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万千碎成颗粒状的石砾散落,岳清源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火烧般的云层之中隐隐裂开一道缺口,焦黑色利爪扒着裂缝,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手臂从中探出,挣扎着将那口子撕得更开,随着裂缝越变越大,便能看见无数颗有皮肉却双目空洞的人头在其中挣扎嘶吼,宛如炼狱降临。
无间深渊。
两界合并,万万没想到苍穹山派会和无间深渊合并在一起,渊内魔兽凶物众多,刚刚第一波只是几块岩石,不知何时还会有第二次,从裂缝中冲出什么也无人得知,等两者何为一体后,此间所有草木将被烈焰燃尽,火海吞噬,到那时,苍穹山断不可留。
尚清华失踪,安定峰来的是位代理弟子,岳清源略思忖片刻,偏头道:“请昭华寺诸位前来助阵。”
随即又看向沈清秋,无间深渊突现,哪怕山派有结界抵挡同样不安全,他万不能独留小九一人在此,可埋骨岭也危机重重,这...岳清源暗自咬牙,道:“沈师弟,随我们一同前往洛川。”
即使埋骨岭危险,但好歹同门皆在,定能护住他一人。
沈清秋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摇头拒绝道:“清秋修为衰退,随行只会添乱,苍穹山有结界防守,加之昭华寺数位大师将至,掌门不必担忧。”
“可...”
“我留下,”岳清源还欲再劝,却被一旁的柳清歌打断,他抱臂而立,执剑上前,面容冷淡,“我与他留守苍穹,掌门师兄只消放心。”
柳清歌身为百战峰峰主,在修真界素有战神之称,交手无数从未有过败绩,他的实力岳清源自是放心的,刚要点头应允,沈清秋却紧缩眉头,这人当真奇怪,以前还没觉得他如此多事,略带不满地看过去,回绝道:“不需要。”
“你!”
“好了,”岳清源开口,面露正色地看向二人,“大难当前,你们两个就别再怄气了,此刻正是该携手共同攘外的时候,就这般定了。若是结界被破,你二人定要统率余下弟子,不携一物,迅速撤山!”
语毕他才软下语气,此刻以师兄的身份温言道,“师兄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安然无事。”
沈清秋与柳清歌沉默半晌,只得应下:“是。”
万事都安排妥当,众人即刻出发,数千人御剑飞行,全速前进,如同道道流星划过,场面宏伟。而这边安定峰办事效率极快,不过片刻昭化寺众人便已至穹顶峰,虽在来时听闻前因,可当他们真的亲眼看到这奇观时,心中仍不免惊骇,立马排兵布阵,加固结界。
沈清秋抬头望向众人离去方向,复又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片刻后,寂静的穹顶峰内忽然传来嘈杂声响,支撑结界的众人发出惊呼,好似瞧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景象。沈清秋神色一凝,抬脚踏出殿外,只见深渊原本不过溪流宽的裂缝突然扩大了数倍,似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苍穹山吞入腹中。
第二波袭击竟来得如此之快。
其中一名弟子颤巍巍指过去,瞋目结舌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皆是神色凝重——从那深渊的裂缝中,缓缓伸出一柄巨大的剑影,剑身承诺绕着无数恶灵和魔气,正向苍穹山脉这边刺下。
此招来势汹汹,昭化寺几位大师见状不妙,连忙稳住身型,口中诵经,双手结印,条条咒文散发着金光浮现在结界上。众人视线都聚在一起,屏息凝神地看着那道剑影离结界愈来愈近,剑尖擦过天际,最终重重抵在结界上,两者相撞时产生一道强劲的气波向四周散开,万木倾伏,鸟兽飞散。
如此看来,似是抵挡住了。
众人将要松一口气,却见那附着在剑上的无数恶灵和魔气蜿蜒而下,一个接一个地撞向结界,尖利的爪子似是要撕开那道厚厚的屏障,即使泛着金光的咒文将它们烧灼成灰也毫无畏惧。
结界再坚固也无法抵挡数以万计的恶灵撕扯,加之那柄巨大的剑影仍在使力,不过片刻,屏障便开始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缝。
沈清秋面色微沉,观此情形结界被破已是早晚的问题,如今该通知各峰余下弟子时刻准备撤山,他将要回殿中传讯,身侧一名弟子慌忙跑来道:“沈师伯!山下聚集了很多魔兽!意图冲破结界!”
