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远离赵睿后，常邖松了一口气。

易铭很少看常邖这幅模样，不由觉得好笑：“难得有你避之不及的人。”

“那是你还没有见识到他那张嘴的威力，和他的脑子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熟悉的书肆，武钰潇正站在那挑书。

武钰潇回头朝向站在对面客栈门口的两个少年摆摆手，示意让他们回去，但只有那个抱着剑的少年进去了，另一个个子稍矮一些还躲在门后探头看。于是，武钰潇放下书，握紧拳头，正走到路中间，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常邖和易铭，便飞奔而来。

“姐妹——！”武钰潇扑到两人之间，一手揽着一个人的腰。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易铭感到不知所措，连忙看向常邖，但对方也在发愣，为了让场面不尴尬，易铭硬着头皮道：“久、久等了。”

好在武钰潇立即松手，笑嘻嘻道：“也没有很久，我也才刚出来，咱们一起走吧！”

易铭尝试微笑：“嗯。”

武钰潇挽着两人的胳膊，前行的脚步都透露着愉悦。

易铭：「你怎么了？」

常邖：「第一次被女生抱，一时没想起来应该用什么反应。」

易铭：「……」

路过客栈门口时，易铭发现两个少年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常邖身上，而武钰潇瞪了他们一眼，回头时与自己对上视线。

“哈哈，不用在意他们，”武钰潇解释：“那个抱着剑冷着一张脸的是我师兄，长得妖里妖气的那个是我师弟，他们就是想看看我说的美女姐姐长什么样。”

“让他们也一起呗，不就多两双筷子的事，”常邖回头看身后的两人：“我请客，就当交个朋友！”

两人瞬时消失在门口。

“哎呀，姐姐，不用！”武钰潇踮着脚凑到常邖耳边，小声道：“他们俩昨天下午在百花楼被人调戏了，哪还敢再去。”

“这么离谱！”

“可不！”武钰潇感叹：“就这么离谱！”

于是常邖和武钰潇在路上一唱一和，从北州的雪一直聊到南州的瓜。

到了百花楼，三人在侍女的引领下沿着楼梯去往二楼雅间。

“那是……”武钰潇停下脚步向下望：“隋姐姐？”

“下去打个招呼？”常邖一眼就注意到那个与周围奢靡景象格格不入的身影：一身绛红劲装，红发带高马尾，身后背着一柄黑色长刀。好像有点眼熟。

“不用，她好像有要事忙。”武钰潇眼中流露出钦羡：“隋姐姐应该马上就要突破元婴了，不到五十就元婴，妥妥的人生赢家，就像画本子里的女主一样。”

常邖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你也不差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和修炼方法，你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表象，说不定在别人眼里，你也是他们的崇拜对象。”

武钰潇转身抱住常邖：“姐姐，你人为什么这么好！我好感动！”

“……”这姑娘的反应怎么这么大，之前给易铭喂鸡汤的时候也没见他被感动过。

常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易铭帮忙，没想到对方竟然装没看到转身走了。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额……”常邖僵直着身体：“要不咱先点菜？”

“不好意思啊姐姐，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我就一时没忍住，”武钰潇嘴上跟常邖道歉，但眼睛却时不时朝易铭的方向瞥：“我下次一定克制住，不会再这样了。”

常邖摆手：“没事，也不用道歉，不是什么事。”

几个人在桌前点完菜，又聊起明天的门派大比。

“……我听说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在擂台上被当成猴一样看了，是直接在秘境里比，每个人身上都要带一块身份牌，能连接到秘境外的灵镜，就可以借此看到每个人的表现，按照谁得到的灵物最多或者最珍贵排名，姐姐们喝酒吗？”武钰潇举起身侧的一坛酒。

常邖摇头，觉得自己喝多了容易露馅：“先吃菜再说吧。”

武钰潇点头又接着道：“所以我们宗原本看不上这个门派大比，但一听这个条件，差点想把全宗门的人都派过来，不过他们要求只能门派弟子参加而且人数不能超过五个。”

易铭将挑好刺的鱼肉夹到常邖碗里：“秘境的环境封闭，就怕是别有目的。”

武钰潇点头：“我们掌门也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亲自来了，还和神意门的几位元婴期的长老一起。”

“听说天机院的司教老祖至少为化神期，”易铭漫不经心道：“思音长老和思辨长老也都是元婴修为。”

武钰潇皱起眉头，没一会儿又释然道：“那应该也没事，有事的话掌门师伯自然会让我师尊出山，到时候就可以目睹我师尊风华绝代的身影了！”

“嗯？你们看我干嘛，”常邖刚嗦完一只鸡腿，抬手夹菜：“不吃的话我可就都吃咯。”

易铭帮他把袖子挽起：“你们掌门为何不一开始就让你师尊来？”

武钰潇给常邖盛汤：“我师尊一直在闭关，我都好久没见他了，临姐姐认识我师尊？”

“听说过，毕竟是空观道人的关门弟子。”

“姐姐连我师祖都知道？”

“只是略有耳闻。”

常邖一边吃一边听面前的两人一来一回相互试探，大概半个时辰后，盘子撤下，摆上酒坛，两人相互敬酒，又继续。

“玉姐姐怎么不喝？”

