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晚自习姚月照履了付南野的约,晚休时他来到三楼,发现两个又高又大的男生正站在侧楼梯口等人,见到他下楼,立马迎了过来。
“姚会长。”其中一个男生笑了笑,“付哥让我在这等着你,没想到你速度这么快。”
这架势姚月照也是第一次见,看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楼梯口,颇有种七八十年代古惑仔等着老大一块叱吒风云的感觉。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憋着笑,看了看迎上来的那个男生,问。
“我叫严松,很高兴认识你。”那男生立马回答,“我们之前的确见过,就是教训魏远那次,不过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兄弟们后面也都知道了这是个误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姚月照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虽然他和付南野的过节就是因为这件事开始的,但旧事重提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点点头,问:“你们付哥今天找我做什么?”
“高炎今天结束停课,来学校了。”严松握紧了拳头,在姚月照面前挥了挥,“我们都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了,听说还牵扯到了菲菲的姐姐,菲菲后面也找过付哥,付哥最讨厌欺负女生的人了,他就把高炎给教训了一顿,想让你过去看看,让他再也别出现在你们面前碍眼。”
听到高炎的名字,姚月照的脚步顿了顿。
所以付南野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过想想也是,付南野是什么人,在高二年段乃至整个三中都出了名的人物,高三年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自己不和他说,黎语菲会和他讲,他身边的这些人也会和他讲。
总之这种事总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不可能没有半点波浪,只是姚月照没想到,付南野的为人比他想象的要正义的多,从他保护黎语菲教训魏远开始,到现在他为了黎语凡出气,姚月照也对他有了基本的改观。
所以这不是也能像个人一样,对待女孩子那么温柔绅士,对待自己就混蛋的像只野性未泯的小野狗一样,每天变着法儿的想折磨自己,对自己就这么狠心。
严松把他带到学校操场旁边的小树林,刚一进去姚月照就听到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没等往里走几步,他就见到趴在地上被人扭着胳膊的高炎,还有把他团团围住的高二男生,以及站在最中心处,指尖夹着烟的付南野。
他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个子很高,站在树旁,站姿不算挺拔,反倒多了几分懒散,身影背着光,一点点夕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下来,落在付南野笔挺的鼻梁和薄唇上,给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立体的金边。
富有活力,生机勃勃的野性。
姚月照本来没想过去,却硬是被严松给推过去了,付南野没回身,只是微微偏了一点头,他微眯起的眼撞上姚月照细长的眼睛,就张开手臂,把姚月照揽进了怀里。
姚月照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付南野肩膀又宽,就完全地把他罩在了自己身前,于是姚月照又闻到了属于付南野的味道。
灼热滚烫的气息,冰凉清爽的薄荷,还有深沉苦涩的尼古丁的味道。
姚月照的鼻腔里满是属于付南野的味道,但他此刻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因为狼狈的高炎用一种极度凶狠的眼光盯着他看,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但姚月照一点也不害怕他,说不清是来源于个人的底气还是因为圈着他的那个人。
付南野灭了烟,缓缓开口:“高炎,我们和姚大会长见面的第一天,那时候因为抽烟的事,你和他有误会,你当时想要揍他,但是我把你给制止了。”
“如果你赶在误会说开之前教训他,我不会说什么,甚至可能会视而不见,觉得你做的很正确。”付南野的语气很平和,却带着莫名的寒意:“但是现在误会已经说开了,你又去找他的麻烦,甚至还牵扯到了黎语菲的姐姐黎语凡,是我教你这么做的?”
姚月照见过付南野暴怒的样子,比如那天在厕所里掐着自己脖子的时候,也见过他状态平和时的样子,但是像现在这样冷着脸,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俯视着地面的高炎,姚月照还是第一次见。
姚月照总觉得,现在面色冷峻情绪平和的他,比那天在厕所里掐着自己脖子,皱着眉低声警告他,如同一只雄狮般暴怒的付南野还要恐怖。
高炎半天不出声,这会一阵冷笑,他咳嗽几声:“王思梦是我前女友,我们两个关系一直都不错,她受了委屈,老子当然要他妈的第一时间站出来了!”
“你是因为这个么?”付南野放开姚月照,把自己的校服丢给旁边的严松,“高炎,你他妈给我说实话,你没有私心在里面么?”
他发火的时候气场很强,连一直不服气的高炎都被震住了,这会嘴唇上下抖动,连着双腿也打颤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在地上蠕动了一段距离,离付南野远了些。
砰!
付南野停在他的面前,拎起他的衣领,狠狠地揍了一拳!
