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保时捷911一路驶出市区。
几辆车随后紧咬追逐,一路逼迫往港口的环山路去。
“你坐我旁边,充个数。”项檐还记得好心提醒:“低着脑袋,别被爆头了。”
资料信息给得详细,他知道这个女孩受袁珂的父亲资助上大学,所以才会执意要跟着来。
恰好可以发挥点作用。
为了让她镇定点,他补充说他是袁珂爸爸请的保镖,来帮她们躲避坏人的追杀的。
也不知道哪个字有问题,这个胆小如鼠的女孩捂着嘴巴,早就吓得一脸眼泪鼻涕。
项檐没有再说话刺激她,只是再开了十多分钟之后,终于找到时机在拐弯处卡视角降速,将抖成小鸡崽一样的女孩裹进毯子,推出去。
耳边总算彻底清静下来。
后窗不满弹孔,玻璃碎成网状,让人无法窥视车内的人影。
左面是山壁,右面是海,车辆似是慌不择路,只能顺着这条路前行。
后方的路虎追及靠近,像不怀好意的鬣狗,想撞上来,把这白色的‘小绵羊’别到山壁上。
但‘小绵羊’灵活慌乱,扭来扭去总能避开。
“你行不行啊,真垃圾!”
四辆路虎里坐了十来个人,个个面相不善,光头、面部、手臂各自都有一样的刺青。
眼见几次别不住车,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长毛直接嘲讽,一边又对着保时捷的轮胎放了两枪。
“说了换我开,没屌用!”
“不是交代别直接把人弄死吗?”把着方向盘的瘦子也不服气。
“你撞上去,那种好车,没碾个稀巴烂人都死不了!”
浓密的长毛在车窗外胡乱飞,嘲讽的话跟着风灌进来。
瘦子油门踩得更深,路虎一下子势头更凶猛。
长毛把身子缩回座位上准备等待冲击。
此时已经是下坡路。
马上就要相撞的节点,那辆白色保时捷不知道是太慌还是怎么地,突然打个弯,呲溜开岔道,顺着杂草碎石的坡面下去,往那废弃的码头逃去。
“你*的,这么会开车是吧。”
长毛咧嘴气笑。
“蜈蚣给消息说让咱们把那辆车赶到那边的废厂去,现在好了,她们自己找死!”后座的高佬凑上来说道。
“蜈蚣?”
听到这个名字,长毛挑眉
“对,他、”高佬回答:“他好像也来了。”
长毛与其他几人差不多复杂。
有忌惮,有不虞,用口型骂了句脏话,问:“来插手干毛,关他叉事?”
不过抓个女大学生而已,本来叫他们整帮弟兄出来摆阵都够多余的了。
其他人没敢说什么,高佬只能回答:
“好像是,说跟老朋友叙旧。”
看到手机消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补充:“噢、噢,他还叫咱们别动手,等他到,否则——”
“叼!”
长毛骂出声:“冚家铲。”
真当他们是粉肠契弟吗,拿命捞这份钱,也得拿命来填路,谁挡谁死。
“嗑嗨了发神经而已,管他去死!”
“可、可是蜈蚣说,我们不听话会没命……”
“闭嘴。”
开着枪包抄,他们将把那辆保时捷逼到码头边缘。
长毛抓上一把AN-94突击步枪,嚼着口香糖下了车。
“干活!”
一连串子弹横扫,在保时捷的白色车身射出密集的弹坑。
这种时候总让人嗨皮。
哗然取笑的男人们包围上前。
“啊?”长毛挑眉:“没声啊,吓晕了?”
下巴一扬,示意人上去,口香糖呱唧呱唧在牙齿和舌头里辗转:
“男的做掉,女的拖出来。”
依稀还记得车里有其他人。
四人走上去,伸手拉开车门往里一瞧,却发现前后座空空如也。
“没人!”
他们围绕车身四处搜寻,查看车底,还有后备箱。
“什么声音?”
海边风大,气味不明显,等注意到脚下淅沥沥流一地的汽油时,已经来不及。
海堤下抛来一颗黑影,哐当落在车底。
几人低头看,瞳孔巨震。
“有炸——”
话没说完,轰一声。
巨响与火光,瞬间爆开。
白色保时捷猝然被气浪掀起,翻了个身后,连带产生二次爆炸。
车断成两截,威力大得不仅把车旁四人炸飞,连刚往前凑近的几个也被震倒。
玻璃碎和铁片如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击打下来。
俯趴避险得还算及时,但他们还是相当狼狈,头脸嵌入不少玻璃碎,淌下道道血痕,刺痛发麻。
长毛又惊又懵。
耳朵被炸得生疼,望见浓烟底下焦红血肉模糊的几具尸体,邪火顿起。
“仆你个街!”
