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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掩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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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邵岁颐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今日来也就迫不及待地丢掉了素舆,可仓促的动作也让她猛地“哎呦”一声。

来不及回应蔺向松和下人的关心,邵岁颐捂着胸口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有穿着以往的铠甲,而是寻常粗布衣服,女子看起来有些苍白,也愣了一瞬:“……前天啊。殿下……不知道我们回来了?”

“你们?”现在的两个人都抓不住对方问话的重点,只听得到自己关注的字眼,“裴识夜也回来了?”

见邵岁颐的一脸茫然,郑才也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蔺向松这才终于找到空档,插话:“郑才,还不快起来,要让殿下带伤来扶你吗?”

这个向来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侍卫长才连忙请了罪,顺着邵岁颐的意思站起了身。邵岁颐这才从迷茫中镇定了下来,看向蔺向松:“蔺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唉,”蔺向松邀了两个伤员重新返回堂中,“郑统领,何必心急?是我没告诉殿下,你们回京的消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前天她们就回来了?”邵岁颐一想,便明白了,“那天送信过来,原本是想说这件事?”

“是,”蔺向松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见到她们两个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于是她就尽快送信来,叫邵岁颐来亲自见面。可自己那天没来,是去见了姜潼。

“那今天为什么又没说?”

“还不是殿下,”蔺向松缓缓坐正,“方才说愿意纳绛河,吓了我一跳。如今和姜府的结盟重要,为让殿下不要分心,我想让她们养好了身子,过段时间再回去。”

“可郑才毕竟是我的人。”邵岁颐拧了眉头,对自己被隐瞒这件事有些不满。

郑才原本就不愿意坐下,如今见邵岁颐不悦,又要跪下谢罪,却被她喝住:“你别动!我正要问你的罪,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敢质问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误会,这个口子也不能开。邵岁颐虽然没有多生气,可仍旧脸上带怒。

要跪对方又不让,郑才只好僵在那里,手脚都不自在:“请殿下责罚,卑职不知道殿下没听说我们回京的消息。”

邵岁颐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要责罚什么。郑才对自己有多忠心,在宫变之后她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重用她,更别说落水那天,她如何唯命是从。

可短短半月未见,她却为何冲动地出来拦自己?按照邵岁颐的印象,就算自己将她扔在脑后,她也应该是默默忍受才对。

哦对了,她并不是怪自己没去看她,而是为裴识夜打抱不平……邵岁颐心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感受,看向她。说起来,她们也是共患难一回了,又相处了半月。

“为什么我一定得去看裴大人?”

“……”郑才没了那份冲劲,话好像又说不出口了似的,抿着嘴低头,一言不发。

“说。”邵岁颐把声音又沉了下去。

“卑职自然无需殿下挂心,等卑职提得动刀,就自己去护卫殿下。可裴大人……他也很想回京,想见殿下,卑职以为,对男人……还是应该……怜惜些许。”郑才声音不大,嗫嚅着说。

她没说得那么直接,但邵岁颐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女人是有点直女癌的,见男子痴情,就忍不住想帮他。但也正常,这个世界的人多少都有点。

可她说裴识夜很想见自己?见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因为自己和他曾经……邵岁颐想到了方才被蔺向松否定了的猜测,转头看了过去。

蔺向松哪里不知道邵岁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方才是自己打着包票说裴识夜不会在意,可如今又被郑才一口捅破,她忍住在初冬天气想要擦汗的冲动:“郑统领会错意了,绛河着急回京,是怕我担心,毕竟,绛河于我,是半子。”

邵岁颐回回神,一拍大腿起身:“那就好。但我还是该去看看他,他在哪里?”

