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尼采】
佐拉在整理身边的书。
一九七七年前的这个圣诞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格里莫广场上白茫茫一片。
布莱克祖宅的书房整墙都是书柜，雷古勒斯坐在可滑动的梯子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看表情显然不是他想要的那本。
佐拉坐在地毯上，身边已经高高垒起两大摞，同样是没有一点收获。
“这本也没用。”雷古勒斯很快合上手里的书，“我恐怕今天也是没有收获了。”
女孩啧了一声。
“为什么会找不到呢？”佐拉读过不少诅咒相关的书籍，本以为轻而易举就可以发现结论，可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做无用功。
外在的改变明明是黑魔法很容易造成的副作用，可是翻了这么多书，记载的情况没有一点适用于黑魔王身上。
于是这让这一疑问变得更吸引人了。
“你会觉得这个举动太危险了嘛？”佐拉问，“我们也不是想要抓到什么把柄，只是想更了解他。”
“嗯，只有足够了解黑魔王，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才会看重我们。”雷古勒斯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再抽出下一本。
“是，说真的，我们这样完全连贝拉特里克斯的边都碰不着。”佐拉瘪瘪嘴，“我可不是要去食死徒做个小喽啰的。”
雷古勒斯忽然停下翻书的动作：“你有听说小巴蒂是靠什么才在黑魔王面前露脸的吗？”
佐拉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的父亲接任魔法法律执行司，你父亲的落败导致黑魔王损失很重，不过他可以不错地进行弥补。”雷古勒斯双手撑在梯子的扶栏上，“你知道他很擅长什么咒语吗？”
佐拉摇头。
“夺魂咒。”雷古勒斯说，“不知道是不是克劳奇家族都精于此道，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可以熟练掌握夺魂咒。”
“他能控制他的父亲？”
“不能，但他控制了他的母亲，进入书房对一些食死徒的罪证进行消除和修改，包括你父亲。”雷古勒斯平静地说，“不然你父亲怎么会只是革职这么简单。”
佐拉一时有些错愕，但很快又说：“他的母亲？事后再修改记忆吗？他有这么厉害？”
不管怎么说，真是有够变态的。
雷古勒斯却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不清楚。”
佐拉双肩一耸，讪讪笑了一下：“不过如果是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佐拉，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但他确实也做到了。”雷古勒斯慢慢地一步步走下移动梯，“而且这也证明他能做一条最好的暗线。”
“是，谁会查自己的儿子呢。”佐拉认同地说，“哪怕事情败露，也不会糟糕到哪去。”
雷古勒斯来到佐拉身边盘腿坐下，却长吁了一口气：“不好说，他父亲对他特别严格，父子关系特别不好。”
“但那也是儿子啊。”佐拉瞪大眼。
“而且他父亲现在可是出了名的雷霆手腕。他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雷古勒斯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也是，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儿子。总比其他人去潜伏更好。”
“这种感觉真不好。”佐拉叹了一口气，翻着怀里的书，“比我们年轻的小子都已经受重视了，我们却还是什么都不能参与。同龄人中，大人最早看中的还是埃丽安。”
“但那天在禁林遇到黑魔王大人，他不是也夸奖你了吗？”雷古勒斯虽然总是一副很平淡的样子，但很会提供情绪价值。
“是啊，就像那天，我们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禁林……”
佐拉说到这里，忽然哽住，在恍然大悟中愣了几秒。
他看重埃丽安，他又出现在禁林。
“他可能有着什么计划与霍格沃茨有关———”雷古勒斯猜测着，但很快被打断。
“不！他是想找马人！”佐拉感觉找对了方向后兴奋地站了起来，“他与狼人、吸血鬼甚至巨怪都有尝试协作，最近还成功挑唆巨怪发起了一次暴动，现在他在试图和马人谈合作！”
雷古勒斯也是眼前一亮，对此很是认同。
“这样就说通了。”佐拉双手抱臂，频频点头。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想过……”雷古勒斯斟酌着开口。
佐拉明显感觉到他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于是说：“你说。”
“你说过埃丽安这个假期选择留校。”
“是。”
“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
“她说和舍友们约好要一起学习的。”
“你觉得这是借口还是真的？”
“……”佐拉抿着嘴，许久才说，“可以是真的。”
“佐拉，那天在密道里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雷古勒斯重新开口，“埃丽安继续和西里斯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佐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些，嘴角抽了抽。
书房安静极了。
布莱克先生和夫人外出拜访亲戚，家里只剩两个年轻人和勤劳的克利切。
隐藏在街道上的祖宅神秘且安逸，此刻却有些静得吓人。
“我知道。”
佐拉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向手中的书。
“那你怎么想？”
