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漩涡状的风暴,突然闯进屋室,卷走徐曾,却没有吹乱徐行藏发丝,十分贴心。
仙君干呕着缓气,耳边有比活人砸到地上,更尖锐的爆鸣声。
“你在干什么!!!”
顾之川站在门口,两手紧攥,瞪圆了眼。
“你们果然都是坏人,根本不想仙君好起来!!!!!”
徐曾,“……”
徐行藏,“……”
仙君扯过旁边的抹布来遮脸,干不干净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不太想见人。
贵妃娘娘以看小蠢货的眼神,噎着说不出话来,然后被暴躁的雪中仙,丢出了小木屋。
而徐行藏闭眼静躺,十分安详。
这是杜殷的师弟,和我无关。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过来干什么。
我也是坏人。
让我死了吧,确实好像活够了,我没有这样的相好。
徐行藏非常怀疑,药圣传说中,给雪中仙定制的特别辅导功课,多对一的精心精准教学,出了十分可怕的事故,以致于现在副作用严重。
之川小朋友看起来,不仅没有什么长进,反而更他娘的可爱了。
可爱到,亲他一口,属于犯罪的程度。
他真的加冠成年了吗?
哦,他好像逃了他的冠礼。
没事,之后我出钱给他补办一个,看来冠礼真的非常重要,缺了这个仪式,人不仅不会长大,反而会减少心智成熟度。
当然西境没有带冠的习俗,他当年也无幸有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坏运气,还是不要传下去的好。一家人,总得有个运气的好的吧。
雪中仙的“暴跳如雷”从某种意义上,确实让全场都安静了。
“那位?”
才被拖出屋外得到了诊治的钟粟,本意是要好好儿感谢感谢雪中仙的。结果,听那两声吼,他又不确定,这人真的是雪中仙吗。
雪中仙这么大公无私的?
骂人连带着药王谷一起骂了?
“那位不是我南境的人,是徐仙君的道侣。”林明杞老脸发红,拒绝给雪中仙眼神。
脚扎根于地里,他一步都不往那边挪。
这破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疏不间亲,人家亲兄妹的事儿,他去搅合什么。
惯得他。
“他可是姓顾?”
钟粟再又狐疑。
那张脸,真的很像嘛。
“钟掌门认错人了,他姓徐。”
林明杞面带和善的微笑。
陆鸣插嘴跳脚,“林宗主慎言,在下可没听说过,仙君何时有了道侣。”
“哦,那就是徐仙君认的义弟,反正跟我南境无关。”林明杞耸了耸肩,然后欠欠儿地朝陆鸣摊手,“不过,陆宗主怕是管不了徐仙君的事儿吧?许是仙君的诏令有些许贻误,也是有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在你们环琅境啊,你这个宗主想要坐的安稳,不也是要看看别人眼色的吗。
“仙君如何示下,是我环琅境的事儿,就不劳林宗主操心了。倒是南境与其余三境不同,陆某这就祝林宗主与药圣大人,鸡黍深盟,情若手足。”
我就算看眼色,那也是看本宗仙君的眼色,我乐意至极。
哪儿像你,就好好儿做,药王谷的看门犬吧。
这两位突然之间有了火药味,钟粟利索闭嘴。
徐曾和仙门的人,不太有的聊,这事儿差不多了了,她也没有再和人叙话的闲心。大家点过头之后,她便挥袖离场。
实际上,虽然事务繁忙,但徐曾还想着多留些时候,帮顾之川遮掩一二。
可是那两嗓子,叫的贵妃娘娘心间不愉快,也便多留无益。
反正有些事,本就是遮得过今日,瞒不过明日,早晚都会知道之事,她懒得多费事儿了。
“等等,刚才二位,可看见之川小友……”是不是,在冒黑气儿啊。
徐曾一走,场上就有点儿不对了。
因为浓郁的黑气,并没有丝毫的消散。
甚至还越来越浓。
明明晨星已至,天该越来越亮才对,这一方地儿,却像不停地往深渊沉降,越发伸手不见五指。
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没有这样的势头。
黑气的源头还在此处。
还在炸火的两人,瞬间一致看向钟粟。
目光如电,劈里啪啦的,钟粟吞咽了口唾沫,打起哈哈,“哈哈哈,我是说,多年的未见,南境的小伙子们是越发的俊了。”
“他西境的。”
林明杞的手从剑柄上移开,擦了擦手。
“明明是他南境的。”
陆鸣腰间双刃归鞘,只发出了个响儿。
还负者重伤的钟粟,“……”
好吧好吧。
不提就不提吧。
不就是,你们都想瞒下一个人堕了魔吗,呵,多大儿的事儿。
犯得着吗?大中秋的。
真的是,你们两境,都至少有两位合道境的人,你们了不起。
只有我北境,因为没有地利也没有刁民的原因,被姓谈的霍霍了一遍又一遍,我活该,我命该如此。