沈清秋与柳清歌二人一听,皆是眉头紧锁。
不妙。最保险的撤山路被围堵,御剑又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两界相并时落下来的岩石砸中,如此,在岳清源他们成功阻止合并前便只有硬拼了。
沈清秋略一沉思,朝那名弟子吩咐道:“召集十二峰余下内门弟子,做好迎敌准备。”
“人齐后断开虹桥。”柳清歌揽剑看着上空不断攻击结界的众多魔兽,抽回视线道。
沈清秋知道他言下之意——面对此等魔族凶兽内门弟子尚有一战之力,而外门弟子却只有送死的份,断开穹顶峰连接各峰之间的虹桥,若是他们不敌落败,也可保外门弟子有时间撤离。
弟子领命,当即跑入穹顶殿内通信。
就在此时,昭华寺其中一位诵经的大师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紧接着,其余几位大师也遭受到不同程度的内伤,萦绕半空的金光逐渐消散,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只听“咔咔”几声,终于不堪重负的被破开,那柄巨大的剑并无实物,是无间深渊中浓厚的魔气所化,破开结界后便化为一团雾气。
霎时间,天空传来阵阵凶兽和恶灵的嘶吼怪叫,似在欢呼。
大风骤起,将衣袍猎猎吹起,柳清歌环胸未发一眼,手中乘鸾随心出鞘,剑光映着他冰冷肃杀的神情,冲出去前一刻男人身型微顿,硬声道:“别死了。”
随即不等人回答便提剑迎上袭来的魔兽,沈清秋视线随至转动,微挑眉梢,半晌冷笑一声,也不磨蹭,吞下木清芳之前送来的丹药后便拔出修雅,气势长虹,上了战场。
“洛冰河”垂眸走入苍穹半山聚起的白雾之后。
云层之下浮岚暖翠,云层之上却一改往日清静隐世姿态,泊泊鲜血顺着顶处蜿蜒流下,石阶上伏尸数具,看衣着应是百战峰的内门弟子,男人没有分去一丝眼神,仍气定神闲地向上走去。
天幕黑云交织,翻搅成涡,盘踞在苍穹之上,凭空冒出几座姿态怪异的山石正缓缓向下沉,似要与苍穹山脉融为一体,众多魔兽恶灵与各峰弟子缠斗在一起,弟子们奋勇抵抗却仍是渐渐落于下风,一时间山中战火纷纷,血气浓重。
“洛冰河”悠悠踏上最后一阶,寻到接连斩杀几只魔兽而有些力竭的沈清秋面前,那人发丝散乱,杵着修雅半跪在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熟悉。”男人抬头环视四周,想起当年自己火烧清静峰时的情景,眼中浮现几分怀念,戏谑道。
沈清秋闻言,眼神凉浸浸的,起了寒意。视线转到“洛冰河”腰间的心魔剑上,以尚清华所言,开启两界合并的钥匙只有心魔剑,如今“洛冰河”好整以暇地站在此处,腰间还别着心魔,两界却仍在合并,那只有一种可能...
“你在担心那个小畜生?”
