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在经过了上任谷主，被人接二连三地从药王谷劫掠走后，安保防卫愈加严密，甚至他们的护法大阵还联通了剑脊山的警报系统。以备于，但凡有人敢擅闯药王谷，必遭剑修们的火速支援。

至于会不会发生围魏救赵的情况，那完全不用担心，如果不是因为剑脊山还占据着地理位置高险的优势，林明杞干得出舍了剑脊山，直接带着弟子们到药王谷，借机打秋风的事儿。

毕竟剑脊山那旮旯，最重要的资产不是他们的弟子们，就是林明杞都舍不得用的镇宗宝剑了。

关于剑法密招们，都要属次重要的，而且，这些玩意儿，都有刻本的，往纳戒中一扔，不过一个术法，几个呼吸间的事儿。

灵巧心思总败于绝对的实力，顾之川再又挣扎了几番，终究是没有跑脱。

好吧，顾之川不得不妥协，看来今天不和他师兄好好儿谈谈，他是不会放自己走了。

顾之川以为杜殷会诘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徐行藏的事儿，陈述的话，很快就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

对，之川就是喜欢他。

很喜欢的那种，想马上把他带回药王谷的那种。

娘总是拗不过孩子，他就不信自己坚定地表达了喜爱，杜殷真的会棒打鸳鸯。

他可能会有点儿生气，等之川多劝劝师兄，告诉师兄，仙君对之川有多么好，是个多么好的人，就好了。

但杜殷直接开口问，“是徐行藏？”

之川喜欢的是仙君吗？

那当然。

雪中仙点头，“对，师兄，你就让我去找他吧。”

杜殷脸黑似铁，他的手攥紧了，他花重金甚至不惜舍下点儿脸面，去请危宿仙君，目的是为了让他保护顾之川的安全。结果，结果，他倒是好。

好的很呐。

杜殷几乎想牵连责怪晏隋，他一个剑圣，难道还看不住一个雪中仙吗。徐行藏那黑心肝儿的狗贼，要碰他师弟，他为什么默而不报！还有柳寒翠，他一个随行长老，到底有没有用心看顾他师弟。

“呵。”

青衣药圣没忍住，冷笑了一下。

怪不说，姓徐的把之前他送的灵石都退了回来，还说什么这次看顾不周，多望谅解。

白玉温润，但不可碰逆鳞。

完蛋。

要坏事情了。

顾之川敏锐地知道了，刚才杜殷抓他的一把手，不仅是为了阻止他跑脱，更是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情况。跟医修打交道就是这点儿不好，一探脉，瞬间老底儿都会被掀掉。

雪中仙敢作敢当，既然已经败露，那就不能缓缓慢慢地说与杜殷了，“师兄，之川是自愿的。”

“是之川喜欢仙君。”

“自愿？喜欢？”

杜殷的话语急促，他没有再给顾之川插话的机会。

“顾之川，今年徐行藏二十有八。他十四岁名成归墟剑法，同年环琅七宿赴往中州，杀 老魔尊谈黎，被新魔尊谈广涯设计俘获，此后六年不知行踪。二十岁时，漫天金叶动中州，他隐秘归回环琅，金塑西境贼匪，强扶陆鸣当家，保稳西境的地位，此后深居简出。”

杜殷的眼神一转，直视而向顾之川，“这样的人，西境的记载是，貌美性温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算徐行藏真是淡泊名利的人，他都该知道，在这种特别时候，仙门需要盛名之人，他西境也需要盛名，来博得更大的话语权。但他居然，让位给了陆鸣。

这很奇怪。

杜谷主私认为需要的遮掩的，往往是有瑕疵的东西。之前西境管西境的事儿，他们南境说南境的话，井水不犯河水，他自然不多插手人家的事儿，但现在么，既然徐行藏要招惹到他头上了，他们自也不是吃素的。

“之川，徐行藏他待你是不是，宽厚容忍又温和？他是不是天生一副让人目不转睛的好皮囊迷晕了你的眼睛？”

