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旸抱着一捧白色菊花走在墓园的绿道上,这是这个月第二次来看望弟弟,他刻意没有叫上竺?烈,孤身一人前去。
竺?烈买了一个位置相当优越的双人墓地,墓碑上刻着宫昀和母亲许茹珍的名字。
宫旸刚走到墓碑前就看到一捧鲜花,枝叶上还沾染着露水,一看就是刚摆上没多久。
他匆忙放下花扭头追出去,非节假日的墓园没有多少祭拜者,他一眼就看到了绿道那头的叶良。
“叶良!等一下!”他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在墓园附近的茶室落座,说是有话要聊,实际上不过是相视无言。
“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不是吗?”双手捧着茶杯,叶良率先打破沉默苦笑道。
“抱歉……”宫旸不善言辞,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叶良。
从小昀过世后的反应来看,叶良对他的感情之深超乎想象,宫旸一度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提说服叶良了。
“不过,小昀临死前让我转告你,他希望你可以幸福,这是他最后的遗言。”不知道现在说这话算不算晚,宫旸还是舔着干涩的嘴唇说出口了。
“幸福啊……我曾以为我已经握住了。”叶良凄凉地笑了笑。
宫旸一想到,要不是景沐认错人误杀了小昀,也许他和叶良已经收获了幸福的新生活。
“真的,很抱歉……”心口一阵苦涩,他再次开口道歉。
“人死不能复生,我想阿昀应该也不想我们继续活在痛苦里吧。”
沉默了几秒后,叶良竟然主动宽慰起了宫旸。
宫旸想起读书的时候,宫昀身边的朋友都是乐观外向的类型,也许正是这样他们之间才能互相吸引。
“谢谢你,叶良。”他看着叶良的双眼由衷地说道。
叶良垂眸摇着头,顺口问起了孩子们的情况。
“孩子们很好,竺?烈请了专业的育儿嫂照顾他们。”说到可爱的侄子侄女,宫旸的眼神温柔下来。
“取名字了吗?”叶良问道。
“日日的已经想好了,叫宫旳。”宫旸微笑着说道。
事实上这是竺?烈取的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棒极了,既提取了宫旸的日字形旁,又结合上了自己的半边勺字,简直神来之笔,感谢汉字的博大精深。
“很不错的名字,那月月呢?”叶良赞同地点着头问道。
“我给月月想了好几个名字,还在犹豫呢,不过我希望孩子可以姓竺。”宫旸说着羞涩地笑了笑。
他知道竺?烈偏心宫旳,跟着他姓宫也是因为竺?烈对他的感情。
但明明两个都是小昀的孩子,他希望这孩子们能够一视同仁地被对待,所以月月必须跟着竺?烈姓才行。
“对了,叶良,要不然你替月月想个名字吧。”宫旸眨了眨眼,突然将这个重任委托给了叶良。
“我?”叶良愣了愣,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
“名字……月月……”他没有拒绝,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猛地抬头看向宫旸说道:“叫霁月,怎么样?清风霁月,象征美好的寓意。”
“霁月,竺霁月,真是个好名字。”宫旸呢喃着,越听越觉得顺耳。
叶良侧头微笑,问向宫旸:“以后我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吗?”
“当然,为什么要拒绝一个真心爱着他们的家人呢?”宫旸弯起眉眼说道。
随着还原剂项目的日渐成熟,纳入医保的申请终于获批,这意味着新药将以低廉的价格,开放给更多需要的人。
同时,实验室团队也该到此为止了。
国际机场的安检口外,穆辰苏和唐诗缘紧紧相拥着。
“苏苏,你抱太紧了。”唐诗缘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用双手推开穆辰苏以求一丝新鲜空气。
“怎么能不抱紧你啊!接下来两年你都要待在美国,整整两年耶!”
唐诗缘才喘上一口气,又被穆辰苏按回了怀里。
“两年很快的啦。”唐诗缘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
“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穆辰苏边说边把头靠在恋人肩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所以你不支持我去帮老师吗?”唐诗缘试探着问道。
还原剂的成功改变的不仅仅是中国市场,辐射范围是全球,沈慧珠联系唐诗缘,自然是希望她能援助美国的项目开展。
“怎么会,这是你的事业,我当然支持你。”穆辰苏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那就好,谢谢你,苏苏。”唐诗缘松了口气,释然一笑。
“尊敬的乘客,您好!请您注意,XXX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请您前往相应登机口,准备登机。祝您旅途愉快!”机场的喇叭传来一阵播报。
“啊!开始登机了,苏苏我走了哦。”唐诗缘听到广播,打算抽身走人。
“嗯,一路顺风,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穆辰苏关切地说着。
唐诗缘站着没有动。
五秒后,她无语地抬头道:“那个,苏苏,你能不能放开我。”
“噢……”穆辰苏缩回揽住她腰的手,悻悻地应着。
唐诗缘见她一脸失落的模样,抚摸着她的脸安慰道:“两年很快就过去了。而且爸爸们不是说了,等我这次回来他们就同意我们的婚礼。”
“啊~两年!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上一面呢。”穆辰苏发出不满的哀嚎。
“好啦,我休假的时候会回来看你的,你也可以来美国找我。”唐诗缘说着,踮起脚尖一口亲在穆辰苏的下唇上。
“我给你做的抑制剂记得用哦。”末了,她不忘警告一句。
“嗯。”穆辰苏乖巧地点着头,心里盘算着刚才那个吻太不得劲了。
“再来一口就放你走。”都要分开两年了,她决定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穆辰苏!!!”