这一下没收着力道,高炎的脸硬生生地被打偏到一侧,因为力道太大连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姚月照也被吓到了,他无意识地抖了一下肩膀,想要上前去阻止付南野,最终却还是没能迈开步子。
“我这个人,虽然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我也不是傻子,分得清是非对错,王思梦她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用不用姚大会长再给你讲讲?”付南野丝毫不顾高炎狼狈的模样和那双满是惊恐情绪的眼睛,他硬生生地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该不会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吧?你敢说这不是公报私仇?”
砰!
又是一拳落下,直接打的高炎鼻孔窜血,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他的双腿软的连站都站不住,直接跪倒在地,颤抖着双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两拳,就算是我替姚月照打的。”付南野冷冰冰地收了手,“我会给你一笔钱,就算是这两拳的医药费,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也别再动他。”
说完话,付南野从校服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现金钞票,如同打发乞丐一般,扔到高炎面前。
红色的钞票如同雨水一样落下,散落在高炎的周围,崭新的钞票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和灰尘,慢慢变得破旧,布满褶皱。
“高炎,我会叫严松把你送回班级里去,拿着这些钱,管好你的嘴。”付南野拍了拍他的脸,然后直起身,“我先回去,这周放假请你们吃饭,各位辛苦。”
“没问题。”严松和他比了个手势,“你先回去吧付哥,这边我来处理,不会出现问题的。”
付南野转身就走,顺手还带了个正在发呆的姚月照,他抓着姚月照的手腕带他离开小树林,直到看到操场的塑胶跑道,他才松开姚月照,和他一起并肩走。
姚月照还在回想刚才的事,走路也心不在焉,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同学,付南野连忙伸手,揪着姚月照的衣领,把他给抓了回来。
“想什么呢?”付南野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看你那傻样,现在来辆车把你撞死你都不知道,走路不会好好看路?”
姚月照回过神,看着付南野,“没什么,我刚刚只是想,你为什么要给高炎那么多的钱。”
“当作医药费。”付南野懒洋洋地回答:“我那两下可没收着劲儿,没看他鼻子流血了?他伤的不轻。”
“那也不至于给那么多。”姚月照觉得有点可惜,周梅帮他在高炎那里争取到的三千块,本想让他破费一笔,结果在这让付南野给自己还上了,而且目测付南野给他的可不止三千,这多不划算,看上去还是他们更亏。
“多的就当封口费吧。”付南野不在乎这点小钱,“这钱不是让他白拿的,既然拿了钱,就把嘴管住,如果敢透露一点风声出去,下次可就不是两拳这么简单了。”
姚月照心说付大少爷就是豪气,为人仗义不说,还视金钱如粪土,肆意挥霍也不心疼一点,真不愧是付南野,大少爷性情。
“而且,这也算是帮你报仇了。”付南野的目光落在他额头的伤口上,“听菲菲说,这伤是被高炎弄的,姚大会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破了相,我会心疼的。”
姚月照刚刚还对付南野改观的想法因为他的几句话荡漾无存。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他定了定神,无声地叹了口气,“那高炎后续会不会继续找你的麻烦?如果因为这个再把事情闹大,那——”
“他不会找我麻烦的。”
话音未落,付南野就打断了姚月照的话。
他双手插兜,转头盯着姚月照,一字一句:“因为他是个怂逼,不敢找我的麻烦。”
付南野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和高炎接触这么长时间,他非常清楚对方那个胆小如鼠的懦弱性格,在比自己弱的人显得自己牛逼哄哄,一旦碰到比自己强的,就只能夹起尾巴,像只阴暗的老鼠一样低调做人。
所以当他从王思梦口中得知要教训的对象是姚月照时,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恨不得立马就冲出去,给姚月照大卸八块。
面对付南野,高炎在他面前,只有瑟缩的份。
他们从操场回到教学楼,整个路程绕了个大圈,姚月照看着在地平线上逐渐下沉的红日,还有倾泻而出的万千夕光,他深吸一口气,在进入教学楼之前对付南野说了一句话。
“付南野,谢谢你。”姚月照说。
不管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帮助黎语菲,总之,他也算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虽然说这个方法不太可取,但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想保护的人,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
所以,这个谢谢是他应该对付南野说的。
眼看姚月照这么真诚,付南野反倒显得有些局促了,本应该在这时候回一句不客气,他反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有些别扭,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没事,反正看他不爽也很久了。”付南野懒洋洋地回答道:“而且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因为菲菲找了我,说让我替她姐姐报仇,你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姚月照:“……”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该表示还是要表示的,于是姚月照想了想,“感谢还是有必要的。付南野,这周末我有空,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付南野有些不耐地皱起眉,“这周末我没时间,而且说了不——”
话到嘴边,他无意间瞥到姚月照的脸,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虽然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浅,虽然不明显,但付南野还是看到了。
姚月照居然有梨涡。
很小一个,随着他笑容的牵扯挂在嘴边,浅浅的梨涡里荡漾着真诚和温和的意味,叫付南野的话硬生生地哽在喉咙里,说什么也讲不出来。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清冷,平日里满身都写着生人勿近的人,笑起来居然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
幸亏这时候高一高二的铃声响了,付南野这才回过神来,他慌乱地把视线从姚月照的脸上移开,硬是改了口:“……随便,有什么事后面再说。”
今天可以说是姚月照认识付南野以后上的最轻松的一个晚自习,起码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都已经解决了,于是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起来,甚至还主动帮曾文捡了一次因为他不老实而掉在自己这里的圆珠笔。
“高岭之花怎么下山了?”曾文简直不可置信,他看着姚月照的背影,“这还是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照哥?居然主动帮我捡圆珠笔?!”
