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女孩们依次领取了今日饭食，在饭厅里各自用餐。

短发的那位志愿者小姐在饭厅守着她们，斯诺夫人、特蕾莎小姐和不知为何混入其中的怀特小姐则在后院里发愁。

——钱真的不多了！

怀特小姐提议道：“我们可以趁着圣诞的机会，办一个慈善会，筹集些捐款。”

她家境不错，有些时候陪同母亲参加一些聚会，见多了这样的事。

斯诺夫人拒绝：“那些人的捐款不过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善良，过后少不得要受捐助者配合赞美他们。我是无所谓，不能让姑娘们也做这种逢迎的事。”

除了几个熟悉的老朋友，她甚少接受外人捐款。

怀特小姐知道她心志坚定，又一贯作风如此，也不再劝。

几人正一筹莫展，斯诺夫人突然望向她身后，皱眉道：“黛西？你来这里做什么？”

黛西期期艾艾地说：“我好像……我好像听到有孩子的哭声。”

她吃饭时听小胖妞说了捡到婴儿的事，那时她就隐隐约约听到哭声，一分钟前却觉得气息微弱了下去，觉得再等不得了。

——斯诺夫人为人严肃刚硬，如果不是犯了错，被她叫去办公室谈话，女孩们都绕着那栋阴暗的二层小楼走。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心知不妙，立刻冲上小楼。

她们怕人多嘈杂，见那婴孩吃过奶酣睡，便安置在斯诺夫人房间里的卧床上。走之前还特意用几个枕头护在床缘，就是怕孩子摔下去。

谁知此刻冲进去，却见那孩子的襁褓从里到外透出湿意，解开一看果然是屎尿俱下。天气寒冷，湿透赃物的粗糙织物贴在身上，婴儿显然很不舒服，努力哭了这么久，已是气息奄奄。

斯诺夫人当即从衣柜里取出一张干净的床单裁剪。特蕾莎小姐则立刻打了热水来为孩子擦洗身体。两人配合极为默契，不多时，就将孩子重新包裹了起来。

斯诺夫人叹了口气，道：“今天先凑合一晚，明天去买些布来做襁褓。”

她在心里算着账上所剩不多的钱。

怀特小姐咬了咬牙，道：“不然，孩子们的圣诞礼物，还是由我来送吧。你们留下钱来雇保姆，或者让乳母多待几个钟头，帮忙看着孩子。”

她心里知道这下孩子们必然要失望。她初初成年，还未接管家业，能动用的资金并不多。如果全部由她来筹备，恐怕要打些折扣，不能处处尽美。

然而望着那个大哭后双目红肿，此刻气息衰弱的小小女婴，她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竟是主动让了步。

斯诺夫人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没有回复她前半句话，而是顺着她的话道：“是得有个人守着这孩子，不能再有一次了。”

几人都未答话，厨房、浆洗，处处要人手，本就已经捉襟见肘。

怀特小姐有些不确定地打破了沉默：“我可以叫我家的帮佣来……”

斯诺夫人当即回绝道：“她的工作是给你家做事，临时换工作场所，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怀特小姐知道她还是怕受了这个情，往后不好管束自己，不再说话。阴暗的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我想帮忙，可以吗？”

黛西小小的脑袋出现在门口，这孩子竟然跟了上来！

黛西补充道：“我在家时，就常常帮邻居太太看孩子，她总是向奶奶夸我做得好……”

特蕾莎小姐上前道：“好孩子，我前两天不是说了吗，这是大人的事，还用不到你一个小女孩。”

说着就要把黛西提下楼。斯诺夫人却咬了牙，叹口气道：“让她留下。”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斯诺夫人想。这半年看下来，这孩子还算稳重，况且刚刚就是她听到了孩子的哭泣声，想来所言不假——确实是有经验的。

斯诺夫人蹲下身，目视黛西眼睛，正色道：“好孩子，这些天要辛苦你了——我向你保证，过了新年，一定不再叫你做这个。”

她历来严肃刻板，此刻如此郑重其事，如此和颜悦色，竟让惶惑不安的黛西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她挺起胸脯，郑重其事道：“我一定尽力！”

她又小声补充道：“过了年也没关系，反正平时，我也没事可做……”

斯诺夫人有些无奈地向特蕾莎小姐说：“看来我确实得给她们加点功课了。”

这些孩子一天天拘在小院里，闲得都想工作了。

黛西立刻噤若寒蝉，斯诺夫人笑道：“别怕，正经功课我也教不利索，最多教你们绘画和读书！”

黛西有了自己的小小工作，斯诺夫人解了心头大忧，满屋都是一片欢悦。只有怀特小姐有些无奈地想，还没等到她出手，黛西的工作问题居然已经解决了，看来这下，得想个别的法子来报答她了。

·

天色已黑，将孩子重新包裹好，斯诺夫人便嘱托黛西好好看孩子，打算离开。

她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往日睡惯的房间里有些阴暗可怖，不大适宜小女孩独自待着。斯诺夫人顺手将床头的电灯打开，又看到床尾那架画板，便取了画笔和颜料，告诉黛西若是觉得无聊，这些都可以随意取用。

一行人走下楼梯，来到前院。斯诺夫人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怀特小姐，进了一楼的办公室，她还有些工作要做。

怀特小姐四处看了看，确认女孩们都已经乖乖回了房，才把那个搜集愿望的箱子拖进一侧的厨房。

——今天晚饭时，她反复问过女孩们，是不是都已经将愿望投入了箱子里。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顺畅地拧动，将一旁的小门打开，却突然咦了一声。

她明明记得，这箱子的锁有点锈了，拧开很要费点力气。

不过是些纸片，总不能有人要偷别人的圣诞愿望吧？怀特小姐摇摇头没多想，埋头登记起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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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闪耀，驯鹿蹄落，两个圣诞愿望大盗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