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是吗”有些疑惑又带着几分看笑话的语气，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心上。

赵至乐说许蓁这些年像是冻龄了一样，一张脸从初中用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

很大概率给裴云玦认出来了。

所有人听见他的这句话之后纷纷看向许蓁，许蓁松弛的腰肩一秒钟完全绷直，她扯着一抹僵硬的笑，道：“裴老师又帅又有气质，应该很少会有人不心动吧。”

摄像机后面的赵至乐默默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众人哄堂一笑。

许蓁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还好赵至乐提前给她培训这些话术，不然这花痴模样迟早被人单独剪成一个视频惹人笑话。

许蓁似乎听见裴云玦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竟然听出几分嘲讽。

身旁另一个素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有些羞涩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张旗，云城本地人，是云大的学生。”

许蓁下意识看向镜头，发现没有转向她这边，才笑着说道：“你好，我是许蓁，请多关照。”

张旗不像许蓁一样缺钱花来上节目，纯纯就是花钱托关系追星来的，追得还是裴云玦。

“第一次见到裴老师，我刚才差点连脚都站不稳，太激动了！”张旗紧紧握住许蓁的手，“许老师，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张旗不过二十出头，人长得可爱，看气质应该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孩，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清澈又鲜活。

“理解理解，帅得惨绝人寰了，谁不喜欢。”

“许老师你也喜欢吗？”张旗像是看见了同担，双眼直发光。

许蓁想着上节目就是为了营造人设，也听赵至乐说这个节目做起来，就是为了捧红一些人的，她顺着张旗的话说道：“喜欢喜欢。”

“那是是妈妈粉，事业粉，颜粉，还是什么？”

“颜粉。”

“我全粉。”

“......”

—

第一天行程不算太满，自我介绍结束之后，晚上还会有一场破冰活动。

许蓁大致都把几个嘉宾的脸和名字都对上了，躺在民宿里休息的时候，赵至乐敲门进来。

许蓁扔了一个枕头过去，赵至乐连忙接住，道：“谋杀啊！”

许蓁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有裴云玦？”

赵至乐：“你不知道有他？许蓁，你平时上网吗？”

赵至乐一副“你是山顶洞人”的表情看着她，“我还以为你知道了，接受事实，才答应我的。”

许蓁：“我不知道。”

赵至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别担心了，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一个暗恋者吗？你慌什么？是人家喜欢你。”

“况且人家现在每天行走在各种酒席宴会，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兴许人压根也记不住你了。”

“你想想，七八年了，你还记得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话说得挺有道理的。

“那为什么你给我的剧本人设是裴云玦的颜粉？”

赵至乐轻叹了一口气，“剧本剧本，有噱头的才是好剧本，这不是为了营造热度吗？不然怎么解释从粉丝里选素人上来？”

许蓁狐疑地看着她，“话说当年裴云玦暗恋我的谣言是谁传出去的？”

当时有个男同学直接在讲台上问裴云玦是不是喜欢许蓁，作为平日里交集甚少的两个人，第一次对上眼是为了这种事。

赵至乐伸手把散落在肩膀的头发别耳朵后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真不是我，我又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许蓁挑眉看了她一眼，赵至乐摸了摸鼻子，“往事随风，向前看，向前看。”

“前”字有些咬牙切齿。

晚上的破冰在民宿的小院里面，又是今天早上的大圆桌，不出意外的，许蓁的对面又是裴云玦。

他依旧漫不经心，眉目之间带着一点疏离，但是也不至于让身旁人的话落下来。

说是破冰，也像是一个欢迎仪式。

圆桌上，她左边是张旗，右边是依次是邓怀霄和林西莛，一个男二专业户，一个新晋流量小鲜肉，然后是选秀出身成功转型的

苏天雅和一个不算出名的但也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叶洄。

圆桌没有主座，但是裴云玦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众人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身上聚集，他的位置，像是一个C位。

毕竟这几人中间，就他最火。

这几个嘉宾换了又换，就裴云玦依旧每一期都按时上场。

导演出声热场之后，气氛明显松弛了不少。

裴云玦随表面淡漠，但是为人还算亲和，至少没有耍大牌。

带着几分剧本味道的寒暄结束之后，一直沉默不出声的苏天雅说道：“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许蓁微愣，看了她一眼。

工作人员这时候贴心地把道具拿上来。

不是，她的剧本里好像没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难不成为追求节目的真实性，每个人的剧本都是不一样？

几人在镜头下纷纷淡笑同意。

菠萝啤玻璃瓶口第一个就转到了裴云玦面前，苏天雅天生E人，马上说道：“裴老师第一个！”

笑盈盈地对着他说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裴云玦的目光似乎落在许蓁的脸上几秒，浅淡开口：“真心话。”