唐诗缘在双唇被封住之前怒吼着她的名字,把她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
“经过我院长聘委员会审议,专业技术委员会批准,同意聘请霍郭为我院长聘副教授。”
霍郭站在台下,听着一旁的院长宣读聘任结果通知,感动得热泪盈眶。
“呜呜呜~我终于熬出头了!我爱宫教授!”他发出狂热粉丝的爆鸣。
“公开出轨可不行啊,打官司你可不是我的对手。”站在他旁边的万尚勋倏地一笑说道。
“嗯?!这难道不算公报私仇吗?你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我要去投诉你!”霍郭瞪大眼睛说道。
宣讲结束,万尚勋牵着霍郭朝校外走去,迎面遇上自己的妹妹万栀。
“哟!恭喜霍教授呀!”万栀捧着一束花,大大方方地献给霍郭。
“是副教授啦,副教授。”霍郭害羞地挠着脖子纠正。
“没什么差别,就当我提前恭喜你晋升到教授职称。”万栀大笑着一掌拍向霍郭的肩膀,差点没给小伙子拍翻过来。
“小栀,你下手能不能有点轻重。”万尚勋及时扶住恋人,一边心疼地替他揉着肩膀,一边训斥着自己的妹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万栀举起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求饶。
“没、没什么……极优性Alpha劲儿可真大啊。”霍郭缓过劲儿来,发出感叹。
“好啦好啦,为了庆祝你晋升,今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吧,爸也会来!”
刚闯完祸的万栀转眼把事忘了个干净,麻溜地推着霍郭和万尚勋往路边走。
“麻麻——”坐在父亲腿上的两岁女童看到他们走来,激动地将小手伸出窗户挥舞。
“小珏乖,快让叔叔抱抱!”霍郭兴奋地打开车门,抱起可爱的小侄女一顿哄。
“我来开车吧,你们就跟小珏玩吧。”万栀识相地坐进驾驶舱。
“我希望在腺体还原计划的实施,我们能够迎来一个真正意义上性别平等的时代。”
宫旸站在演讲台上,下面是乌泱泱的大学生,他今天是受邀来Alpha大学进行宣传演讲的。
“切,说什么平不平等的,恶心人。”坐在距离演讲台最近的那排,一个男生不屑地跷着腿,看向宫旸的脸面露不屑。
“我堂堂一个Alpha凭什么要牺牲自己配合Omega?Omega觉得自己那么珍贵,那就躲在家里别出来啊!”他用鼻孔冲着宫旸,一脸嘲讽地叫嚣。
“这位同学。”宫旸听到他的话,面不改色地望了过去。
“你今天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的第二性是Alpha。第二性不是靠努力可以改变的东西,你只是恰巧是Alpha罢了。而我们所追求的公平,是无论你的第二性是什么,都可以拥有平等的社会地位。坐在这里听讲的人可以是Alpha,也可以是Omega、是Beta,没有人需要为了Omega的身份自卑,因为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宫旸凝视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宫旸语毕,场馆里顿时掌声如雷,男生不屑地撇着嘴,一副不信服的模样。
“老子是极优性Alpha,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至于Omega为什么自卑,谁叫他们生下来是Omega,活该他们自卑,切!”他轻哼道。
演讲结束,宫旸收拾完文件包走出会馆,竺?烈就在外面等着他。
方才的男生看到宫旸出来,脸上浮现出一个奸笑,他刚想上前继续刁难,就看到一个男人将宫旸搂进怀里。
“咦,那个人是!”他惊讶地低呼。
“噢,他,我记得名字,竺?烈是不是?新一届Alpha会长竞选宣讲那天,他在台上贬损其他竞选人的发言简直爽爆了!”或许是这么个大人物出现在学校里异常扎眼,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
“他也是极优性Alpha,那天的选票你不是投给他了吗?”同在一个会场里听演讲的同伴凑过来,看着他们说道:“不过他是性别平等派的主张者,好像今天的演讲项目也是他们公司研发的。”
“切!这样的男人竟然跟一个劣性Alpha勾搭在一起,没品位!”男生恼怒地瞪了两人一眼,气呼呼地跑开了。
宫旸和竺?烈并肩朝校外走去,一路上他没说话,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宝贝?”竺?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主动询问道。
“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宫旸长叹一口气。
“还原剂上市一年,经统计,实现腺体还原比例最高的年龄段是18-22岁……也许是因为有科技支撑吧,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把标记当回事了,这和我的初衷相悖了。”
宫旸低下头,默默低语道:“是不是我的实验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新药没有在社会正面造成影响,反而成就了一堆反面教材,这让宫旸难免有些气馁。
“宝贝,你不能这么看待这件事。”竺?烈一脸正色道。
“目前腺体还原遇到的问题不是正在积极解决吗?杭立华已经把还原剂应对法案提上去了,以后只要是觉醒登记为Alpha的人,医院会强行保留他的腺□□,作为将来制作还原剂的原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说道。
宫旸知道杭立华之所以推荐竺?烈继承他的会长之位,就是为了确保这条法案能顺利通过。
虽然竺?烈本人对这个位置嫌弃至极,为了恋人的梦想倒也忍了下来。
“还有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你救不了所有人。”竺?烈耸着肩说道。
“嗯,我知道。”宫旸点头承认。
“但即便如此,一个也好,两个也罢,只要有人能用上你的药重获新生,你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你别老想着拯救全世界,只要能握住朝你伸出来的那只手,你就已经赢了,明白吗?”竺?烈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向宫旸。
宫旸下意识握住竺?烈的手,怔怔地发呆。
“所以你愿意我继续陪你走下去吗?我发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竺?烈拉过他的手,郑重地亲吻着他的手背。
“我愿意。”宫旸这么说着,耳朵突然一热,总感觉自己答应了什么婚礼誓词。
“走吧,不管是明天,还是明天的明天,只要我们在一起,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竺?烈笑意盈盈地牵着他朝校外走去。
校门外,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斑驳的阳光透过叶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