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信做什么?”邵岁颐接过,微微皱眉。
按邵岁颐之前的安排,这种莺莺燕燕送来的东西,一概是不搭理的,要让身边清净,就得狠心把渣女行径进行到底,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可梁有仪毕竟是重臣幼子,一天一封这样的来信,虞榕又觉得一点也不告诉邵岁颐不合适。
“算了,没事。他的也不用在意,丢了就是。”
“是,殿下如今和姜公子交好,认真些是应当的。”虞榕微笑着,随口应道。
邵岁颐把信随手扔在桌子上,并没心情去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站着等她安排的虞榕:“你……”
虞榕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微微不同的感受,让一个男人替自己料理其他男人的示好,好像自己真有了一个贤内助。
她咀嚼着这个词,有些好笑。从前见古代那些人三妻四妾,自然得好像雇用员工那么简单,也好似没什么剧烈的情感波动,只是像工作一样,谁妥帖听话就偏好谁。
但邵岁颐以前没当过豪门大小姐,现在也不习惯让别人代劳自己的私事:“算了,我去告诉老凌,以后这些事别找你,若拿不准,就来找我。府务上的事,你尽管拿主意。”
虞榕怔了,应了一声,看着邵岁颐回了房,在身后似乎茫然地想要追上去半步,却又停了下来。
一日下了学,邵岁颐正要起身,却见邵延清站了起来,走到她案前。
邵岁颐不愿意搭理她,邵延清总是趾高气扬,和她论战纯粹是消耗精神,邵岁颐能躲就躲,反正在事务上不让她占了便宜就行。
冀州被清扫了个大概,国库大概也有不少入账,皇帝在朝堂上赞扬了邵岁颐,言说她敢为人先。
那是自然,邵岁颐在心里腹诽,舍身趟了雷,皇帝原本是找人去搪塞,谁知还有意外收获,自然觉得不错。
想着,邵岁颐的心理作用就会觉得伤处有些隐隐作痛。
可皇帝评价的微微缓和,带来的却是邵延清的又一次针对。
上次散播的谣言被半道截止了,邵延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想要保冀州知府,却似乎是被挡了回来,甚至差点来不及抽手。
这些孚奎写给她的信里都提到了,甚至还很遗憾没有利用这事再脏邵延清一把。
可邵岁颐觉得已经挺满足了,邵延清可能不算很聪明,但她背后的人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比如说,上官家。
此刻,她看着走过来的邵延清,觉得有些好笑。其实,最近的邵延清是有些气急败坏的,通俗点说,有点破防。
其她伴读的达官贵人女子都离开了,最近的两位天潢贵胄之间暗流涌动,不是以往那么好掺和的。
“皇姐怎么还不回去,难不成忘了有人苦等?”邵延清靠在旁边的桌案上,没个正形。
邵岁颐将笔一只只挂起,无视对方的问话,站起了身。
她不知道邵延清口中所说的是谁。姜潼和她的关系,邵延清大概还不知道,否则不会这般无所谓;可虞榕被她养在家里的消息,大概外面也还不知道。
“不愧是皇姐,多情惯了,即便是这样也无动于衷,连彻底得罪梁家也不在乎了。”
邵岁颐停下了脚步,拿余光扫了邵延清一眼。
见她有反应,邵延清更得意了。
“什么意思?”邵岁颐问道。她根本不在乎邵延清如今有没有得意,从面前人口中挖出自己有用的信息,就是赚了。
“皇姐艳福不浅,”邵延清撇撇嘴,“梁小郎君宁愿寻死觅活,也要去找你,难不成他没见到你人?”
邵岁颐略一思索,明白了些:“你们既然利用了人家,就对他好些,让梁家好好照看他。”
她这话说得直白,既然当初梁家已经联手陷害自己,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也不希得装,便直说了,将这些算作对方那一边的责任。
对方似乎有些惊异于她的好心,挑眉看了她一眼:“我和梁家可说不上什么话,梁小公子爱慕大公主不是人尽皆知的么?梁铖宠爱小儿子至极,怎么会和我们联手?”