凉风一吹，许蓁在暗处突然颤抖了一下。

苏天雅从抽签箱里抽出一张纸条，哇了一声，面容有些夸张，道：“裴老师，这个可是重磅命题哦。”

“裴老师，你现在和初恋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听，马上来了兴趣，

“话说云玦有初恋吗？”邓怀霄笑着说道，“他出道以来可是零绯闻。”

苏天雅：“不一定是圈内人，圈外的总有吧，初中？高中？大学？”

许蓁默认自己就是个背景板，咬着吸管头，竖着耳朵也想听听这个八卦。

裴云玦目光落在许蓁面前的杯子上，桃花眼泛起一阵涟漪，“没有关系。”

林西莛：“不会是单恋吧，裴老师不会是顶着这张脸搞暗恋吧？”

角落里的许蓁几乎要咬断吸管头，和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他的身上，想听完这个八卦。

没想到裴云玦说道：“抱歉，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吁——”

只是好巧不巧，今晚裴云玦运气背，第二次还是他的真心话

林西莛不罢休地说道：“接着上个问题。”

裴云玦：“是。”

苏天雅和叶洄惊呼一声，“还真是？”

第三次，又是转到裴云玦那，叶洄两只手指夹出一张纸条，半开玩笑说道：“云玦是不是得罪节目组了？”

“这个问题——云玦最近有和喜欢的人见面吗？什么时候？”

裴云玦：“有。”

“前天。”

裴云玦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它的身上，许蓁想要捕捉的时候，他又轻飘飘地撇开，像根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间，有点轻微的痒，而后在她想抓住的时候，羽毛又随风而去。

许蓁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尴尬。

前天。

那就不是了。

今天她才是第一次见到裴云玦。

她和裴云玦的交集大概在她转学之后之后就越来越浅了。

有什么人能对一个厕所偷听来的八卦耿耿于怀。

节目组为了曝光度和流量就使劲往裴云玦身上薅，很明显，这像是针对他指定的游戏一样。

又是为了增加噱头。

几轮过后得到了素材，一桌子人商讨玩昨天的事情之后，各自散场活动。

云城这地方许蓁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背着重重的画架和颜料在各大博物馆和高校走访，每次出门前做好的攻略最后都会被突

发情况冲掉。

想接着公费采风去旅游的想法她规划了三年，出来了三年，每次都生生憋回去。

这儿的民宿被节目组包下来，空荡之间只有嘉宾和工作人员。

她刚才偷偷看了一眼身后，没有摄像机跟着。

情有可原，她只是个素人。

综艺播出时间就那么长，她能占个两分钟都算多。

她兜兜转转来到一个院子，海棠树下，有一套和青蘅画室小院一模一样的藤椅。

桌子上除了特意摆放的赞助商广告卡纸之外，还有一小碟开心果，还有一杯袅袅升起的花茶，像是特意等待她的到来一样

许蓁前段时间事情太多，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间，裹紧身上衬衫就坐在草垫上，端起那杯花茶就喝了起来。

应该是今年采摘的新菊花，香味袭人，生津止渴。

许蓁盘腿而坐，头顶上天空蓝得出奇，月明星稀，草丛处突然传出一声浅笑，让她有些愣神地转头查看。

小院里有一方小小的亭子，雕梁画柱，攒尖顶像一把陈旧的雨伞，尖顶汇聚向上，给人一种挺拔的感觉。浅淡昏黑的灯光落在

倚靠着柱子男人，肩宽腿长，英挺英气，眉眼之间像是在笑，可当他慢悠悠从昏暗之中走出来的时候，眼尾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尽然消失。

那双眼睛流露出几抹漫不经心，更多的是淡漠，又好比审视的目光，让人无处遁形。

许蓁记得当年班上的人说过，裴云玦要是顶着这张脸去当模子，东城一半富婆的朋友圈都是他。

她不知道脑袋抽风了还是什么，竟然眯起眼睛，举着菊花茶对着裴云玦说道：“过来陪我喝一杯。”

裴云玦眼底晕开点点浅淡的水墨，那道情绪不明的目光透过菊花茶袅袅升起的轻烟落在许蓁身上。

许蓁三秒后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她还真把人当模子了。

裴云玦还真就坐下来了，眼尾藏着几分漫不经心，“喝什么？”

许蓁拿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顿，目光有些僵硬地从他身上挪开，“喝茶，喝菊花茶，清肝明目，身体倍棒。”

裴云玦目光落在透明的茶杯上，杯口有一道浅红色的唇印，他垂下眼睑，慢条斯理地说道：“许小姐应该多喝，否则倒不至于眼睛不好到随手就拿起别人的杯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