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看着夏璟熠的愤恨离去的背影,一时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夏璟晏才沉默的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的诏书。夏璟晏看着诏书,神色越来越凝重,嘴唇随之苍白了几分。
“写了什么?”傅洵之察觉对方神色不对劲,开口问道。
“陛下…要退位。”
“退位?陛下真不打算回来了?”傅洵之不太敢相信,但对方连退位诏书都留了下来,难道真不打算当皇帝了?“这怎么可能,小殿下还在宫里,他怎么会留下弟弟一人。”
夏璟晏收起诏书,摇了摇头。头痛感再次袭来,比前几次更加猛烈。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
“刘喜呢?”夏璟晏问道,“问过了吗?”
傅洵之叹气道:“在门外候着呢,我问了,但他什么也不说。子珩,你真的不该答应和亲的,范太师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你还真信了不成?陛下这次是真的被伤到了。这也怪我,若是那日我去上了早朝,事情或许也不会发展至此了。”
夏璟晏闻言沉默了下,说道:“先把陛下找回来吧。让刘喜进来。”
刘喜似乎是一直在等着,很快就到了几三人面前。刘喜刚到,就径直跪了下去,平静的说道:“摄政王若罚老奴,就罚吧。但是陛下的去向,老奴是一点也不知情。老奴也是前一晚才知道陛下留下了诏书要离开的。”
“昨日发生了何事?一一讲来。”
“是,”刘喜答道,“昨日是殿下生辰,殿下和老奴为了哄陛下开心,就找了很多艺人来宫中表演,不过表演才到一半,殿下看出陛下心不在焉,就叫停了节目,随后殿下说想先皇先皇后了,陛下便带殿下去了太庙。两人在太庙了待了半个时辰,没让人跟着,老奴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听见了殿下的哭声,等陛下和殿下出来时,两人眼眶都红红的。之后陛下说他还有事,不许人跟着,让锦衣卫和奴才们送殿下回宫。老奴跟着殿下回到宫中时,才知道了诏书一事。”
“唉…毫无用处啊,”傅洵之说道,“你的人呢?也没有察觉吗?”夏璟晏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小皇帝,怎么会任由对方逃跑。
追风接话道;“王爷的人,看着陛下走的。”
“嗯?怎么回事?”傅洵之诧异了下。
“呵呵,”追风嘲讽的笑了下,“陛下骑的是王爷送他的千里马,除了王爷的马,谁能追的上。小皇帝怕是对这点心知肚明,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避讳王爷的人。王爷又被小皇帝下药迷晕了,一觉醒来人早就没影了。”
“啧...小皇帝竟然还会下药?”傅洵之道,“难怪子珩没去早朝。”
“朝堂怎么样了?”夏璟晏问道。
“还好,范太师让众人相信了陛下是微服私访,并且压下了此事。储君之事虽有异议,但诏书已下,众人也只能接受。”傅洵之想起朝堂上范太师焦头烂额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先回去吧,范太师他们应该在府中等你了。”
夏璟晏点了点头,对傅洵之说道:“你继续留着宫中吧,多看顾下璟熠,他现在这么生气,肯定不愿意见我了。陛下的事,我来处理。”
傅洵之也点了点头,道:“小殿下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也会再试试能不能问出来线索。”
两人商量完,就转身欲走,却听身后刘喜突然说道:“老奴斗胆,能否问问摄政王如何处理陛下的事?”
两人回头,就见地上刘喜抬头看着两人,即使几人地位差距巨大,但刘喜依然不卑不亢,眼里毫无惧意:“摄政王是想把陛下找回来吗?”
“自然。”
刘喜闻言伏地,头紧紧贴在地上,恳切道:“奴才恳请摄政王放过我家主子。这段时间,陛下虽不说,但奴才看着陛下日日夜夜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殿内,寝不安眠,食不下咽,为了不让殿下担心,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奴才看在眼里实在是痛心。
奴才看着陛下长大,这十几年来,奴才第一次见主子过的如此痛苦。先皇后去世时,陛下虽痛苦,但至少还有先皇在。陛下那时虽怨恨先皇,但也正因为恨,带走了陛下的一部分痛苦。可如今,陛下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陛下心中如今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痛苦。陛下如此疼爱殿下,若非痛到忍不下去,陛下又怎么丢下他最疼爱的弟弟一人离开。
若是陛下在民间能开心,摄政王何必再把陛下带回这痛苦之地呢。摄政王以往如此宠爱陛下,奴才就斗胆恳请摄政王,放我家主子自由吧。
摄政王与诸位大臣只想要个太平盛世,这坐在皇位上的是哥哥还是弟弟又有何分别呢?奴才不懂治国,但奴才只想看到主子快乐而已。陛下想要的既然摄政王给不了,就让给别人吧。”
刘喜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般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字字真切,针针见血。追风张了张嘴,想为自己王爷辩解几分,却发不出声音。
小皇帝喜欢自家王爷这事,他也是这段时间刚琢磨出来的。自从知道后,他也会忍不住在心里苛责自己王爷,为什么要接受和亲?