这时咻咻两道被消音器抑制的枪声响起,右边甩着脑袋还没回转过来的两个弟兄立马倒地。
眼睛圆突,脑袋上留了个血洞。
生死就这么1秒之间。
“他妈的有黑手,躲到车后!”
长毛打开路虎车门率先作掩蔽,其他人也纷纷躲避。
“大兵,老四!”
刚才还活生生的过命兄弟眨眼就橫尸面前,一时受不了刺激,有两人站起身来,抱起步枪对着浓烟后面就是一顿扫射。
“老五、山猫!别乱”
旁边出声制止的‘来’字还在嘴边没说出口,又是两声枪响,老五和山猫当场毙命。
“不是说抓个女学生吗?!”
开车的瘦子自乱阵脚,朝长毛这边质问:“怎么有埋伏!”
“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他们仇家众多,突然面临这种变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被坑了。
长毛还在思索,旁边冷静得多的黑象先开口说:“不可能,他们跟我们交易的证据还在老大手里,闹大有什么好处,今天的路线也是蜈蚣刚才定的,他没理由泄露。”
“可是!”
“那车上,”黑象没理会瘦子的气急败坏,他的眼神透出身经百战的冷酷,说道:
“有个男的是吧。”
终于联想到什么,长毛回头吼:“高佬!”
“蜈蚣那条狗杂碎,刚才说的什么?!”
高佬受伤不轻,正惊惶,此时想翻手机怎么也找不见,顶着压力只能磕巴转述说:“他、他叫我们别动手,等他过来,我们动不了那人,还、还说——”
“乱搞的话,我们会被车里那家伙…杀、杀干净…”
“你他妈的!”
长毛看不惯那副窝囊样,但黑象制止他发火,认真在思考什么。
蜈蚣虽然癫得没边,但大事上不会说疯话。
废弃的码头,除了远处几间生锈的铁皮彩钢瓦房,就只有一些铁架和破旧的渔船。
那辆白色保时捷停在海堤的边缘,没有什么遮蔽物。
十八个人出来损失将近过半,剩下的人躲在掩体后面,凌厉的眼神紧盯浓烟逐渐散去的地方。
刚才打头上去查看的弟兄喊着说有炸弹。
不确定对方动向,几人静候一阵。
此时临近傍晚。
太阳吊在海上,波面粼粼。
片刻没察觉有什么动静,黑象便跟其他人打信号,让弟兄一半火力压制配合,他带人往前探。
几秒来回的眼神交流,四人顿起扫射。
黑象、长毛、瘦子等几人迅速往前,冲进变稀的黑烟背后。
长毛和黑象直冲海堤边缘,犀利的眼神下举枪就射。
哒哒哒,连打出一串水花。
——没人?
两人刚对视一眼,就听见背后兄弟的惨叫和混乱的枪声。
“艹!”
黑象回头猛冲,像矫健的猎豹。
长毛痛骂一声,也跟上:“骆驼,大全!”
“高佬!!”
等他看清时,嘴里喊的名字已经倒在路虎旁边变成满脖子血,抽搐着濒死的模样。
长毛大骇,视线移到跟黑象打在一起的人身上。
鲜亮的,橙红的颜色。
就是车上那个男的!
他……就是这个冚家铲,把他弟兄杀了!
长毛举枪就想射,但黑象也在那里,便口骂脏话,愤而冲上去。
黑象是退伍军人,参加过很多凶险的从林战争,存活下来退伍之后打过黑拳,近身搏击又快又狠,少有人能敌。
可几个来回他就察觉,眼前这个浑身还浸着海水的男人不是好搞定的。
“你、你会班卡西拉,”
又一记锁喉技被对方精准拦截,关节被扣住反拧拆招,黑象寒声逼问:“你也是闪星军人吗?!”