“我没有怎么想。”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佐拉又说。
“可万一事情暴露呢？”雷古勒斯理智地说，“她也会除名，我们都不想看到这样。你看到最近的新闻了吗？现在被除名，很危险。”
佐拉当然看到了最近的新闻。在巨怪暴动之后食死徒又一次屠杀麻瓜，当时有在场的巫师出手帮助，同样死于非命。
更别说被除名的纯血。
现在只要站到黑魔王的对立面就是敌人。
“埃丽安已经拿了我们家族的家族戒指，虽然还没对外宣布，但她就是特拉弗斯新任家主。她不会犯蠢的。”
“但她现在就在犯蠢。”
“她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应该站到我们这里。”雷古勒斯却很坚持。
“她不会犯蠢的。”
“可她就会波及到你。”雷古勒斯的脸色难看了些，像是经过了很漫长的挣扎那样，“佐拉，你看看我们家因为有一个‘逆子’，现在是个什么地步？爸爸妈妈发疯了一样四处交际，也没办法挽回一点颜面，甚至越来越糟。就好像我们只能这样糜烂下去一样！”
佐拉明白，她当然明白。
“西里斯以后会是哪一边的人，你很清楚，埃丽安如果不早点脱身，她只会更痛苦。”雷古勒斯说。
“不，埃丽安不会是任何一边的人。”佐拉却说，但也眉头紧锁，“她就想要清闲地继续画她的画，过最简单的生活，对立场、纷争、权力和荣誉从来都没有一点想法。”
“可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哪还有什么中立可言。”
雷古勒斯的话语像一把冷峻的利刃，迎面而来。
有时不是故意装傻充愣，不是故意逃避，是因为人很容易被束缚在信息茧房里。
佐拉忽然觉得很悲痛。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憧憬黑魔法，埃丽安就是多么憧憬轻松的生活方式。
她替姐姐的身不由己感到刺痛不已。
雷古勒斯压低声音：“而且那位大人很欣赏她。你觉得她再三拒绝会发生什么？”
会变成姑姑那样。
佐拉忽然冷汗直流。
“人各有志……他不会强求的，对吧？”
“你觉得呢？”
佐拉难以忍受般闭上眼。
“当然，她不会想不明白这些。”雷古勒斯按住佐拉的肩膀，“所以我才很担心。你没想过和她聊聊？”
“想过，但我实在是……做不到叫她放手。”
佐拉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人”她说，“西里斯被除名，她最期待的婚姻破裂，她却从来没有怪过他为什么偏要在那个节骨眼上和家里闹掰。”
“爸爸被害，她从来没有怪过他为什么偏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害家人担惊受怕，哪怕是那么智慧的奶奶生前都埋冤过她的儿子。”
“我喜欢黑魔法，想成为食死徒，其实哪怕她觉得风险很大，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最重也不过是叫我再想想。”
佐拉说着说着，嘴角浮现苦涩的笑意。
“嗯，她是个很好的人。”雷古勒斯点点头，“从小时候就是，她成熟得很早，像我们所有人的姐姐。”
“她从来不用自己的标准评价别人，那么对她，我也做不到。”
佐拉重新看向雷古勒斯，做出了答案。
“她一直在失去，我实在是做不到对她说‘要是你这样做，会让我们……’”
雷古勒斯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佐拉站起身。
其实时间还早，但佐拉不想碰到雷古勒斯的妈妈，沃尔布加对她很久都没有好脸色了。另一方面，她的母亲也越来越没安全感。
“好。”雷古勒斯说，“我让克利切把你的斗篷拿来。”
他说罢，打了个响指，克利切就带着打理好的斗篷出现在书房里。
“谢谢你，克利切。”佐拉接过斗篷。
“能帮上佐拉小姐的忙是我的荣幸。”克利切真诚地一鞠躬。
雷古勒斯起身，把佐拉送出去。
“不用送了，我不走壁炉，我想去外面走走。”佐拉说着，拢了拢斗篷，和雷古勒斯道别。
走过布莱克祖宅幽暗狭长的走道，推开门的那一刻，麻瓜那欢快温暖的圣诞歌曲的旋律就在耳畔响起。
在这个节日，麻瓜和巫师都在宣扬温暖和团聚，这倒是如出一辙。
佐拉走在格里莫广场的街道上，感受着冬日里的风和月色，她挺喜欢这种放空脑袋、无所顾虑的感觉。
“佐拉。”
佐拉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雷古勒斯出现了街道后方。
他全身都被黑色笼盖，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冷漠，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到温和的光。
“做什么？”佐拉问。
“陪你走走。”雷古勒斯说着迈步来到佐拉身边，和她并肩前行。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在这散步。”佐拉很是意外，“毕竟是自己家门口。”
“嗯，是说不上喜欢。”雷古勒斯淡淡地说，“但我喜欢跟你一起。”
佐拉双手捂住嘴，噗呲一笑。
两个年轻人走在街道上，避开人流，身上粘上了点点雪花，置身在这温情的环境中。
佐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属于麻瓜的氛围，也是这么美好。
这或许就是埃丽安喜欢的，没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目标，没有一定要达到的地位，没有一定要取得的荣誉。
佐拉的思绪忽然回到禁林中，回到那个骇人的面孔之上。
而这，是佐拉想实现的报复。
斯莱特林可以帮你走向辉煌。
黑魔王让她真正看到了这个可能。
可那个阴暗的地方却让她不舒服，甚至比走在这些麻瓜之中还要不舒服。
佐拉忽然停住脚步，皱了下眉头。
她感觉脑袋中忽然闪过什么，如梦初醒般猛地看向身边的男生。
佐拉忽然发现，她的崇拜和敬仰最终都还是指向她自己。
她要的其实不是家族的荣光和个人的成就。
她追求强大，不过是喜欢这种面对一切都信手拈来、如愿以偿的滋味。她不过是不想受制于任何人。
“雷尔！我们得学大脑封闭术！而且要学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