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王爷的想法,尤其是他知道王爷之前拒绝傅将军时说过不喜欢男子。所以他一遍责怪王爷,一边又为王爷开脱。最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事,两种想法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王爷错了,可又不是王爷的错。
但此时听到刘喜的话,心中的天平又朝小皇帝偏了偏,男子女子的又有什么关系,王爷怎么能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别国公主让小皇帝如此伤心。
追风责怪的看向自己王爷,但这一眼,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摇摆。正如刘喜了解夏璟言一般,他也了解自己王爷。王爷此时紧抿着的嘴,苍白的面孔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他很了解自己王爷,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王爷现在有多痛苦。
“王爷。”追风轻轻叫了一声。
夏璟晏动了动喉咙,面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本王知道了。”夏璟晏平静的说完,转身离开。
夏璟晏回府中前,先去了趟太医院,记忆碎片不断显现,但疼痛感也随之而来。迷药的后遗症在扰乱着自己的头脑,夏璟晏需要快点驱逐迷药的作用,更清醒的面对这一切。
“陛下来要过西域的迷药?”夏璟晏沉声问道。
“是…”张太医擦了擦脑门的汗,战战兢兢的回道,“陛下前几日来,说需要一种见效快、危害小的迷药,下官就给了陛下来自西域的迷魂散。”
夏璟晏没空和对方计较太多,直入主题道:“解药给本王?”
“啊?”张太医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药竟是用到摄政王身上了吗,怪不得陛下那日态度如此奇怪,反复确认药效,再三要求除了昏睡不能有任何危害。这药也确实没有别的危害,正因此,这药也没有解药。
张太医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药没有解药…只会让人睡上一觉,醒来药效便散了。”
“没有解药?”夏璟晏冷笑一声,“那陛下怎么没事?本王只喝了三杯就昏睡了四五个时辰,陛下喝了一整壶还能安然无恙?”
“这个…”张太医犹豫了下,看了看左右再无其他人,说道:“摄政王怕是不知,陛下体质特殊,不仅从未生病,似乎连一般毒药都对陛下不起作用,这迷魂散想来对陛下也没用。”
“你说什么?”夏璟晏意外了下,他从来没听说过此事。然而忽然间,他想起夏璟言确实说过他从未生过病,当时自己以为对方只是在开玩笑,竟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先皇的书信中从未说过此事。“先皇从未提过此事。”
“先皇下令,禁止外传,此事知道的也只是先皇、先皇后、陛下和下官四人而已。”张太医擦了擦脑门的汗,继续道,“陛下不受毒药侵害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有心人想要害陛下…陛下或能因此躲过…毒杀一向是刺客最爱用的杀人方式…”
对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夏璟晏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药效持续多久?本王已经睡了四个时辰有余,怎么还未消散?”
张太医闻言抬头看了下对方,对方的脸虽是苍白了点,但说话时并未神智不清之感,张太医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王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这药效跟剂量有关,王爷若是只喝了三杯,也就昏睡四五个小时,最多也不过六个时辰。依下官看,王爷思路清晰,言行举止正常,不似还在受迷药影响,许是别的原因,下官给王爷把把脉吧。”张太医说着,就要伸手去给对方把脉人,不过夏璟晏并为伸手,而是拒绝了对方:“不用了,本王只是有些头疼,昨晚中药之后的记忆有些凌乱。”
“原来如此,这药效用来的猛烈,王爷对当时的记忆凌乱也是正常的,缓一缓便会好的。只是这头疼或许是别的原因,下官还是给王爷把把脉吧。”
张太医说着,就要去抓对方的手腕。然而还未碰到对方,夏璟晏便拂袖转身道:“不必了,本王没空。”
张太医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追了几步,略显急切的在背后喊道:“那下官先配几副止痛的药送到王爷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