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已经放下了对一个妄想的执念,可是它还是发展得越来越糟糕?
从地上爬起来的楚词下巴有些隐隐的涩痛,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用手碰,他没有整理衣服,因为回到家爸妈肯定会问起自己的伤口,刚好能作为解释给他们听的理由。
走到家门口楚词才想起来屁股后可能会有脚印,仔细拍打检查之后,才进门。
“妈,我回来了。”
“呦,你的脸怎么了?我看看严重不?”楚爸爸从沙发上蹦起来,迅速端起楚词的脸仔细查看。
“爸,你今天回来的早啊。”楚词乖乖地抬起头配合。
“嗯,今天公司事不多。”楚爸爸随口回答。
“怎么啦这是?”楚妈妈闻声从厨房出来。
“你先拿碘伏水来,还有创口贴。”楚爸爸回头对楚妈妈说。
“好好好。”楚妈妈急忙去找了。
待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楚爸爸帮楚词处理伤口,楚妈妈则一边拿着熟鸡蛋在楚词脸上滚来滚去,一边问道:“小词,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脸肿着,下巴也擦伤了。”
楚词指指自己膝盖上的灰尘,说:“不小心踩着垃圾袋,摔了一跤,起来时没注意,脸刚好撞上了正要扶我的……有个同学的……膝盖。”
“啊~,我的乖宝贝,没事的没事的,以后走路小心点噢。”楚妈妈满满的心疼。
“这你也信!”楚爸爸明显没上楚词的套,脸磕上了膝盖?他的乖儿子真是不会编瞎话啊,比起自己小时候可差太远了,“跟人打架了吧?你骗得了妈妈,可骗不了爸爸!”
楚爸爸给楚词贴好创口贴,继续问:“你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楚词低下了头。
“看孩子这情况肯定是被打的啊!”楚妈妈见状也明了了,“谁打的?告诉妈妈,妈妈去找他算账!”楚妈妈坚信她家的乖宝贝绝不会惹是生非,肯定是别人的原因。
“爸爸,妈妈,其实是我的错,你们千万不要去学校,是我把别人最珍贵的宝贝弄坏了,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楚词恳求道。
“你弄坏了同学的东西,被同学打了?”楚爸爸听明白了,“这样的话确实不能只怪别人。”
“你什么话啊,再怎么也不能打人呀,再说了,万一那孩子还记恨咱们小词怎么办?必须找他家长谈谈,打人可不是小事。”楚妈妈反对楚爸爸的态度,狠狠瞪了楚爸爸一眼。
楚爸爸立马服软:“哈哈,没说不找那学生家长啊,得找!得找!”
“爸爸,妈妈,我弄坏的真的是很珍贵的东西,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有用。”说着说着楚词就忍不住泪水,呼啦啦流了出来。歉意、委屈、不甘、害怕,像决了堤的洪水。
楚爸爸和楚妈妈听了儿子这话双双惊讶,是什么东西如此珍贵?让自己的儿子心甘情愿挨打了还有挥之不去的愧疚?
“儿子,你慢慢说,爸爸妈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该赔偿的咱们就赔偿,没关系。”楚爸爸摸摸楚词的头,温柔地说。
“没办法赔的,爸爸,我弄坏的是华玄英哥哥亲手给华玄英做的泥塑,泥塑碎了,再没有了……爸爸,我该怎么办?”楚词扑进楚爸爸的怀里,哭的更伤心。
“是华家的老二啊。”楚爸爸和楚妈妈目光交汇,华家老大不在了,那老大留给老二的东西,还是亲手做的,确实珍贵得千金难偿!
“儿子,妈妈懂了,你对这事很抱歉,但你不是故意的对吗?你看妈妈陪你亲自去登门道歉可以吗?”楚妈妈想以己之力帮助儿子化解这难解之结。
“不用了,妈妈,”楚词从楚爸爸怀里出来,楚妈妈用围裙帮他擦干净眼泪,楚词继续说:“我答应了,以后要离华玄英远远的,而且班主任老师也知道这件事了,说是周一去了要面对面调解,我到时候会再道歉。”
“乖儿子,爸爸相信你可以解决好,听老师的话好好道歉,但是你记住,不够真诚是危险的,太真诚则绝对是致命的。”楚爸爸不知道儿子现在能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对于忠告,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它奉送给别人,忠告从来就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总有一天儿子会明白。
“这次又拽的谁的名言?”楚妈妈十分了解楚爸爸,这句话绝对不是他的智商能想出来的。
“哈哈,王尔德说的,很有道理吧,每晚的书不是白读的。”楚爸爸有点得意,这回可让楚妈妈知道她老公学以致用的本领,而且教育孩子方面他也是有下功夫的。
“有没有道理得事实检验。”楚妈妈又对楚词说:“小词,妈妈听你的,但实在是扛不住的话要告诉妈妈好吗?”