“我怎么知道。”陈天天皱着眉,“你先听课,班主任的课也敢说小话,小心等下周火山喷发,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
第一节就是政治课,本来应该复习哲学部分的内容,但周梅迟迟没有讲课,她进班级时手里还拿着一张新鲜出炉的A4纸,用脚趾猜都能猜出这是上次突击考试的成绩单,毕竟三中评卷速度向来很快,所以现在出成绩,各位学生们也一点都不惊讶。
“在今天课程开始之前,我先强调两个事。”周梅的双手撑着讲台,“第一件事,就是最近我们班发生了一起比较恶性的打架事件,当然了,事情的起因也并不是因为我们班的三位同学,虽然是陈天天先动的手,但老师了解到前因后果以后也觉得你们做的非常正确,在这里为你鼓掌。”
班级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陈天天作为当事人反倒是最平淡的那个,只是在黎语凡转过身,笑眯眯地望着他时主动躲闪目光,默默低下了头。
“我不管别的班主任是怎么教育学生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班的孩子,做人永远要放在第一位。”周梅清清嗓子,在掌声消失以后严声说:“第一,我希望我们的同学永远不要说侮辱女性的话,也不允许做侮辱女性的事情,第二,希望你们都可以好好做人,注重自己的品质道德。第三,我们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你们记住,只要你们还是三中的学生,还是我班里的孩子,老师就永远都会为你们撑腰!”
此番话掷地有声,感天动地,连班级里平时总喜欢调皮捣蛋的那几个人都被震住了,甚至还有几个感性的女孩抹起眼泪,连连称赞周梅的好。
虽然他们给周梅的外号是周火山,但这毕竟是带了他们将近两年的班主任,周梅的三观很正,为人也很亲和正直,亲自带头给学生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所以他们文科实验班的氛围一直很不错,小打小闹常有,大的摩擦和冲突却极少数。
说完最重要的事儿,周梅把手上的成绩单往展台上一放,顺手在屏幕上调出展台画面,“第二件事,就是我们本次考试的成绩排名,现在我把成绩摆在这里,大家可以找找自己的排名。”
说完这话,班里立刻化身人猿谷,有的哀转九绝,还有的仰天长笑,几家欢喜几家愁。
黎语凡依旧是班级第一兼年级第一,紧随她身后的人也分别呼应了年级相应的位次,陈天天排在班级第八,年段也是第八,成绩单上前二十名同学就包揽了年级文科前二十,放眼望去,这成绩相当辉煌,相当耀眼。
由于姚月照和曾文没能考完,周梅也很贴心地没把他们两个往成绩单里放,不然也是一个倒一一个倒二,让人看着心里发堵,说不准还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学习状态,索性就不如不放了。
“老陈,你可真是万年老八!”曾文兴奋地讨论,“这次又排名第八,可真有你的!”
“你和照哥没考的事。”陈天天倒是很谦虚,他看着姚月照的背影,“你们两个要是考完了,我就得变成第十名了。”
姚月照回过身,脸上的笑意很淡:“别这么否定自己,我们的水平其实差不多,真的认真的比较一次,你的总分未必比我低,排名也未必在我之下。”
“就是,老陈最牛逼。”曾文高兴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满脸兴奋:“咱们这周末出去玩吧,叫上凡姐,反正放假也没什么事,不玩白不玩!”
陈天天一口应了下来,倒是姚月照,因为他刚约过付南野,还在等待这位大少爷的答复,所以也没把话说的很满,而是谨慎地回答:“再说吧,我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忙,如果这次真的缺席了活动,后面我会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