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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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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天枢派女修一挥手,一只卷轴虚影浮空,缓缓铺展开来。

卷轴由绫锦织就,全幅暗绣祥云瑞鹤,左右设对锒的隐形龙形。

这明黄卷轴甫一铺开,一股不可言说的气运便自虚空中显现,众人敛声肃容,都崇敬地望向卷轴。

这一看,便响起起伏的倒吸气声。

墨字工整排列,落款处盖有人间皇帝鲜红的玉玺大印。

这是一卷圣旨。

联想到方才天枢派女修的话,众人心中已有了猜测,一时脸色各异,或是羞恼,或是尴尬,或是隐约愤愤难言,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柳姑娘,则是直接脸色惨白。

卷轴展开到底,墨字清晰映入眼帘。

【奉天承运皇帝制约:鸾书光赉,彰淑范以扬徽……】

前边是洋洋洒洒的褒扬文字,众人视线飞快掠过,落到结尾处。

【……及尊其为安乐郡主,以享荣华。】

而诏书中间,“资尔尧宁,乃朕之义女也”,清晰有力撞入众人眼中。

甲板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呼呼风声。

卷轴倏而一收,金灿灿的耀眼光芒升起,化作金色凤凰虚影,绕着仙舟盘旋清呖,而后俯冲而下,没入船舱中。

人皇敕封,气运加身。

从此尧宁再不是出身卑贱的泥地之人。

凤凰虚影迎着日光,瑞气升腾,神武光华,翎羽华美异常。

柳姑娘嘴唇翕动:“怎么会这样,她,她凭什么?”

声音很轻,却还是落在众人耳中。

没人敢去看她。

在这份气运面前,柳姑娘先前的银龙单薄而可怜。

天枢派女修听到了,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搭理这人。

片刻后,尧宁神识探出,天枢派女修如有所感,朝着那个方向一礼,恭敬道:“我家大小姐说,知道仙子不在意这些,却怕有的人狗眼看人低——”

她停顿片刻,扫视周围,与她目光相触者纷纷慌乱移开。

“大小姐还说,仙子若不受之,便是不将她当做至交好友。”

有人目光闪了闪,不论其他,天枢派孟大小姐的至交好友,这人若早道出,他们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啊!

女修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道:“这份敕封乃是我为父皇办事多年积攒的功劳所换,你不必受之不安。而且,你先前一走了之,我还未与你算账,你要再推阻,我便真生气了。”

女修说完,躬身一礼:“这是大小姐让我原话转达的。”

船舱内,尧宁犹豫片刻。

上凛然道:“人皇气运加身,的确于修行大有裨益。”

尧宁点点头,向那女修传音道:“好,我会亲自向大小姐道谢,有劳你。”

尧宁望着手心一点金光一闪而逝,金凤虚影完全没入体内,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缓慢苏醒。

这就是气运吗?

尧宁感受片刻,便不再理会,目光落在不远处女子身上。

短短时日,阿度已没了初见时的落魄,原本瘦削的身体裹在精致的绸缎衣裳里,凹陷的脸颊丰满起来。

桃花眼不复曾经狠厉,却犹带防备,警惕地盯着尧宁。

当初尧宁将阿度交给上凛然,原本是仗着上凛然欠她人情,有求于他,如今看来似乎是出乎意料。

尧宁开门见山:“阿度,你还欠我钱。”

阿度像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周身一下子凶戾起来,桃花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

她盯着尧宁,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似乎在说,有本事你来拿。

上凛然不动声色站到阿度身前,一只手握住阿度的手,向尧宁笑道:“欠多少,我来还?”

阿度身上凶气一下消散,耳根泛红,别过头去。

尧宁挑了挑眉:“你们……”

阿度瞪她:“关你屁事!”

上凛然拍拍阿度的手,低下头与她耳语:“不能无礼。当日西洲馆中,若非尧宁姐姐相救,怎么有你今日?”

那声音低沉而磁性,温柔中含着一点笑意,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

两人离得近,阿度只到他胸口位置,女孩听着他垂头说话,脸上又是一阵红,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尧宁又是重重一挑眉。

上凛然这才回答尧宁的疑问。

“我们,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他握着阿度的手,女孩在他背后双颊涨红,又急又羞:“上宗主,你不要乱说!”

说着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上凛然紧紧握着,岿然不动。

尧宁点点头:“进去说?”

进了房间,尧宁本着修养没有乱打量,却禁不住若有若无的气味往鼻子里钻。

格扇窗大开,清风涌入。

尧宁坐在二人对面:“你们方才双修了?”

阿度差点弹起来:“没有!”

上凛然:“是。”

一阵静默。

上凛然面不改色:“阿度欠你的是两千两是吧?我还你两万如何?”

尧宁笑了笑:“上师兄,那可是我在悬清宗卖命十几年的积蓄,走投无路时被阿度偷去一半,害得我后来只能去南风馆卖力气吃饭。”

“……”上凛然语塞,笑道,“那你的意思?”

“得加价。”

“不……”阿度一句话未出口,便被上凛然捏了捏手心。

聆风地富甲天下,上凛然不缺钱:“怎么加?”

