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做。方澜甚至嫌弃通讯器的那个屏太小，接通通讯后看不清将军的情况，干脆抽出自己的光屏，展开到将近一本十六开的书本大小。
通讯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来了。光屏上显现出将军半侧着的半张脸和半边肩膀胳膊，湿漉漉的褐金色的长发几绺几绺优雅的弯曲着，有些贴在脸畔和脖颈，有些垂在了和光衤果的肩膀上。脸上身上都还有着点点晶莹剔透的水珠。这斜斜的从下往上的视角，感觉像是将军坐在浴缸里，左手随便搭在边缘便接通了通讯。
怎么，将军是在洗澡么？虽然只是露了半个肩膀，肌肉贲满肤质莹光，这场景怎么感觉活色生香的让方澜脸上一热。当然马上他就注意到右上角的小框里自己，同样是半湿着头发，光着肩膀……
!!!
方澜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就着靠在浴缸里的姿势就给将军挂了通讯请求过去……这，会不会显得太随意太没有诚意了？
他赶紧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光屏略调整了一下角度，整个视窗里应该只剩下他的脸了。
“呃，将军，我……我打扰到了你么？你是在洗澡么。”
“没有。什么事？”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不在您身边，我有些担心您的伤势。新闻画面里，您并没有轮椅，甚至不使用手杖。”
“我使用手杖的。自动伸缩的,不用的时候收回来了。”说着将军甚至将右手腕挪到了镜头前，小臂上安装着金属臂套，安装在上面的手杖无声的伸长又缩短演示了一下才收回去：“腿伤没事。”
“腿伤没事？”
“腿伤没事。”
“胸前的伤口呢？”
“已经完全愈合了。”将军说着还用手抚了抚胸前伤口所在的位置，他应该也同时调整了一点点角度，方澜看见了贲满的强健的胸肌和光华灼灼的肌肤，那里确实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只有湿漉漉的水痕——和浅色尖小的两点茱萸。
胸肌的镜头再次晃红了方澜的耳根。随即又转了原来的角度。方澜看着那半侧过来的俊美容颜，强抑着呯咚呯咚的心跳，绞尽脑汁想刚才自己打算问些什么，终于想起来一个：“那么，关于在克里母暗星云联合军校里的事件，有没有调查结果？”
“嗯，有线索了。”说了这句将军便停了。
“那些暗杀你的家伙抓到了么？”
“部分。还在调查中。”
“到底是哪里的人想要杀你啊！”
将军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如果想知道，等以后见面再说。”
看将军思索和斟酌的样子，方澜怀疑是不是问到了什么不该公开的机密：“呃。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更安全。如果不方便的话不需要告诉我。”
将军不置可否“嗯。”
方澜再次开始了绞尽脑汁想话题：“接下来，将军您是要陪同王上巡察完整个星球么？”
“是的。”
“哇！真的吗？那会需要巡察多久啊？伤口受得了吗？”方澜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样，那么将军每天排卵要怎么办啊？如果还是常规排，那不得疼死？如果每天疼，所谓的修复治疗到底在修复还是每天都在撕裂伤口啊？
或许他的情绪过于真切表情过于操心，将军似乎是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总之，一直清冷的似乎没什么情绪的表情松动了一下：“整个塔特姆星也就是四个上层城市，六个交流城市。再有三五个特别的驻点。每个地方停留个三五七天，最多两个多月也就结束了。”
两个多月之久？之前还以为最多十来天就行呢。这话没有打消方澜的焦虑，反而让方澜冲口而出问道：“那么那个小手术要等两个月之后再考虑啰？这样行不行啊？”这样疼两个多月后那个地方会不会废掉啊？
“什么小手术？”将军的脸上瞬间寒霜密布。
“呃。”方澜眼睛骨碌骨碌，但是没敢撒谎。将军平生最厌撒谎，只是顺嘴把尼斯医生给卖了：“那个，我是听尼斯医生说的。他说，他说你可能需要一个小手术，便于治疗……”
“他怎么和你说的？什么小手术？”
“呃……”方澜意识到如果将军的自尊在阻碍他接受那样的治疗方案，那么被医生以外的人知道伤情可能也是伤自尊的。赶紧假装所知不多：“嗯，他没细说，就是说一个小手术正在考虑中。”
很明显，这种推搪并没有让将军释然。他冷然的脸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然的从屏幕上盯了过来，仿佛解剖刀：“如果你说的是在孕囊后室安放有机避孕膜这个手术，那么其实已经做完了。”
