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生物科技集团总部。

全息穹顶内，四千个悬浮座椅反射着舞台上的冷光，观众席上座无虚席。

“各部门准备，倒计时三十秒。”控制室发布指令的电子音在所有工作人员的耳麦中响起。

主持人踏上量子传送台时，心中莫名被一种不安充斥。

本该显示集团LOGO的全息投影屏轻微闪烁，像被水波搅乱的镜面。

无数舞台射灯聚焦在他身上，他压下心悸，微笑着开始说开场白。

变故发生在发布会开始的一分三十七秒。

整个穹顶突然全部变成蓝屏。全息投影的虚影变成无数混乱的代码。数秒后，一个戴着怪鸟面具的虚拟影像浮现在会场中央。

全副武装的黑衣保镖大量涌入观众席，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到来是否让您感到万分惊讶？”

“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恐怖分子，只是揭露真相的人。”

“在过去的十年，圣安生物制药垄断了全球的生殖药品供应。在座的各位，你们以为圣安生物制药让你们摆脱了费洛蒙的控制？不，他们在利用常规药品控制所有人……”

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惊呼渐渐安静下来，凝神看向高悬半空的全息影像。

“立即切断信号，封闭整个会场！”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对着控制台大吼，却看到控制台上的技术员们也和所有观众一样紧盯着屏幕。

全息影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监控视频。

触目惊心的罪证被一一罗列，全球实时转播将这些信息迅速扩散，一切都势不可挡。

*

第五军区基地。

同一时刻，明彻一出电梯就撞见了大批武装士兵在一层来回巡视。

明彻无奈，在被发现之前躲进了上方的通风管道。在夹层中潜行到c区出口附近。

通风管道里，明彻正用军刀撬开检修口。腕上已经越狱过的通讯器突然震动，Bird发来的信息在表盘亮起：

【直播切入成功，预计他们的安保系统三十秒后重启，你的IP暴露风险很高。】

他翻身跃下管道时，走廊尽头的红外探测仪已经亮起红灯。

“发现入侵者！”警报声在走廊炸响的瞬间，明彻闪身撞进最近的贮藏室。

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宪兵从两侧包抄而来。当第一个宪兵踹开门的刹那，明彻心里充满了后悔。

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后勤部合法合规的文职人员，如果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正确的地方，他完全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抱头鼠窜。

雨点般的枪声响起的前一秒，明彻将地上几瓶液态氮罐横扫过去。

零下196度的白雾在密闭空间炸开，反恐面罩下传来此起彼伏的闷哼声，明彻扯下消防斧劈开应急通道。

“嗤”的一声轻响，他的左肩迟钝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的左肩被子弹贯穿了。

*

自由岭州奥罗拉地堡。

傅寒星的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骤然收紧。阿伦的日记本在最后几页出现了大片狂乱涂鸦，和不慎溅上的血迹。

12月15日的记录里突兀地出现一行工整小字："今日向中心驻区运输12箱Ann反应催化剂，箱体标注……。

“退后！”夜鹰猛地拽开正在翻看笔记的傅寒星。

地道不远处传来细碎抓挠声。

宿舍区生锈的铁门轰然崩裂，黑潮般的鼠群倾泻而下。

这些啮齿动物体型硕大，看起来应该也是被污染后的变异生物。脏兮兮的皮毛下鼓起无数肉瘤，身上裹挟着黏糊糊的液体。

白朗宁举起枪射破几桶机油，狭窄空间里瞬间掀起一大片火浪。

焦臭味中，凄厉而尖利的吱吱声，简直要把他们的耳膜刺穿。

鼠群反常地放弃攻击，争先恐后地从中心呈放射状往外涌去。

队长夜鹰突然意识到整个地下空间都在有规律地震颤，像是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更深的地下翻身。

地面塌陷来得毫无征兆。傅寒星在坠落中看到井壁上的鳞片刮痕，每片都如碗口般大小。

失重感持续了将近半分钟，当他们砸进柔软的真菌丛时，夜鹰的污染检测仪直接爆表，持续不断地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傅寒星低垂着脑袋，默默地站起身来，把戴着的防护面罩紧了紧，打开夜视模式才能勉强看清这个巨大深坑的内部环境。

太狼狈了。他抬头看向上方深坑的环形入口。

夜鹰和白朗宁也在不远处相继站起身来 。

“其他人没掉下来？”白朗宁的声音闷闷地从面罩下穿出来，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找出通讯器试图联系厨子和小k他们。

夜鹰也有些不解，“按理说他们当时应该就在附近……”

“怎么样？”夜鹰凑到白朗宁身边，“有信号吗？”

傅寒星走到他们身边，三人都静默着等待通讯器另一端的回音。

可惜，除了通讯器那边除了呲啦呲啦电流声外什么都没有。

面罩下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先走吧。”傅寒星率先向着更深处走去。

“好好好，直接把这个‘耶梦加得’老巢端了……”队长立刻跟上傅寒星的脚步。

白朗宁犹犹豫豫跟上去，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回去就要退役。

地底的更深处，过剩的水分沉积成一片湖泊。

傅寒星把夜鹰叫了过去，两人把湖泊里的液体采样，用便携仪器进行检测。

“都是惰性……”夜鹰看着检测出来的数值喃喃道，“污染系数并不高。”

“这所谓的‘耶梦加得’真的存在吗？”傅寒星突然出声质疑道。

“我们为什么就默认它是导致地堡暴乱的污染源呢？”

白朗宁翻了个白眼，把检测结果拿过去看了半天，“还不是你一直在说什么耶梦加得耶梦加得的……”

“是那批送进中心驻区的催化剂。”

