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岁放下行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唇。
“差点亲上了。”
想起那时的暧昧旖旎的氛围,她还是心脏砰砰乱跳。
可她又想起了陆言卿来时的身影,那时心脏也是怦怦乱跳。
对文暮舟,与对陆言卿的心跳是一样的吗?
她陷入了疑惑之中。
而隔壁房里,文暮舟将头埋进一盆冷水里。
“阻止什么……我要阻止什么……”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想起那场梦中的诡异对话。
他闭上眼睛,思绪竟被拉回了曾经的落花雨下,畅聊的少年与少女,少女眼前的浮云散去,文暮舟企图看穿她的脸。
少女突然张口:“文暮舟,你来了呀。”
马上少年也悠悠开口道:“走快点呀,怎么走得这么慢?”
少女的声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叶寒岁。
文暮舟猛然从水中脱离,脸上的冷水顺着五官锋利的线条滑倒青筋泛起的脖颈上,又随之落入衣中,可他全然不知寒意。
“怎么会是叶寒岁?”
他不解。
那个说话的男人是谁?这梦,是未来还是过去?
一想到这,文暮舟脑子便撕裂般得疼。
他低着头,双手支撑在桌子上,脸上的水顺着下颌与鼻尖滴滴答答地落下。
“先陪叶寒岁找到神女再说吧。”
他皱着眉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言卿在房里擦拭着刀剑,剑身映照出他淡漠的眉眼。
他喃喃自语道:“文暮舟……怎会是这样一张年轻的脸。”
一张让他有危机感的脸。
昨夜文暮舟看向叶寒岁的眼神,他看得清楚,那眼神中掺杂了不少东西。
他站在船上那个角度看不见叶寒岁的神情,他有些害怕,害怕这些没有与叶寒岁同行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让他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
他长吸一口气,纵然稳定心神,也难以入睡。
第二日,少女依旧充满活力,一旁两个男子面无表情。
昨夜落了一晚的雪,此刻雪已经停了,天地银装素裹。
走到围墙下,陆言卿一人率先前去,守卫的人看见来人是他后便纷纷应承,文暮舟看着被引开的人,闷哼了一声:多此一举。
叶寒岁看着陆言卿被围住的身影,眼睛还是放着光:“师哥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正专注看着,文暮舟冷不丁的声音传来:“我们两个通缉犯还走不走了?”
“哦……走走走。”
叶寒岁尴尬地回头朝他笑笑。
只要看见陆言卿,文暮舟心中便一股闷气,他带着叶寒岁飞过围墙,陆言卿随后跟了上来。
他的目光匆匆看了文暮舟一眼,而后直接略过他,拉着叶寒岁得手腕向前走去。
叶寒岁没意识到二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只歪着头问道:“师哥,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怎么总是问这个问题。”
“我还是不敢相信嘛。”
陆言卿语气温和,又道:“这几日天愈发凉了,你有生病吗?”
叶寒岁摇摇头:“没,一点都没。”
“以前在宗门的时候,一到冬天你就经常生病。”
“我现在已经身强体壮了!”
叶寒岁握紧拳头,做出很厉害的姿势。
陆言卿笑道:“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
叶寒岁惊喜地看过去,看见是什么东西后,她撇了撇嘴:“怎么是抓的药呀!”
“以防万一呀。你一声不吭就走,在外面生病了怎么办?”
“师哥果然一直都这么面面俱到。”
文暮舟走在后面,听着他们的话。
他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
“要不要,杀了他?”
文暮舟的手掌转动,一团戾气横生。
不过当他看向叶寒岁时,便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是疯了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陆言卿动手。
叶寒岁与师哥说着话,忽然回头看去。
文暮舟落在了后面,目光投向其他的方向。
她咬着唇,明亮的双眸几分多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停下脚步,“师哥,你先走。”
语罢,转身蹦到文暮舟身前。
陆言卿回头看了一眼,他眸底晦暗,只能继续向前走去。
叶寒岁:“文暮舟,不是说好不会不开心吗?你现在就不太开心。”
“你看起来倒挺开心呀,哪还有闲心顾得上我呢?”
“咦咦咦,你听听你这话。”
叶寒岁一副“嫌弃”的样子摇摇头。
文暮舟故作无恙:“怎么不和你师哥一起走了?”
叶寒岁拍着胸脯笑道:“我们是三个人呀,你走的这么慢,我作为团队的重要人物,当然得催催你。”
文暮舟无奈地轻笑一声,被叶寒岁拉着赶上了陆言卿的脚步。
一路上,三人的对话甚是诡异。
叶寒岁:“今天的风不是很大耶。”
文暮舟:“我们从化云宗跑出来的那个晚上风很大。”
陆言卿:“我们小时候经常在这种天气里吃烤红薯。”
叶寒岁:“……”
过了片刻。
叶寒岁:“才一个夜晚,雪下的竟也这般深了。”
文暮舟:“等神女的事情了了,我们便一起等春天吧。”
陆言卿:“等你回到宗门时,我为你堆个雪人吧。”
叶寒岁:“……”
好不容易熬完了第一程路,叶寒岁老远看见轻抚琵琶的柳双雪,宛若看到救星一般冲上前去招手道:“柳姐姐,我们又回来了!”
柳双雪放下琵琶,起身迎她:“回来的这么快吗?我还以为你们要在人间再逗留几日。”
她侧过身看向走来的陆言卿,问道:
“这位是……不会是陆言卿吧?”
