将受伤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一下，刺痛，居然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你今天带MP3了吗？”河令卓用力甩了甩手，打着哈切问。

“啊，带了，在我口袋里，你拿吧。”金于诣正撑着脸写字，腾不出手。

此时正是课间，离下课没几节课，也意味着一天要结束了，他两杯咖啡都喝完了。

而他的检讨还没写完，剩下三分之一。

河令卓虽然写得多，但他不上课，有一整天的时间用来写检讨，但金于诣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去写，为这事他连午饭都没心情吃。

检讨这种东西，只对金于诣这样比较规矩的学生起到惩戒作用。

河令卓也知道，他今天上课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河令卓掏出MP3，戴上耳机，找了一首鼓点劲爆的歌听着提神，虽然叽里呱啦地听不懂，但有效果。

金于诣的口袋里有一圈绒，手伸进去还是温热的。

“你没事吧。”河令卓看了他一眼。

从中午开始，他就一直在按太阳穴，不是河令卓刻意关注，而是太明显了。

“……没。”

金于诣感觉要炸了。

疼炸的，甚至有点耳鸣。痛感一阵阵往外扩散，疼得他想撞墙。

失眠确实影响状态，和他心情不好也有关系。

“饭都不吃空腹喝两杯冰咖啡，没事才怪。”河令卓皱眉：“你快说啊，我名声不好，晕倒在我身边该以为是我打的了。”

金于诣：“……”

“就是头有点疼。”痛感太过强烈，至于胃疼不疼已经感受不到了。

“心情不好也会头疼吗？”河令卓新奇。

“没有心情不好。”金于诣放下笔看他。

“我特别会察言观色，你骗我。”察言观色这项技能是河令卓从小在父母那学来的，别人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的状态。

而金于诣今天心情格外的不好。

河令卓不想挖他的伤心事，只是看在MP3的份上，稍微关照一下他。

“心情不好……确实会头疼，各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金于诣有些无奈，又拿起笔。

不就是好学生写不完检讨难受，或者因为这件事有些无措嘛。

“你的检讨，给我。”河令卓伸出手。

“怎么了？”金于诣现在头疼欲裂，没反应过来。

“给我就是了。”

金于诣把检讨递给他。

“我自己的四千字写完了，肖至义那边的检讨我晚点交，你的我帮你写。”河令卓沿着他没写完的地方续写。

最后一行写着，一时冲动而忘记社会主义价值观，丧失友好同学的概念……

这是什么鬼。

“不用了，你的手。”金于诣指了指他的伤口，裂开了。

“没事，还剩二十分钟课间，你也写不完了，好好上课吧。我模仿字迹还是挺像的。”虽然金于诣的字有点丑。

没想到他写得几乎一模一样，不仔细看看不出差别。

金于诣也就没和他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河令卓已经帮他把检讨交上去了。

已经放学了，今天倒数第一节课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x市秋天下雨比较少见，倾盆大雨更是。

赵叔给他发消息，说可能会晚半个小时到，下雨天家长开车出行，路已经堵死了。

秋雨带着阵阵寒意，金于诣没带伞，只能在教室里等雨停。

偏头痛不能吹风着凉，否则情况会更加严重。

“走吧，我把你送到门口。”

河令卓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打在他头上。

“谢谢。”如果今天河令卓没帮他，估计会有点难过。

后门没有遮挡雨水的屋檐，雨滴滴落在地溅起小腿高的水花，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金于诣的脑海里响个不停。

听着心烦。

这样的天气，衣服不被打湿是不可能的，不知有意无意，河令卓的伞好像有点向他倾斜，肩膀处校服湿了一半。

大概是照顾他的头痛。

下雨天伞下两个人会挨得很近，金于诣甚至能感受到河令卓身上的体温。

他的洗衣液是清香的橘子味，体温需要靠近才能感受到。

明明吹了风，头却不那么痛了，看来他需要买一瓶柑橘调的香水，清爽缓神。

金于诣不讨厌这样的氛围。

“一般雨天堵车都要半个多小时，我把你送到学校附近的店里吧。”

“嗯，好。”金于诣回过神看向他，他比河令卓高些，需要低头。

黑伞的阴影下，是一张雌雄难辨，美得惊艳的脸，普通的校服穿着都合适。

连阴影都只会为他添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