不是的。

不，不是师兄你这个意思。

仙君是真的好的。

顾之川张了嘴巴，“师兄，仙君他……”

杜殷甩了个名册与顾之川，“这是我能够查到的，你那位好仙君的入幕之宾们的详细资料和他的逸事秘闻。至于查不不到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那位仙君的风流韵事，只多不少就是了。

杜殷恨这些东西，为什么晚到了这几日。但凡早就是早三两天回来，他都一定重新审度，这趟东行的安排。

顾之川攥着名册，他不打开，不看。

似乎这样，就能更绷得住气场。

“不，师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仙君之前有几个好友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今后，就不会了的。”

不管，不听，长白条就是好的。

“是吗？”

杜殷冷笑，“那顾之川我陪你专门去烟花柳巷去好好儿观察观察，有几个人改的好，有几个浪子回头不是作秀？”

有些东西，和他们的药草一样，吃下去，就是有瘾。除非不开始，否则几乎没有回头之岸。至于戒断，那是万中无一的幸事。

盛夏的天，似乎从清晨开始就热腾了起来。

顾之川觉得有点儿呼吸不畅。

他只能强撑，“仙君是有苦衷的。”

徐行藏一定是有苦衷的。况且，别人做不到的事儿，徐行藏就一定做不到吗。

杜殷不想多跟他鬼扯，像徐行藏这种，本来就不在可控范围之内，还心思深沉的人，已经麻烦得不得了了。现在还一身的坏毛病，简直品德败坏，毫无可取之处。

绝非良配。

顾之川年纪轻，又常年待在平平顺顺的南境，被他两三番骗的稀里糊涂，正常，但自己作为他的师兄，绝不能眼看着他的师弟就这样羊入虎口。

不然雪中仙本来清清静静的一辈子，不知道会那东西折腾成个什么样。

他真是棋差一着，光想着徐行藏修为厉害，而且大面上没有问题了，没成想，他私下竟是那样的。

此事有些苗头后，杜殷与林明杞稍微商量过。

素来吊儿郎当的林大宗主，骇然变色，“杜兄，我说句要不得的。别说之川了，那危宿仙君，你我二人合力，玩儿的过他吗？”

天呐，我南境应该也还没衰落到，要派雪中仙去和亲的地步吧。

杜兄，你可千万别糊涂啊。

这一波，孩子说什么，你都不能再心软。

“而且，单论武力值，小晏说他摸不透他的极限在哪儿。”

你仔细想想，这里头的事儿有多可怕。你是不会想有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翻过南境的万里群山，越过金山，跨越昆仑，然后登上西境的十二峰，去给之川报仇吧？

事后追责，哪儿比得上防患于未然。

能从魔鬼手中逃脱的人，他们这些人更愿意相信其是第二个魔鬼。

他就是疯了，也不会把爪牙都没几个的雪中仙，拱手让给谈广涯第二的。

杜殷没想过要顾之川做成什么大事儿，他愿意自在快乐，他就养着他，什么都不做，只负责吃喝玩乐也可以；他要有点儿仁心善意，乐意悬壶济世，那药王谷有现成的东西，他编撰药典、开方制药等，总找的事儿给他做，也很好。

总之，他有办法给这个小师弟兜住底儿，保管他一世舒心。

但没曾向，似乎有点儿惯的实在稍微坏了，这个活祖宗居然会去招惹徐行藏那个丧门星。

人总有无力之时，倘若顾之川要往西境跑，要往中州跑，他的手就没那么好伸了。

悔之晚矣，药圣痛彻心扉。

也只得亡羊补牢。

大家在仙门中有些头脸，而且要□□一宗之事，护佑一境安危，还要抗住清秋教里的疯子们，谁都不能说自己的手就完全干净，谁没一点儿把柄在他家的手里了。杜殷不想把话说的更难听，克制了一点儿脾气，打算跟顾之川好生打打商量。