“洛冰河”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歪头佯装思考,半晌嗤笑一声,森然道:“现在...恐怕已是白骨一具了吧。”
烟雨缥缈,雾霭沉沉,刚褪壳的竹节嫩绿清翠,如刚修饰的玉石般冰清透亮,轻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洛冰河微眯双眸,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怎么回事?他记忆里自己明明被一颗似有灵智的大树吞入,怎地下一秒便身处此地,看模样,还是清静峰后山的那片竹林,抬脚向前走去,踏入一片白雾之中,待雾散去,面前便又换了一幅景象——是他拜入清静峰那日。
还是那盏拜师茶,双手不受控制地将茶向前递去,原以为自己还会被师尊划破眉间...不待自己想完,手中便一松,他奉到跟前那茶被人接了过去,洛冰河神情空白一瞬,兀得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沈清秋。
奇怪。可还不待洛冰河细想,眼前景象瞬息万变,来到他与婴婴师姐被“蝶儿”绑架那日,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师尊竟也被困在此处,周身缠绕着捆仙索。
不对。洛冰河内心暗忖,这不是他的记忆。
紧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与记忆相悖的画面。
洛冰河就像是被困在这副躯体里的一个灵魂,不管说话还是动作都不能遵从自己的意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幻境中的师尊对自己温柔以待,百般迁就,看着自己与师尊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仗剑游走天下,做了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这便是那人所说的,自己本该有的人生吗?
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视线转移,沈清秋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喊人,却止在喉间,面前之人虽貌似师尊,却面露温和,眼中带笑,开口更添几分违和:“冰河?呆在这里干嘛呢?”
这不是他的师尊。
洛冰河不欲答言,却听得自己开口应道:“师尊。”
“欸,”那人应道,顺势牵起洛冰河的手,向前方走去,“我们走吧!”
洛冰河顺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在原地,不顾前者看过来时面上疑惑,双唇微动,一副想张又张不开的样子,终于突破了某种阻碍。
“不...”
十指微曲,缓缓紧握成拳,洛冰河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能...走...”
......
“随我回去吧,师尊。”男人抬手,面上难得显露一点温情,却叫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抬眸间眼底满是暴戾,这才是他的本心,“在你面前只有一个选择,沈清秋,那便是我。”
“洛冰河”背后是战火纷乱的穹顶峰,内门弟子与魔族誓死抵抗,柳清歌注意到这边情形,欲来相助,却被不断涌入的魔兽绊住步伐,男人顺着沈清秋的目光扫视一圈,回首轻蔑道:“师尊犹豫一分,苍穹便多一分危险。还是说你想让苍穹再一次因你覆灭?岳掌门为你再受一次万箭穿心之痛?”
苍穹众人来日如何,全在你。
听男人说到岳清源,沈清秋才终于给了反应,他撑着剑徐徐站起,双腿因力竭而有些发软,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形,低低笑道:“是啊...还犹豫什么...”
“今日旧景重现...”
长剑一扫甩去剑上血迹,直指“洛冰河”,发间飘带飞扬,沈清秋抬头,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裹着刀子,“你我是该做个了断。”
“了断?”男人侧头,将这两字重复一遍,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肩头耸动,扶额大笑几声,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瞬息间便来到沈清秋面前,五指成爪向他脖颈抓去,眼底凉浸浸的,生满寒意。
“你这种人就该与我抵死纠缠,还敢提了断?”
