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话带着橡皮回到写生的地方，心中思绪万千。
李亦画着画着就懈怠了，叹道：“我觉得我好像精神不正常。”
南话眺望远处的湖面，笔下不停：“怎么说？”
“平时作业就已经画不完了，我还跑过来写生，这不是闲得没事干吗？”李亦说完就把炭笔往旁边一扔，撂挑子不干了，“我得休息会儿。”
南话目光未曾离开画纸，手中绘画不断，却还是问：“这才画了没一个小时。”
按照老师以前带着写生的惯例来看，这板凳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要去附近篮球场看帅A打球。”可这人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似地，凑近南话小声说道：“小金那件事你说了吗？”
“还没。”听者的画笔在纸上停留许久，再次运转。
“你刚刚不就是和那人在说话吗？”
“我知道。”南话的目光再次飘向远处，喃喃说着：“我想换个方法。”
李亦没能听到后面的话，去心似箭地奔向篮球场，临走前不忘嘱咐他晚上一起去吃晚饭。
散场时，日暮西沉，数只大鹅扑棱着翅膀在鹅卵石上踱步，南话提着装画材的箱子和李亦在去食堂的路上晃悠。
洁净的白鞋不知何时沾染了些许泥点，深蓝牛仔裤上也黏上水润的青草碎叶，用发绳系起来的长发也夹杂着春风的香味，但唯一令人不满的是自己的脚踝绝对早已红肿。
他正想检查自己的运动外套上有无草屑，李亦却抓着他的手晃荡不停，“看，食堂一楼门口那个人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谁？”南话拍打着外套上的灰尘，一抬头就看见下午才“初次见面”的人物。
*
“噗通——”又一个学生如下水的火箭般冲出去好远，溅起的水花洒在陈京屿赤/裸的臂膀上。
Alpha很无奈的拿着毛巾，却懒得再擦拭。
“欸！京屿接着！”何信朝他扔了瓶水，在他旁边坐下，自己揭开矿泉水瓶咕咚喝了好几口，“你今天下午干嘛去了？”
“教练找人搬器材，我也去了。”陈京屿看着泳池里狗刨的队友，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
“谁？”
“南话。”陈京屿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好像有点印象。”何信抓耳挠腮，左思右想，最终灵光一闪道：“哦哦哦就是那个、那个谁前男友的室友。”
陈京屿直接黑人问号脸，同伴见他这样子，娓娓道来这其中缘由，“就是周炀戈前男友的室友呗，我还见过，你没见过？”
听室友这么反问，他在脑海里试图搜索出相关的记忆，却没能成功。
“要我说周炀戈这人真不是东西，每天拿着咱们这一圈人的名字去跟omega搞网恋，之前还把哪个omega标记了来着，这事情闹得不小。”同伴喋喋不休，将这人的恶行添油加醋后绘声绘色说出来。
作为一个连omega小手都没牵过的单身A，陈京屿自然是不太能理解周姓队友的做法的，标记了不就是代表负责一辈子的意思吗？
怎么还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把标记这种大事当儿戏？
“怎么了？你想和那个omega谈恋爱。”何信揶揄地朝他挤眉弄眼，“你不是成天说自己是隐藏的beta，对香香软软的omega不感兴趣吗？”
最搞笑的是，竟然没什么人发现一个beta长这么高大有什么不对劲，学校里装alpha的人海了去了，装beta的可不多见。
“有吗？”陈京屿思考着，那个人也不是香香软软的，好吧，是有点香，有那种阳光下小雏菊盛放的香味。
“怎么没有，多少omega朝你示好，你都不带正眼瞧人家的。”何信摇头晃脑，言语间充满对这种行为的鄙夷，“对哦，自从你说自己是自己是beta之后，来咱们这里递情书的都少了。”
“不是，怎么会有人信啊？Alpha又不是完全没有信息素，再怎么控制都会有些气息的，再说你这脖子上不贴着腺体贴吗？”何信搂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比了个大拇指，笑道：“您真牛，易感期还过来给自己加训，真不怕自己遇到omega失控啊？”
如果遇见匹配度高的omega，十张腺体贴摞一起贴都没用。
陈京屿没搭理同伴的打趣，看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再下去游两圈，这时却有人叫住了他。
“京屿，你过来帮忙！”
“嗯？”陈京屿从游泳池边离开，将毛巾和水瓶放在休息座椅上，对方立刻屁颠屁颠跟上来。
“京屿，这回他们两个真下死手，你去扯扯架，要不闹得多难看。”
“不去。”陈京屿一口灌完瓶子里的水，以三分投的姿势把塑料瓶扔进垃圾箱，把黑色T恤穿上，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模样。
“我向来劝分不劝合的。”陈京屿笑笑，眼神却如寒潭般深幽。