邵岁颐看着对方的脸色,很坦然,仿佛并未撒谎,当初画卷上的手脚她一概不知。
邵延清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在这里和邵岁颐踢皮球的原因只有一个,让梁有仪拖住邵岁颐的腿。
姜家清高,邵延清家中是纳有侧君,可若是邵岁颐后院也有了不好对付的人,那在这项事上的优势就也消失了。
如今梁有仪又缠上了邵岁颐,她正等着看对方焦头烂额推不开对方的笑话。
“是么?”邵岁颐不置可否,将邵延清丢在身后,自顾自走了出去。
回了府,邵岁颐又问起打扫的下人,那些信丢去了哪里。
幸好下人不敢怠慢,见到主子将信丢在桌上,就收在了其它地方。
原来的一叠,又加上近几日不间断收到的,邵岁颐最终还是都拆开了。
梁有仪仿佛真是彻底崩溃了,抛开那些满纸痴言,邵岁颐终于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似乎是枯等许久,以为邵岁颐是忙于为皇帝侍疾,忙于治水的事务,才许久没有来找他。
直到听说了邵岁颐在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就是邵延清编排她玩死人的时候,才有些不安。
和姜潼在金雀楼的“偶然”会面,其她人被瞒住,可梁有仪在这些事上十分敏感,自然立刻就想到了那些事情。
他才再也忍不住了。等待的时间就像是让他绷着一根弦,如今才彻底断了。原本就弱的身子病来如山倒,更是因着母亲的训斥,让他安分,不要再掺和进公主们的事情之中。
他这才知道自己给邵岁颐送画之后,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仿佛福灵心至,他疯了似地打开所有画卷查看,果然发现丢失了几卷。
画,大公主扣下他的画做什么?他回忆起下人送画回来的时候,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就在不久前,上官家的公子曾向他借过一部分画卷。
他跑着去问母亲上官家的事情,一切都说得通了之后,如遭雷击。
原来,是自己害了她,差点置人于死地。
他原本就病重,又闹绝食,日日以泪洗面要来找邵岁颐,这事瞒不住,又或许是梁家不愿意瞒着,又传了出来,成了京中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邵岁颐看着手中对方的哭诉,纸都捏得有些皱了,才将几封说到了关键信息的信放下。
若是演戏,她们这场戏有些太过刻意了。
邵延清告诉自己那么多,为的就是让自己动摇,连带着不好意思对梁家如此态度冷硬,说不定还能挑拨自己想享齐人之福的心,试图同时讨好两家,甚至丢了习惯捡了芝麻。
但邵岁颐不会去想对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的态度都不会改变。就算这些是真,梁家现在已经想通了原委,若是委屈,应当怀恨上官家,而不是自己。
更何况,如今他既然猜测自己在和姜家接触,却又不管会不会破坏自己的计划,一厢情愿利用自己舆论施压,这还是自私。
可是梁有仪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不可能再打动邵岁颐。今日送来的信中,他说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但有一件事对邵岁颐十分重要,想要告知她,却不能在信中提及。
是钓鱼吗?邵岁颐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见一面,就是一个坑,还要再见第二面?
邵岁颐并没有着急回应,还晾了几天。
直到对方送来的信已经提了好几次,似乎连表达情感的言论都来不及写了,只想用这件事吸引邵岁颐的注意力,恨不得在信中就将事说明,好让邵岁颐多看一眼。
邵岁颐这才差人去送了个口信。
“就说,明日未时,金雀楼。”
下人有些犹豫:“殿下,这是说给梁府哪位的,不用说别的?”
“不用,你去说便是。”邵岁颐唇角微微动了动,挥手让人去了。
地点选在金雀楼,是下意识的。待人走了,邵岁颐才想起自己为什么选了这个地点,当初约好要再见梁有仪,就是约好去金雀楼听曲。
她并不着急,也是故意晾着对方,直到过了三刻,才不急不慢地踏进约好的房间。
扫了房中的几个人,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过多的停顿,自顾自走到上位坐下了。
梁有仪没有坐,也没有再下跪,就只是将目光定定地跟随着邵岁颐。
“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邵岁颐不耐烦地说道。
对方顿时有些心急了,邵岁颐如今的态度对他来说比天还重要,一点变化,都像是地震。
“……我知道殿下如今在联系姜家。”他率先吐出这句话。
不说还好,一说,邵岁颐的脸色就更黑了:“所以呢?”
“姜家没安好心,”他笃定地说,“殿下去谷前带的那个下人,福五娘,她和姜家的关系很紧密,殿下不要被蒙蔽了。”
连孚奎跟着自己去了谷前都一清二楚。邵岁颐心中烦躁,故意说道:“我知道。可她在谷前帮我甚多,岂不是更说明姜家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