沈清秋身子一歪躲过一击,两个人的身法快若闪电,眨眼之间交手十数回合。
修雅剑横于胸前,沈清秋手腕翻转,剑刃划向男人腰腹,“洛冰河”侧身躲过,剑尖在地面画出一道浅浅沟壑,他收势回身,剑锋直抵洛冰河咽喉,后者身体后仰倒退两步,衣决翻飞,落回原地。
颈侧微痛,指尖抹过,一片鲜红。
“洛冰河”盯着那片血迹半晌,目光幽深莫测道:“倒是小看你了。”
说罢,抽出腰间心魔,长剑一摆,剑锋直逼对方胸口,而沈清秋神情渐冷,他不避不让正欲抬腿踹去,面色却突然惨白一片,瞳孔微缩,忙稳住心神后退几步,剑锋擦过鼻梁,一缕发丝飘然落下。“洛冰河”乘胜追击,心魔剑当头劈下,沈清秋见势不妙,咬牙提剑抵挡,两剑相撞,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弹飞出去,重重砸进一块巨石之中。
“咳!”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修雅重重插入地面,支撑着沈清秋摇摇欲坠的身形,他好似听到有什么人大喊着自己的名字,传入耳中却只有一片嗡鸣。
先前吃下的那枚丹药已经过了时限,沈清秋能感到体内原本充沛的灵力正在逐渐衰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令他眼前发黑,视线模糊,只看得见一道黑影缓缓走至自己面前。
他被笼在一片阴影下,“洛冰河”俯身,两指轻轻扣在他肩膀,断骨之痛却从关节处滋生,沈清秋目眦欲裂,豆大的冷汗从额间冒出,咬牙将喉间痛呼咽下。
“洛冰河”倒没想真的再次将沈清秋双臂扯下,达到效果便也收了手,他知道只有疼痛才会让这人像条狗般乖乖听话,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遂摆出一副和颜,问道:“沈清秋,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随我回去。”
沈清秋从刚才便死死盯着他,此刻却绕过男人,看向天边,随即转回视线,面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薄唇微颤,声若蚊蝇:“做梦。”
“洛冰河”沉下脸色,还欲开口时突觉不对,起身跳开,只见刚刚还站着地方刺入一柄利剑,定睛一看,竟是心魔!
心魔?“洛冰河”握紧手中长剑,抬首环视四周,只见原本还在下沉的无间深渊滞在半空,隐隐有往回收的趋势——两界合并的进程被中止了。由此可见,天琅君一行便是失败了,可转瞬一想,“洛冰河”又觉得蹊跷,这埋骨岭在洛川中游,心魔剑怎会突然从天而降?
男人满腹疑虑,正欲去夺那柄剑时,沈清秋却猝然抬手,一道青绿色从他腕上竖起,朝“洛冰河”的方向吐出一口毒液,这一击,虽未对男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有了一瞬的间隙,能让沈清秋趁机握住面前的心魔剑。
“洛冰河,你信命吗?”沈清秋侧眸看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自他碰到那柄长剑时,红黑色的魔气便攀上指尖,以极快的速度钻入沈清秋体内。
他在吸收魔气!
“洛冰河”看出沈清秋的意图,忙要上前阻拦,可他指尖刚要触及,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他被震飞数丈远才稳住身形,男人怔然道:“为什么...”
他的神情中有一瞬呆愣,随即气涌如山,暗红色印记爬上侧脸,震怒道:“为什么?!”
沈清秋看他这般模样,却只觉好笑,眼底阴沉之色愈浓,仿佛是要将眼前人吞噬一般,讥讽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杀了你。”
话音降落,沈清秋便移至“洛冰河”身前,剑光霍霍,隐隐带有风雷之声,长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而至,男人提剑阻挡,两柄心魔相撞,划出一道刺耳声响,转眼间已过数招,本还势均力敌,可渐渐地,却能看出沈清秋隐隐占了上风。
这也正常,“洛冰河”早已在穿梭无数世界中被心魔反噬,能力大不如前,若非是如此,他也不必利用计谋达到目的。
动作间,男人看见沈清秋眼中滔天的恨意,他也恨,恨意越浓,便越生气,汹涌的怒气宛如匕首般不断戳着他的心窝——凭什么?
沈清秋有什么资格恨他?
“洛冰河”神色逐渐变得癫狂,好似被什么侵蚀般,双目猩红。
躲开一击后脚下轻点,飞跃而起,心魔在他手中大绽光芒,一时间天地共震,血色当空,山摇地动,远处传来长啸,似万鬼哀嚎,似怨灵嘶吼——他竟打算以心魔为匙开启灭世!