武钰潇要给常邖倒酒却被易铭拦下：“他近几日喝药，不便饮酒，我替他来。”

说完，易铭接过酒坛将两人的酒杯满上：“我观你的师弟与此楼的管事有几分相像。”

“啊，是吗？姐姐这么说我才觉得他们还真有几分相似，”武钰潇喝下半杯酒，将杯子捧在手中：“不过长得像也正常，世上长得像的人有不少，姐姐长得就很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恩人。”

“恩人？”易铭放下酒坛的手一停。

“对啊，和我师尊一起的另一个恩人，”武钰潇一只手托着腮，视线停留在易铭脸上：“我从小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亲娘对我又爱又恨，亲爹又只知道利用我，好不容易等到我师尊把我从那种不是人过得日子里救出来，又遇到那个恩人，过了几天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他们又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然后我就跟师尊回了云衍宗。”

易铭沉默不语，常邖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圆场：“没想到你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过去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告诫我们不要重蹈覆辙，人要向前看，对未来的希望才能使我们更好的生活……”

“姐姐，你相信天命吗？”武钰潇将剩下半碗酒一饮而尽：“就是每个人的结局其实都是定好的，像我们看画本子里的人物一样，天命或者说是天道给我们每个人都设定好了结局，无论我们怎么改变都无法逃脱。”

姑娘，你这思想有点超前了，简直就像小说里的NPC觉醒了一样。不愧是爱看画本子的人，脑洞能这么大。

“这个说不准，”常邖模棱两可道：“像你这么说的话，按照画本子里的说法，总有人会出现打破原本的结局，也说不定这个人就是你。”

“若是我在这本书中只是一个配角，根本没有能力改变呢。”

常邖已经听出不对劲来了，自己难道遇到穿越的老乡了。

“额……可以说说为何要这么想吗？”

武钰潇眼神躲闪，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像是在做什么准备：“嗯……是这样的，我先前看完一个画本子才有此感悟，并且产生了一系列想法，这个画本子的内容呢，讲的是……”

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孩被坏人认为身负某种可以沟通天地的血脉，于是就把他关起来施以各种法阵和符咒用于获取天机，但小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坏人意识到小孩没有用后就果断遗弃，让他自生自灭，小孩频死之际感受到另一个意识的降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坏人所求的天机，但他很讨厌并杀死了他，于是得到了很多从没经历过的记忆，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书中的故事，小孩原本没有在意，可在他被救出之后，经历的一切无不在证明记忆说的是对的，而他也逐渐分辨不出是自己拥有了记忆，还是记忆造就了自己。

“这个、这个画本子的内容还是挺有哲理的，探讨了自我与非自我的辩证关系。”

我的天，这不是妥妥的穿越者被原住民反杀的例子，常邖感到背后发凉，接过易铭倒的水，浅尝一口道：“这小孩难道不是他记忆中的主人公？”

武钰潇摇头，又接着讲起记忆中的那个故事，大概是：小孩在故事中只是一个恶毒的小配角，而主角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天才少女，主线是少女追寻哥哥和嫂子死亡的真相，副线是打怪升级结交好友，她还有一批追求者，不限于仰慕已久的清冷仙尊，财大气粗的大家公子和神秘莫测的冷艳魔尊等人。

呵呵，果然是熟悉的套路，但常邖注意到武钰潇没说结局。

“结局……记忆中好像没看到那儿，”武钰潇一脸纠结：“可能无非就是找到真相，然后和所爱的人飞升了吧，具体是哪个不清楚，我比较倾向魔尊。”

“你不是说她仰慕仙尊吗，应该最后会和仙尊在一起吧。”

武钰潇放下酒杯，一脸严肃道：“你住口，我的cp一定要在一起，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

对方这模样一看就是喝上头了，常邖倒了杯茶水推给她：“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是爱情。”

“就是……就是书里说的，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无条件帮她，她开心自己就开心，离开她就会念念不忘……”

“你这说的，普通的舔狗也可以做到。”

武钰潇生气地瞪过来，转而眼神又变得茫然：“那你说说，嗝，什么是爱情？”

“那肯定是相互成全，”常邖对自己阅文无数得来的经验相当有自信：“该放手就放手，要不就携手共进……”

“你好像一个渣女，把另一半当工具人用。”武钰潇不服气，打了个酒嗝，看向易铭：“姐姐你说说，什么是爱情。”

“我？”易铭沉默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迷茫：“感觉你们说的都挺有道理，首先是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其次也是一种取舍和包容……”

常邖拍了拍对方的肩：“没想到你有当恋爱脑的潜质。”

武钰潇赞同地点头。

易铭：“……”

最终就是三个单身狗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

武钰潇喝得晃晃悠悠迈不开腿，常邖本想背她，却被易铭截胡。

回去的路上，武钰潇趴在易铭背上，眼神虽然有些涣散但视线始终跟随着一旁的常邖，嘴里还嘟嘟囔囔：“……师尊，师尊一定要和师娘在一起，我的cp一定要在一起，师尊，师尊一定要把师娘追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无论常邖问什么，对方来来回回还是这几句。

武钰潇的两个师兄弟在隔着还有一条街时就从客栈门口跑过来接她，两人道谢后又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