“沈牵找你帮忙,是要做什么?”

上凛然一愣,笑了出来,不紧不慢往后靠在椅背上,与对面的尧宁对视。

尧宁也笑,目光不避分毫。

“他让我修复溯源镜,你知道,溯源镜玉佩的玉石极其珍贵,世上统共都找不出两块,我聆风地可是指着这……”

“给他做。”

上凛然挑了挑眉:“两清?”

尧宁道:“两清。”

上凛然:“成交。”

两人愉快达成一致,都十分满意。

尧宁转向阿度:“当日你为何会出现在西风馆?”

西洲馆有异,陈老板自中则一战后不知去向,阿度为什么那么巧,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阿度目光阴沉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残暴的杀意一闪而过。

上凛然拍拍她的手:“没事,尧宁姐姐是自己人。”

他转向尧宁:“阿度是梵天寺和尚与桃花庵女修所生的孩子。”

阿度转过头去,脸上满是屈辱愤恨之色。

尧宁心中惊奇,面上克制着没有异色。

梵天寺有人破了色戒,对方是魔界合欢宗的女修,阿度生下来就被丢在梵天寺,不知父母,受尽欺凌。

“梵天寺佛门净土,出家人慈悲为怀,是谁欺负你?”尧宁问。

阿度冷笑一声:“净土?慈悲?再干净的地方都有腌臜事,只不过你没见到罢了。”

阿度大了,欺负就变了性质,她逃出梵天寺,想去寻找母亲,却并不为桃花庵接纳。

“你既逃出,又是何人害你经脉俱废?”

阿度身上杀意一下子暴涨。

上凛然叹了口气:“是她……认为可能是她父亲的人。”

阿度虽不为桃花庵接纳,但她毕竟有桃花庵血脉,寻母之时受了指点,加上她天分高,便学会了那一招“三月桃花浪,江流复旧痕。”

她举目无亲,行事肆意妄为,见了尧宁看不过眼便抢她钱财,也是那次,她才知道,原来这强大的功法是以天道反噬为代价。

她那一晚连用三次,走出不到十里,便发现负了重伤。

重伤之下,人难免脆弱,她想着自己如今有钱了,又有了这么厉害的一身修为,那个人,会不会愿意停下来看她一眼,夸她一句。

怀着这样的希冀,阿度回了梵天寺。

但那人见她会使魔界合欢宗的妖法,却起了杀心。

“他假装认可我,于无人处先安抚住我,而后就是趁我不备,断我筋脉,永除后患。”

说来也是凑巧,阿度原本只是被卖到寻常秦楼楚馆,却因那阵子尧宁去了西洲馆,威胁到管事地位,管事掌着一应杂事,便自作主张又买了个美貌仆人回来,想分掉尧宁的“宠爱”,解决自己的危机。

阴差阳错地,她二人再次见面。

尧宁听下来,已经知道阿度也不知道西洲馆内情。

这小姑娘应是隐瞒了一些事,只是有上凛然在,尧宁并未生疑。

上凛然喜欢她,却不是色令智昏之辈,否则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聆风地。

他愿意带着阿度在身侧,说明阿度在这次正魔冲突中是清白的。

线索断了。

其实西洲馆就算有异,度无主出现过,也不一定说明陈老板就与正魔冲突有关。

接下来,进入魔界后,若能与魔尊正面交谈,也许很多隐情误会终会水落石出。

尧宁起身,向二人道别。

临走前,阿度叫住她。

尧宁转头,见这姑娘别扭地看向别处。

“那时候,谢你救我一命。”

尧宁摇摇头:“救你的是上宗主,与我无关。”

阿度瞥她一眼:“我分得清好歹。”

顿了顿,她又道:“我那时虽筋脉俱断,见了你却一心想杀了你。”

女孩眼睫眨了眨,似是真心实意感到了愧疚不安:“对不起。”

尧宁瞧着她面上的复杂和不自然,恍惚想起褚良袖。

她敌视大师姐时,那人却傻乎乎地关心她。

就算与沈牵恩断,褚良袖也从未因此而疏远她。

她轻声道:“没关系。”

阿度狐疑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看什么稀奇动物。

“昔日我在泥潭时,也有一个人救过我。”她抚上脖颈,隔着衣料感受那一小块冰花的凸起,忍不住道,“她叫褚良袖,是我的大师姐。”

“日后上师兄带你去悬清宗,我介绍你们认识。”

阿度桃花眼张大,有些无措:“我,我吗……”

尧宁朝她点点头,退出房间前,又想到什么:“那个人……”

红衣女子,魔界桃花庵的人,为何能出现在飞舟之上?

上凛然肃容:“我会查清楚。”

尧宁想起那个梦境,她说你所爱之人原来是他。

那人对她的敌意中,似乎掺杂着什么误解和差错。

她漫不经心往自己房间行去。过道铺着华贵地毯,落地无声,两侧雕花窗棂门扇筛下一层日光。

尧宁行走在光影寂静中。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道,注视了很久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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