沈清秋眉头紧锁,事不宜迟,踏着巨石飞身袭向“洛冰河”,那人不避不让,只等着沈清秋近身举剑刺来,可心魔却堪堪停在男人胸前三寸之外,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抵在剑前,让它不能再进分毫。
沈清秋瞬间明了。不管哪个世界的洛冰河都是心魔剑之主,自是无法轻易伤他。
“沈清秋,”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秋,眉间尽是狂妄之色,唇角不可遏地张扬勾起,眼底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像一头嗜血的凶兽,“你执意要留,那这世间便都将因你泯灭。”
“柳清歌被你所杀,苍穹因你覆灭,就连岳清源也因你而死...如今这一切也将不复存在,我倒要看,苍生怎么评判你这烂人。”
“你要杀我?呵呵...”
“洛冰河”低笑几声倏然抬头,神情暴戾,怒喝道:“你能度他,为何不能度我?!”
“度你?”沈清秋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出声,神情讥诮,“好啊!我现在就来度你!”
手中心魔光芒大绽,无数魔气围绕在沈清秋周身,被他尽数吸收后以涟漪状向四周荡开,心魔又向前移动一分,原本与剑相抵的力量正在逐渐变弱,如同破碎的镜面般以剑尖为中心向四周裂开。
“洛冰河”盯着那如蛛网般的裂纹,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逐渐消散,不知怎的,刚刚满心怒火如潮水褪去。
“你...”
视线移到沈清秋脸上:“那日本尊辰时突醒,院中万物沉寂,惟有海棠未眠*。”
风刮过洛冰河的脸颊,墨发飞舞,他喃喃道:“沈清秋,你知道吗?”
再看那人,神情没有一丝松动,仍是满目杀意决绝,瞧他这样,“洛冰河”心中却突然生出几分平静,或许是他终于肯认清现实,又或是妥协,发出一声轻笑。
“小人。”
最终,心魔剑彻底突破屏障,狠狠刺入“洛冰河”胸前。
轰——
岳清源等人匆匆赶回时,只见几道金光穿过厚厚云层,直射苍穹山脉,十分刺眼,让人不得不提袖遮挡,再次睁眼看去,耳边的万鬼哭嚎戛然而止,两界合并裂缝不知被谁抹去,原本血色的天空也已恢复正常,只有穹顶峰的满目疮痍提醒着众人刚刚苍穹山经历了一场恶战。
柳清歌御剑落地,他一直在与侵入山派的凶兽缠斗,虽未受重伤,却也稍显狼狈。
人没事就好。岳清源略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提心在口地寻找沈清秋。
沈清秋长身玉立站在一处断崖旁,衣袖卷起,垂眸看着悬崖之下,直到身后传来呼喊,他转身看去,正对上前来寻他的修真界众人,岳清源瞧见他无事,扬起一抹笑意。
沈清秋扯扯唇角,兀得吐出一滩鲜血,那血就像止不住般从他口中溢出,不消片刻便染红前襟。
众人惊骇,岳清源更是笑容僵在脸上。
他本是修仙之人,尽数吸收了心魔剑上的魔气,两股力量便会在他体内纠缠争夺,动作间锥心蚀骨般的痛充斥在他浑身经脉之中,丹田处更有被一种随时都会被撕裂的感觉。
沈清秋神情却异常平静,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痛楚,只默默抬头看向天空。
初雪将至,小小的似白色羽毛,落在脸颊微凉,手中一松,心魔剑应声掉落在地,不管远处众人如何呼唤,沈清秋余光瞥见苍穹众人疾步奔来,却只缓慢闭上双眼,向后仰去。
他微微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没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说与他人听。
沈清秋是在说与自己。
吾身今自由,肆意度春秋。
洛冰河至死都无法忘却这在日后会成为他记忆中宛如噩梦般的一幕——他将踏上峰顶,正看见沈清秋如破布般坠下悬崖,黑红色的魔气和灵力缠绕在他四周,在场之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两股满溢的力量相互缠斗,直到这副躯体再也承受不住才会作罢。
一声巨响,沈清秋自爆在众目之下。
“师尊!!!!”
洛冰河目眦尽裂,一声大喊,若不是身后漠北君反应极快地拦住,恐怕人也跟着跳下去了,原先被他强行压下的内伤在此刻冲破限制,洛冰河双目猩红,终是忍不住地喷出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