“做完啦？什么时候做的？”方澜很惊奇。将军不是一直在陪王伴驾，之前主要还是在追查搞学校暗杀的那件事么？
将军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盯了方澜一眼，随后屏幕黑了。
啊哦！完蛋了！将军看来真的很不高兴很不高兴！明明之前聊的好好的，明明之前说起时间太久的时候将军似乎还笑了笑的！
要是那时候自己不要那么嘴快说什么小手术就好了！！
要是那时候，自己顺嘴撒个娇说一句我想你了都要好的多！
——不不不。可别犯傻。我和将军的关系，还不到撒娇的那个感情。最多最多，说是时间太久有点担心。
就像是相处了几个月的副官——不，甚至不到当副官的资格，就像是新相处了几个月的勤务兵的那样的程度吧？
方澜随手抖了抖光屏上的水珠，将之卷起来塞进通讯器。心里面略微有些慌乱的想着说错话将军生气的事。想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和将军亲近到可以知道这种隐私的地步，想着想着情绪低落下来，细究起来，自己甚至亲近和心腹的程度比成勤务兵都只是新分配相处不久的那种吧？
自己还想过某个合适的时间要和将军表白一下，愿意将来就做一个手下，帮着管理一个农场什么的也可以啊？
现在，尼斯医生估计没好果子吃。不过那是他弟弟。
我呢？将军大人接下来会什么态度？
望着浸没了大半身体的水波，水波底下米色的浴缸底部上散落的七八个小小的浅紫色的珠子和水波里荡漾的不明物质——第一次直接通讯，我甚至是在浴缸里给将军挂的通讯……
一时间有些泄气。
几天后再一次接着去医院看望副官的机会终于遇上了尼斯医生，问到了将军的小手术到底什么时候做的。尼斯医生诧异的告诉说很早。大概是方澜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他还以为方澜真劝了呢，还抱怨说方澜劝就劝，不该把出主意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听他的口气，将军怪他了。但是也没大事。
方澜有心想再次和将军通讯联络，犹豫了半天没敢。
接下来副官穆拉特和两个勤务兵也出院了，收拾收拾东西便准备直接飞过去汇合将军。那天恰逢周六，方澜赶紧趁此良机，借送他们过去为名，一起蹭上了飞行器。
这是个梭形飞行器，有十六个乘位。安排他们四个人显得空空荡荡。而且速度相当之快，乘坐时速超过600的地面轨道车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飞行器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副官勤务兵们出院时差不多该吃早上的间食，到的时候连午饭都还没开。
这是一个交流城市，当地王的行宫较小，除了王本身和近侍进驻行宫，还使用了一家高级酒店安顿王的其他随行人员，将军便在酒店。
这个城市玲珑郡，地貌和加维非常不同。加维那是一平五百里，边缘些略有些起伏的山势。而玲珑郡看上去整个城市里到处散落着一鼓包一鼓包的小山。当然这也和这个城市摊子铺的比较大有关系。王上的行宫在中心位置的小山上，这个酒店就在小山脚下。
酒店是二十余层高的形状不规则的错层，看上去像是一座被切片的小小山，时不时这里那里还会忽然空出一块来，要么种植了高大繁密的乔木灌木形成了空中花园，要么就是一块空中停车坪。
将军入住的位置，便有一块单独的停车坪，站着将军的贴身警卫，见车上下来的他们，向着副官敬礼，然后便往里通报。一会儿勤务兵出来迎接。将他们引入套房。
将军据说是一上午都在训练体能，这刻正在洗澡。都是将军身边老人了，进了套房，他们将方澜安顿在客厅喝茶，便自顾自去见将军身边的其他警卫勤务，甚至开始各自分配房间。
方澜独自坐在华丽的厅中捧杯，耳中听着内室传来的些微声响，眼睛看着墙壁上一只大钟嚓嚓作响，感觉自己像是拜访上级的忐忑不安的客人。
终于等到有人出来，是两个下人之一。见了方澜神色意外，略曲了曲膝行礼，便转身回去，过了一会才见到另一个下人推着轮椅出来了。将军穿着家居服，头发披散着，也没有装机械腿。方澜一眼便发现，十余天不见，将军的残腿似乎是长长了一点。
刚才下人的行礼提醒了方澜。所以此刻他也跳起来，按照规矩屈膝抚胸背手行礼。——侍君长久未见的出门的丈夫，正该如此拜见。将军淡淡的：“过来坐吧。正好一起吃午饭。”又说：“早上穆拉特没说你也要来。”
“正好周六没课，很久没见将军了有点挂心。”方澜跟着将军到方桌边坐下如此回答：“我应该自己和将军联络说一下的。临时起意跟着他们来便忘了。”
气氛，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生疏？方澜别别扭扭紧紧张张的回话，脸上保持着微笑平稳，桌子底下双手交叉着拧来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