另外两人均是困惑不解地看向傅寒星。

“Jormungand-2，圣安生物提供给军方的一批二代Ann反应催化剂。”

“那玩意就叫耶梦加得？”队长夜鹰皱起眉，“你是觉得，那批试剂是导致士兵异化的污染源？”

傅寒星偏了偏头，拍了拍自己戴着的防护面罩。

夜视功能下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有点担心面罩电量过低，一会儿不只是太黑看不清的问题，而是他们都无法隔离无孔不入的污染物小孢子。

“都不重要了，我们首先要离开这里。”

*

第五军区基地。

明彻踉跄着冲进安全楼梯。下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好不容易乘电梯到达一层的明彻只能转身向上跑。

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窜下，明彻还不忘操作着通讯器联系莱克斯。

“说好的接应呢？我快要完蛋了！”

等了许久，通讯器终于传来莱克斯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回复：“你得穿过跨海大桥啊...他们早就把关口封锁了……”

莱克斯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还联系我？别再联网了，你的IP彻底暴露了。”

“要我说，你现在就老老实实被拘着算了，反正你的任务马上收尾了……”

明彻忿忿地挂了电话，顺便把通讯器的芯片抠出来折断。

时间紧急，明彻一脚踹开七楼通往天台的门，这里可以跳到另一栋建筑上。

他暂时还不想在军区的审讯室里受罪。

军区基地高悬着的监视器三百六十度地来回巡视，高强度探照灯惨白的光芒每移动到一处都“刷”地照亮一大片区域。

明彻冲出遮蔽物还没来得及刹住车，强光恰好扫到这边，直直射进他的瞳孔。

明彻迅速扑倒在冷却塔后方，抬头看见十余架武装直升机正在军区基地上空盘旋，机载摄像头像无机质的机械复眼，正来回巡视。

一轮巡逻结束后，明彻站在楼上往下看去，离岛的主干道挤满了往外逃窜的车辆，鸣笛声与枪击声齐飞，可以说是混乱不堪。

明彻低下头把肩膀上的伤口潦草地扎紧止血。心中充满了疑惑，看起来像他一样想要离岛的人不在少数。

明彻跳到另一层建筑的平台上后，从安全通道迅速下楼。

大门口此时必定围满了武装宪兵，明彻避开正门，在一楼侧边借着惯性撞碎玻璃幕墙。

警报声响起时，他已经夺过外边守卫的突击步枪，下一秒将枪托重重地砸在守卫的后脑勺，让对方瞬间瘫软了下去。

现在基地一片混乱，明彻暂时甩开了追击，趁乱抢了一辆往外逃窜的军用摩托撞开防护网，向跨海大桥的方向驶去。

整个基地的人员分成了两批，一批人疯了一般地往岛外逃窜，另一批还在尽职守则地执行命令。

身后传来不断循环的警告广播，前方大桥的方向则突然爆出冲天火光。

前面堵住了，明彻和周围一起往外涌的人一样，被迫停了下来。

旁边一个人叹了口气，居然悠悠地拿出终端开始浏览新闻，听到“圣安医疗”几个关键词，明彻好奇地偏过头瞟了一眼。

新闻主播身后的背景是圣安总部燃烧着的穹顶，“……造成股市崩盘，市值蒸发超过万亿……”

圣安生物几乎危及几十亿人口的生命与健康，但有些人只是关心股市。

明彻此刻本应该着急，但或许是血流的有些多了，肾上腺素飙升过后，困倦和疲惫瞬间席卷了整个躯体。

“嗨，”明彻打起精神，对着旁边的这人打了个招呼，“你们为什么都要出岛啊？”

这名中士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明彻，见他一身狼狈还负了伤的样子，回答道：“那你出岛干什么？”

明彻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中士见他没回答，又回去看了两眼终端，或许是没有感兴趣的信息了，才回过头来继续和明彻说道：

“不知道哪个区，好像爆发丧尸了，大家都往外逃呢。更何况上面还要封岛，现在还不走，我们这些炮灰都得玩完。”

“丧尸？”明彻感觉头有点昏沉，下意识重复道。

“好吧，上面喜欢叫什么，异种，异化体？其实不就是丧尸。”

明彻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军队管控能力，不至于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才对。”

“哼。”中士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对啊，为什么呢？”

“因为最先要出岛的那些人，大多是高级军官。最高指挥官没有下达指示，谁敢拦他们呐？”

明彻点了点头。如果连一些贪生怕死的高官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看来这次基地的混乱爆发的十分突然。

“尽快撤回！离开大桥！”装甲车上的士兵用扩音器嘶吼，却被桥上潮水般的人群逼得节节后退。

中士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回去？回去更是完蛋……”

他的抱怨戛然而止，不仅是他和明彻，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不远的前方。

当第一道等离子光束撕裂云层时，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浓雾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钢铁巨影，近百米高的机甲每一步都让桥面震颤。

米迦勒胸口的反应堆泛着幽蓝的冷光，六联装的等离子炮正在缓缓转向。

“机甲米迦勒失控！重复，机甲米迦勒失控！”身后装甲车上士兵们用对讲机继续发出最后的警报，“桥上的所有人员尽快撤离！”

这一次，他们说完就迅速掉头，头也不回地驶离跨海大桥。

中士瞪大了眼睛，转头和明彻对视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嘛？赶紧掉头。”明彻丢下一句话，迅速调转车头往基地的方向冲刺，身后是乌压压一片往回开的车流，晚一步都要被撞飞碾碎。

但此刻，一切都来不及了，米迦勒的机械臂突然插进桥面，近千吨重的吊索桥如同玩具般被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