“行吧。”来人表面像是劝架，实则像是看笑话般一点也不着急，嬉皮笑脸地去寻找下一个劝架冤大头。
“谁？”何信不知何时也站在他身边，望着来人远去的方向。
“找我去劝架的。”陈京屿坐在休息长椅上，单手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又是二队的那两个人。”
二队有两个alpha男生谈了几年恋爱，两奇葩每天为谁上谁下吵得不可开交，两个人都死犟，劝合吧，两个人也不听，劝分吧，又会有破坏夫夫感情的嫌疑。
陈京屿心说你们成天为了这种问题拌嘴，不如给彼此一个痛快。
爱情啊，真是个玄乎的东西。
“所以他们两个有没有上过床？”
“没有。”陈京屿心算几秒，道：“快两年了吧。”
“也是，不能标记就是不和谐。”何信怅然道，“要是我有个omega就好了，想怎么啃就怎么啃！欸，京屿，我说你今天下午碰见的那——”
“不行。”
“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啊？”眼见陈京屿擦干头发，单手拽起包就往外走，他立刻就跟上去，“我说真的，我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omega是什么味儿，以后会沦落到去基因管理局测信息素匹配度的。”
奈何某黑脸alpha全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依旧大步朝前走着。
“行行行，我不说了啊。”何信双手抱拳，迫于好友的压力也不敢提这件事，他心里浮现另一个想法，“你不会是对那个南话有意思吧？”
陈京屿停下脚步，回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像自己的好友，不知道是在质问对方还是在质问自己。
“有吗？”
“我怎么知道。”何信也就随口一说，像陈京屿这种不知omega为何等沧海遗珠的alpha自然是不会懂情爱是何种滋味的。
陈京屿的步伐放缓，他回想着下午那意外的相撞，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时两人相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南话先是整理衣物，然后用手整理散乱的发丝，陈京屿看着对方软玉般的手指轻捻着发丝，他像是被丘比特射中心脏，又像是甜味爆米花在胸腔炸开。
“砰”的声音也许不是箱子撞到引起的，更像是心脏的有力搏动。
一侧的何信见他这副痴样都有些忍俊不禁，调笑道：“你不会真——我擦，说曹操曹操到。”
陈京屿看着距离自己十步不到的人，刚刚才在脑海里出现过的人，径直走远，好像根本没发现他。
也对，他们不过初次相识。
但为什么自己心里却空落落的？
*
“阿南，你刚刚在食堂门口是在看谁？”李亦用精致的不锈钢勺扒拉着菠萝饭，嘴上忙着吃饭，问题是随便问的。
“......”南话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机给小金发了消息。
对方已经三天没发朋友圈了，时间不多不少刚好是从分手那天开始算起的，可见这场情感破裂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南说：我见到他了，我没说。】
【发光的金子：QAQ】
【南说：换个方法。】
发完这条消息，他就将手机扣在桌子上，专心用餐。
“阿南，你这表情我好害怕，你笑什么呢？我瘆得慌。”李亦饭也不吃了，喝着可乐顺着食物。
“没什么。”南话收起嘴角的笑容，又变回那副优雅的样子，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将餐盘里的黑椒牛柳饭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滋味。
李亦都看得有些痴了，怎么o和o之间的差别也能这么大。
一张桌上两人心思各异，南话想起自己和对方在灌木丛那里相遇时，能闻到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刚开始他以为是野花散发出来的，但又不像，后来他以为是对方T恤上经过阳光曝晒洗衣液散发出来的，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一样，因为这股气息能牵动他的情绪，连他的信息素都被勾着外溢，像是温暖的羽毛在撩拨他的心。
手机响了一声，南话以为是有人发来信息，点进去看才发现是有人申请添加他为好友。
南话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滑动着微信界面，嗤笑道大鱼果然上钩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
【申请人：你好，我是陈京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