“嗯。”楚词点点头。
晚上睡觉前楚妈妈还是不放心,“我觉得还是给小词班主任打个电话吧。”抽出楚爸爸手里的《王尔德作品选》,问道:“你说呢?”
“我觉得明天吧,现在很晚了。”楚爸爸回答着,小心翼翼地观察楚妈妈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异样,重新拿回自己的书。
“也是,明天吧。”楚妈妈说完,嘎哒一声关掉了床头灯,“睡觉!”
“……”楚爸爸无语,照办。
周一早上,明语朝楚词家的方向走了几百米,在一棵银杏树下站定,有个保洁爷爷已经早早地开工了,正在扫满地的银杏叶。
楚词出现的时候,一片银杏叶刚好落在明语的左肩上,明语没有察觉,他把目光锁定楚词。
楚词也看到明语了,他正盯着自己,没有开口却胜似开口,那眼神就似在说:“过来!”
“明语要继续打我吗?我现在跟他解释他听得进去吗?”楚词边走边想。
“还走!我在等你看不出来吗?”明语忍不住开口了。
楚词闻声停步不动。
明语也心知肚明楚词在怕什么,就说:“你过来,我不打你,只是找你谈谈而已。”
楚词抬眼,几米之外,明语站在满地金黄里,背靠银杏树,单手插口袋,他穿着白色的外套,一尘不染,恰使得在左肩上沉睡的那片银杏叶格外耀眼。
转学后的楚词常常梦到这个深秋的早晨,醒来后总是想如果没有之前的种种,如果明语是他的朋友,看到这样如画的风景,他肯定会非常感动。
“明语是不是又等了好久?”楚词心想,“我应该过去。”
聪明的人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楚词走近了明语。
“我问你是不是想报复我们?你知道泥人对阿玄很重要,因为你那天亲眼看到阿玄冒雨也要去拿泥人。”明语开门见山,他就是来谈开的,他希望楚词也能够坦诚一点,爽快地承认。
可是楚词却摇摇头:“不是的,我不知道华玄英书包里装着泥人,而且,那真的是一个意外,我是……”
“没关系,我预料到了。”明语打断楚词。
楚词差点以为明语相信他了,然而却听到明语继续说:“你不承认没关系,总之我想让一切在今天了结,这样吧,我满足你一个要求,只要你不再去找阿玄的麻烦,你觉得怎么样?”
明语先用着商量的语气,等着楚词的反应。
“请你代我向华玄英转达歉意。”楚词知道自己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
“就这个?”明语皱眉。
“嗯。”楚词轻点了一下头。
明语很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真诚点吧楚词,我看得出来,你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为什么现在我给你机会你不说?”
不知怎的,明语这样逼问,让楚词突然觉得更委屈了,“我有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想和你们做朋友!”
楚词终于胆大了一回,对明语说出了自己由来已久的心愿。但遗憾的是,明语并不相信他。
“哼,朋友?我没见过像你这样交朋友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楚词转身就走。
明语扯住楚词的书包,不让他走,“如果你的要求真是和我们做朋友的话,不好意思,你知道不可能了,换一个吧。”
“没有了。”楚词左右晃动两下,想摆脱明语的魔爪,“再不去学校要迟到了!”
“你不说,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楚词知道,比力气的话自己肯定比不过明语,只好先服软:“好吧,”楚词脱下书包说,“你先放开我的书包,我找个东西。”摸出文具盒,打开,拿出一块橡皮,然后楚词重新背好书包,使劲把橡皮朝明语背后扔出老远,才对明语继续说:“去捡回来。”
明语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觉得楚词是在羞辱自己,这明明是逗狗的把戏!
“这就是你的要求?”明语冷冷地问道。
“没错。”楚词还在担忧橡皮扔的够不够远。
“好,我答应。”明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看到明语背过身去找橡皮了,楚词先是轻手轻脚慢慢朝学校方向走了几米,然后拔腿就跑。
明语听到了,转身大喊:“你敢耍我!我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明语很生气,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耍他,还把他当狗耍,他狠狠地踢了几脚地下的银杏叶,“楚词,你最好不要再食言。”
楚词已经没影了,他肯定听不到,明语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说完又蹲下,继续在银杏叶里寻找那块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