“在后院。”

几人刚走进院子,房中的人便接到了消息,正要出门。

邵岁颐没来得及说话,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的胳膊用绸布吊着,整个人好像相比之前又清瘦了一圈,下颌单薄得像张纸。面色淡,只有眉眼越发地黑,像是水墨画似的。

三人都还虚弱着,由于御医太紧张,给她的包扎过分,而今竟然是邵岁颐的外伤看上去最严重。

裴识夜向邵岁颐见了礼,便请众人上房里坐。

可如今邵岁颐连续被性别认知攻击了好几波,对这种事格外重视,务必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就算光天化日,众人一起,也不想去男人房里。

“罢了,只是来看一眼,我这便走了。”邵岁颐推辞道。

邵岁颐背后,蔺向松微不可察地朝着裴识夜摇了摇头。

“是。”裴识夜敛下眼神,对邵岁颐的去向并不关心,对到访也并没有太多感激和惊喜。

这才是裴识夜一向对自己的态度,和那天拦下自己的马车要上来的时候,在何府拉住自己的时候一样。虽然和他跟着他老师的立场,对自己忠心,可却是没有私心的,甚至还因为自己那风流往事,有几分排斥。

这才是他,邵岁颐看了看那冷淡的脸色,也不恼,倒像是吃了定心丸。

风波都过去了,自己的盟友更加坚实可靠。

“行,那我走了,”邵岁颐就回过身,又瞥见一直内疚着的郑才,“两日了竟然还不回府,府里是容不下你养伤吗?”

郑才一怔:“是,卑职即刻回府听命!”

见两人走了,裴识夜朝蔺向松一行礼,便要走,蔺向松却也跟了进屋。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蔺向松开口:“这次是终于死心了?”

“什么心?”裴识夜像真没听懂似的,不接茬,自顾自给她倒茶。

蔺向松叹了口气。没想到到了晚年,倒要为这个徒子费这份心。

“我这老骨头老脸也是被你折腾够了,如今,殿下还当我是逼迫下属的无良上司呢。原本我们司天监大可以置身事外,不参与皇嗣之争,可如今却跟着四处奔波……”

蔺向松端起茶盏喝了口。

“大殿下心地良善仁义,我们扶持她,如今看来倒也不算错。可你……若说最初是为着殿下曾搭救的恩情,可现在,我看你这憔悴不单是因伤,亦是因挂念着她吧?”

裴识夜僵坐着不动,听到这话,不自然地将头用力偏了过去。

“你以为瞒得过老师去?你若是在意,便和大殿下说便是。为何昨日又告诉我,不愿让殿下知道你们回京?”

“……她要和姜家联姻了吧。殿下对我本就无意,何必要自找不痛快呢。”男子语气平淡。

“方才殿下说了,愿意和姜家交恶,纳你做正室。”

“什么?”裴识夜仓促地看向蔺向松。

“她以为你在意她摸过你的胳膊,说如果你想,她愿意负责,”蔺向松咂摸咂摸,“说来也奇怪,殿下从前与那么多人相好,也没说过要纳谁进门,为何偏偏这次不一样?”

听着,裴识夜面上微红,却又转白,冷了下来:“她得了司天监的助力,不愿意辜负盟友。她就是这样,在落难之后,宁愿同生共死,也不愿丢下我们。”

蔺向松也有些感慨:“是,若是突然和姜家交恶,可以笃定会遭到报复,恐怕继位就无望了。可她仍旧愿意,而且认定若要纳你,就必定为正室。她如此仁善,我也不愿意为难她,说你不会在意这些,让她依旧安心和姜家结盟。”

“……那就好,”裴识夜嗓子有些哑了,“她应当是真心喜欢姜潼的,当初倾力追求,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又能为她助力,是件好事。我不能害了她。”

蔺向松看了看他,起身拍了拍他瘦到硌人的肩膀:“行了,都结束了,那就好好歇歇吧。原是我不该,该劝住你的,不让你去谷前,看这一身伤……”

门关上了,冷冷的天光从窗棂透过。

“她愿意纳你为正室”……许久,他用尚好的那边手捂了捂眼睛。

……

“有消息了?”邵岁颐蓦地站起身。

姜潼端坐对面:“是。派出去打探的人发现了有些疑似那人的踪迹,在离京数十里的镇子上一家客栈落脚。”

“果然是往京中来了。可她究竟来找谁,难不成幕后指使真的是三公主?”邵岁颐想想,有些疑惑,“原本我以为若是京中的人授命,会做得再周密些,不给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难不成,是把她们想得太高了?”

“或许是下面的有些人会错了意,擅自安排人行刺。若是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姜潼面无波澜。

“也许吧。”逻辑上稍微有些别扭,可硬说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会是谁呢?上官家,还是其他党羽?

“不要担心,待抓住那人审问,便能知晓真相。”姜潼安慰道。

邵岁颐心事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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