联合让人家钟掌门闭嘴做哑巴之后,林陆二人继续苦大仇深,互相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林明杞撇嘴。
本来一个顾之川就够惹祸了,现在他还要再网过来一个心机深沉的徐行藏。
现今儿,还只是被折腾的身上冒冒黑气。往后还有几十年,指不定还会被揉捏成什么样儿呢。
而顾之川一出事,杜殷就忍不住会发疯,这次不知道这两活祖宗还要怎么闹腾呢。
唉,南境没有宁静的好日子了。
我好久没晒过太阳了。
话本们,也都有些时候,没有再添加新伙伴了。
可怜啊。
夜半不睡觉,为孩搽屁股。
跑了东头跑西边,没有乐子没有钱。
陆鸣皱眉。
早知道,早知道,危宿一出西境,就会多年未归,当时,他就该多几分私心,把徐娘娘失踪的消息给彻底瞒下来。反正她本来也好好儿的,没什么事,反倒是,危宿这一远行,至今未回归环琅。
原本魔尊的事毕,就该归复从前了的,结果还又冒出来一个顾之川。
危宿临行之前,是说过,要和南境结盟,首先从雪中仙下手的事儿。可,问题是,如果赔进去的是危宿仙君,他们西境得不偿失呐。
况且时过境迁,此时,环琅已不需再与谁家结盟,才能求个自保安稳。
但他多少知道一些徐行藏脾气。
如果那人执意要保顾之川的话,自己这么做,不过也是帮危宿少些麻烦事儿罢了。
危宿说过,惊华峰会永远为徐曾留一席之地,他实在不想徐行藏再说,惊华峰也会为雪中仙留一席之地的时候。
众人说,仙君去和魔尊混久了,倒是把惊华峰也当作魔窟了。
分明,那人说过,他凭生最恨修魔之人。也说,只要我被心魔所祸,就不要我了。
可是,分明有例外。
还一个接一个。
钟粟又困又饿又累还全身疼痛,实在无心和这二位再比续航能力,闷头倒在土地里,睡死了过去。
同样困倦疲乏不已的仙君,现在却不能倒头就睡。
小祖宗挪过来,就跟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儿,蹲在他脚边,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动作了,也不说话。
耷拉下去的手,刚好能搅乱他那一头的短发。
徐行藏抓了两把他的头发,顾之川反倒把自己挺翘的小鼻尖往他手心凑。
“仙君,仙君。”
声音低低的,像在委屈呜咽。
上一次我不知道,大家有针对魔尊的围剿,这一次,我又把你搞丢了。
我实在没用,到现在都不能帮你单杀魔尊。
你还会看看我吗。
“都怪之川。”
“对不起。”
“仙君,你摸摸之川,好不好。”
虽然我现在难看极了。
顾之川身上逸散的黑气越发浓郁,地上的茶盏被黑气一裹,粉碎成渣滓,又异化成鲜嫩梨花苞。
白色花朵,渐次开放,黑雾被晕染地绮丽,美好的白珍珠捧出深渊。
渺小,可怜,又生机勃勃。
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希望,还有可以期盼的美好未来。
黑雾还在蔓延。
木椅、几榻、屏风柜架……碎裂,坍塌,再绽放。
梨花悖逆节令满屋盛放,白色簇拥仙君。
浩大的白色遮掩了地下的黑色暗流,给仙君的只有鲜花。
雪中仙还不会把黑雾收拢藏好,但它们已经会小心翼翼地避让开徐行藏。
有一缕黑雾十分不乖,从旁边捧出大把的花,兴奋地撒了漂亮仙君满脸、满身。
“哼。”顾之川生了大气,这些丑家伙只会作怪!
他伸手把那缕黑雾打散,“走开走开!”
“仙君,它自作主张,不是之川。”
我控制不住它们。
它们根本不听我的话。
布被暴躁的手,一把扯下,徐行藏仰坐起身,半搂半抱地把他拉起来,嗓音温和带笑,“小祖宗,快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
“我帮你出气。”
生命的体验无可替代,徐行藏没怎么动过的惭愧之心,此时破土涌动。
有些事儿必须承认,比如鲜活的雪中仙本不用被自己这枯槁之木绊脚。愿随新生小木共长,不与百足之虫同僵。这个已经周旋多年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
他活着,更多的是在较劲儿,而非心怀喜悦,乐在其中。
相反,他还怀抱着诸多的偏见,着眼之处,尽是阴翳。
如果顾之川不喜欢我的话,他的路原本,平顺坦荡。别说,这怎么冷不丁地被魔气缠上了,他才该的是,拥有满世界的阳光和鲜花。
而现在,轨道偏移,偏偏他遇上的又是个从世界中,找不到快乐的人。
这小鬼,不知天高地厚,未有权衡利弊。
徐行藏平寂枯竭的心,不会感动。
但也不必否认,被人珍视的感觉绝不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