班卡西拉是黑象故乡的传统格斗术,源自猛兽间的搏斗演化而来,专门针对人身的弱点进攻。
将手、肘、臂,腿,膝和足练得坚硬无比来作为攻击和防守的核心,一般技术包括踢、打、绊、扫、擒锁、扑跌、投技、锁喉和错骨等,杀伤力强又兼具防守能力,是他们的军队必学的格斗技。
对方面无表情,不作答。
混黑多年,很少遇见身体素质强悍程度能够媲美自己的对手,明明体型占优,黑象却隐隐感觉无法压制对方。出击的每一记拳头和踢击,原本能将钢板打凹的力道,打在这人身上居然只有两步后撤。
脊背莫名生寒。
约莫是看到长毛瘦子他们几个冲上来,即将形成一对多的包围局面,在黑象连续猛攻之下,对方突然一改防守拆招的被动,毫无征兆地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反应速度,一个后手直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过来。
有一瞬间,黑象的眼睛甚至没跟上速度。
脑中危险警报疯狂拉响,他已经避退不及,本能挥出一拳以力碰力。
拳头一撞即分。
后直拳虽然是搏击所有拳路中最重的拳,但眼见对方没有沉腰蓄势,站架姿势不完备,黑象本以为挡下这拳不算难事,可谁料到对碰刹那间,拳头如同与卡车相撞……
整条手臂骨头寸裂的恐怖声音通过皮肉清晰传来。
“啊——!”
他咚声屈膝倒下,抱着手臂倒在地上疯狂惨叫。
“黑象!”
长毛愤怒的呼喊传来,路虎引擎声起。
那人发动他们的车打了个旋,准备开走,怒火中烧的长毛立马举枪扫射。
叮叮哐哐,子弹全打在他们平时自诩皮糙肉厚的车身和特制玻璃上,只留下一点浅坑。
“冚家铲!”
长毛被激得红了眼,提着枪拉开一辆车,带上其他三人开车追上去:“顶你个肺!”
“我要杀了你!”
“长、毛”
黑象面容痛苦地拧作一团。
“啊、啊……”
是他估算错误!
剧痛得满头都是冷汗,但他还是一把抓住旁边的瘦子,吃力地说:“别、去,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去!那个、呃……”
“啊?”
瘦子想扶他又不知从哪里下手,慌乱中又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的视线移到黑象的手臂上,细小的眼睛顿时瞪得目眦欲裂。
从他们刚才的角度,只看见黑象跟人拳头碰拳头来了一下,然后那人摆脱黑象,迅速跳进车里驱车逃跑。
黑象叫得痛,他还以为是中了枪。
可他身上没流血的枪眼,只有那条肿胀扭曲的右臂,充满红色紫色的血液。
一眼看去,就像被囫囵嚼过一遍的吸管那么破烂,顶着皮肤的白疙瘩好像是骨头断裂的尖尖,已经彻底认不出来平时健硕的样子。
黑象整张脸爆满青筋,从牙缝中全力挤出最后一句:
“那个不是人!”
“啊!”
无端端地,瘦子突然吓出一声怪叫。
路虎横冲直撞,带着鱼死网破的气势冲进铁皮厂房里。
前头开进来那辆,此时停在厂房中央。
长毛几人下车,把车门砸得梆响。
他气得发疯,举着枪四处扫,一边扫一边前进:
“出来!!”
从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出来的兄弟死伤大半,不把人碎成十八段没法交代。
子弹哐哐在铁皮打出孔,弹壳叮叮撒落一地。
夕阳光柱斜插进来,将昏暗的厂房切割混乱。
打空两把枪的弹夹,依然只有尘烟弥漫。
长毛手上换弹,眼睛始终盯着周围没有放松。
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
四个人,四对眼睛八只耳朵,捕捉不到半点动静。
屏住气息,一动不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长毛咬肌绷得死紧。
经过大约十分钟的静止,他的耐心告罄,临近再度爆发的边缘,突然,余光察觉右斜上方的光柱有一瞬间被切断。
他豁地回身抬枪,砰砰砰暴射。
其他三个反应也不慢,登时就跟上。
枪弹激烈的声响回荡在废弃的厂房里。
顶上挂着那抹招人恨的橙红色。
可——
只有衣服!
等刹住枪看清时,四人脸色大变,不由得在这同一个瞬间,感到后背刺骨地冷。
他们……都朝着一个方向。
背后,变成了盲区。
最后一枚弹壳落地的瞬间,短暂僵硬的四人莫名汗流浃背,想扭头回去重站队形。
叮、叮叮。
弹跳的金属光泽,滚落到第五双鞋边。
圆瞠的眼球,映出晦暗中那个无声无息贴在背后的黑影。
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