“之川，师兄，也不是一定反对你找道侣。你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也不修无情道，喜欢漂亮的人，有倾慕对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顾之川抿紧了唇，他知道杜殷的状似缓和，定然没那么简单。

但是，他到底还心存了一丝希望，万一呢。

说不一定，就能天降馅饼儿了。

杜殷的手轻轻地搭在顾之川的肩上，抚了抚他被剪短了的头发，“之川，师兄，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对吧？”

顾之川点头。

他永远是药王谷的顾之川，这里就是他的故乡。他何其有幸，才能得师父救助，得师兄教养。

“好。我也不反对，你有心悦欢喜之人，是女孩子也好，男孩子也罢。”

顾之川摇头了。

之川不是想要女孩子，也不是想要男孩子，之川只是想要长白条。

杜殷的未尽之言，顾之川懂了。

顾之川的意思，杜殷大概也明白。

“你一定就喜欢徐行藏？”

杜殷不信一个才见了两天的人有永恒的魅力，这世界上总有比他更好看，比他更善解人意，更是比他善良纯粹，千倍百倍的人。

“对，师兄。之川喜欢徐行藏，非要徐行藏做之川的道侣。师兄，之川不是被他迷惑才和他在一起的，是之川喜欢，之川愿意，之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且完全自愿。”

“师兄，之川不想骗你。你可以把之川关起来，锁起来，之川都不会生气和怨恨，但是，之川只要找的到方法，之川一定会跑出去找他的。”

难道他不知道徐行藏不只是一个貌美性温和的人吗。

他知道的，而且愿打愿挨。

徐行藏不是完美的，甚至可能不是好的，但他是唯一的长白条。

如果之川嫌弃他，那和嫌弃之川的来时路，有什么区别。

之川不会放弃药王谷的，同样也不会放弃长白条。

“好，顾之川，你的快乐日子到头了。”杜殷咬牙切齿，“我的确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再跑出南境。”

雪中仙点了点头，眼神有点儿黯淡。

没事儿，之川说了，之川会自己想办法的。

“以后我和林明杞会带你处理宗门和南境的事务，剑圣也会教你的剑法武功，等到你有能力突破我们的防备，自己跑出南境的时候，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届时，你真正的自由了。不管你是还喜欢徐行藏那玩意儿也好，还是，觉得他也不过如此，我才相信那是你自己真正的意愿。

“当然，你随时都可以反悔。”

我允许你觉得辛苦，觉得自己办不到，但那个时候，你休怪我多管束你。

“一言为定，师兄？”

“一言为定。”

夏日白昼很长，天光大明。

顾之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飞过去抱住杜殷，“师兄，谢谢你！”

“之川可以现在去看一眼他吗？之川不知道他安不安全。”

“之川保证，就远远儿地看他一眼。看完马上就走。”

杜殷断然拒绝，“不行。”

温和的药圣翻脸露出了另一面，“我教雪中仙从现在开始的第一课吧。”

顾之川松开杜殷，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敲了一闷棍，他的脚步有点儿趑趄，不是因为接下来的必不是什么好话，而是这一瞬，杜殷陌生的有点儿吓人。

“雪中仙知道自己是被危宿送回来的吧。”

“知道。”顾之川点头。

“知道为什么吗？”

顾之川摇头，是徐行藏不喜欢之川了？还是他要去干危险的事儿了？

“因为我们提前商量好了，他带你玩儿一天，然后送你回药王谷。”

那一天，本就是镜花水月。他完全知道你之后会被我限制，他完全愿意遵守承诺，你们只有那一天的时间，你费尽心力争取来的。然后，他哄骗了你，把你骗的一塌糊涂。

你当他是良眷，但实际上应该不过是露水情缘而已。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他应该没想过以后了。

“师兄不必说如此诛心之言。”顾之川嘴上如此说。

原来，之川无论如何也等不到那个“明日”。

顾之川心如刀绞。

但他知道往后这样时候，还会有很多。

以后，那个之前我几乎没有体感的保护罩，真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