“是。”叶寒岁点点头。
柳双雪用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看向三人。
“长得也不错嘛。”她笑道。
陆言卿一副正经的姿态。
叶寒岁介绍道:“这位姐姐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姓柳。”
“柳小姐,幸会。”
柳双雪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冷冰冰的文暮舟。
叶寒岁与柳双雪闲聊了几句后,便告别走向了灵桥。
文暮舟走到柳双雪身旁,没等女子说出风流的话,他开口道:“在乎,喜欢,真话。”
两字一顿,面无表情。
看着文暮舟的背影,柳双雪笑得几分无语:“咋被刺激成这样了?”
她摇了摇头:“一百多岁的人也会这样吗?”
灵桥前,文暮舟走慢了一步,陆言卿主动抱起了叶寒岁。
“寒岁,我来抱你。”
陆言卿功力深厚,走在灵桥上也泰然自若。
文暮舟看着二人,越看心中越不舒服。
叶寒岁偷偷看向文暮舟,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明明是在乎文暮舟情绪的,可在文暮舟瞥向她的时候,她却立马低下头回避了目光。
躺在师哥的怀里,看着文暮舟,这种感觉,让她不适。
这种不适感没有延续特别长时间,因为马上文暮舟就偷偷发力了。
“啊——”
叶寒岁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卷起,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浮在了天空,不受控制地飞到了对岸。
“这个文暮舟……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这么突然。”
叶寒岁抚平起伏不定的胸口,蹬着脚。
长桥上,二人不再伪装成和谐的样子。
清风吹动衣衫,陆言卿双眸冰冷,语气直白:“你跟着寒岁身旁,究竟意欲何为?”
“果然如此……”文暮舟自语般摇了摇头。
陆言卿皱眉道:“你说什么?”
“你的形象果然和我认为的那种宗门代表人物一般。”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长剑瞬间架在了文暮舟的脖子上。
“文暮舟,你这副嘴脸,究竟是想对寒岁做什么?”
文暮舟不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言卿,指尖轻轻划过刀锋。
刀刃锋利,鲜血溢了出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挑衅,缓缓说道:“陆言卿,你没看见吗?你在船上的时候应该看见了呀,我和叶寒岁关系,究竟是哪种,你看见了呀。”
文暮舟的笑意很冷。
他虽是这样说,但也无非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激一下陆言卿,他内心实际是不安的。
陆言卿面色铁青,举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咬着牙问道:
“云成空是怎么回事?”
文暮舟高声道:“他摸进叶寒岁的房间,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陆言卿沉默不语,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此刻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文暮舟,并不会伤害叶寒岁,他和叶寒岁之间的关系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看陆言卿挣扎,就在此刻,文暮舟抓住剑身的手忽然用力,将剑向自己的脖子猛的一凑。
一道血痕立马在脖子上显现。
陆言卿忙收回了剑。
“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文暮舟也不擦脖子上的血迹,只是轻蔑道:“与你有关系吗?”
陆言卿怀疑地看向他,他搞不清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知道,若论实力,天下很难有人能掣肘住戾气之主,可此刻文暮舟这般行为,甚是诡异。
文暮舟心中一阵冷笑,继续向前走出。
陆言卿嘴中骂了一句:“疯子。”
等二人到了对岸,陆言卿眺望远方却寻不到叶寒岁踪迹。
“寒岁呢?”
他终究是不放心文暮舟的,怀疑他把叶寒岁送到什么其他地方了。
文暮舟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摇头晃脑的,懒得搭理他。
陆言卿心中有火,也只能无奈地跟着文暮舟。
文暮舟来到二人上次途经居住的地方,叶寒岁果然在那里。
“你们来了呀!”
叶寒岁已升起了火,她坐在火堆旁,朝二人招了招手。
文暮舟微微点头,便折身走到后院。坐在上次他向叶寒岁道歉的梨树下。
陆言卿走到火堆旁。
“寒岁,你与文暮舟的关系很好吗?”
叶寒岁如实点了点头。
“即便知道他是戾气之主,你依旧相信他?”
“嗯。”她再次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你和他经历了很多事吗?”
“嗯……我想想,好像也没有很多很多,我和他偶尔就吵吵架,开开玩笑什么的。”
陆言卿浅笑着:“你敢和他吵架?”
叶寒岁笑得开朗:“对呀,师哥,我不怕他!”
“师哥,也说说你的事情呀。宗门如今怎么样了呀?”
“一如既往。”
“你走的时候,梅花开得怎么样?”
“开的很好。”
二人又聊了许多,叶寒岁见文暮舟一直不出来,她心中挂念着文暮舟的奇怪举动,找了个借口便偷偷跑到了后院。
文暮舟无所事事地坐着,一听到脚步声,便立马故意用手覆上脖子上的伤口。
叶寒岁一看,惊呼道:“文暮舟,你脖子怎么流血了?疼不疼?”
文暮舟带着一点委屈点点头:“不小心碰的,疼。”
叶寒岁掏出一小块绢布面色不忍,小心地问道:“是我师哥吗?”
文暮舟故意不说话。
叶寒岁心中奇怪,文暮舟可不是这么老实的人呐,若是师哥伤了他,他怎会放过师哥?
不过此刻,心疼情绪占了上风。
“对不起呀。”
“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师哥应该是因为我才这样的,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他一定会明白我们的。”
“明白我们什么?”
“明白我们是……值得信任的关系。”
叶寒岁不敢去质问陆言卿是不是他伤了文暮舟,她发现,在过往,她和师哥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无条件仰慕,无条件相信,无条件服从。
而这些东西夹杂在一起,就让她和陆言卿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二人都很难穿过那层薄雾,拥抱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