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辛苑立马就后悔了,糟糕,这话太不礼貌了,陈孟谈不会生气吧。
她迅速地瞥了陈孟谈一眼,只见陈孟谈也愣住了,仿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辛苑不安地放下手,不敢再直视陈孟谈,吞了吞口水,正要道歉,陈孟谈忽然笑了:“你是在脑补些什么呀。”
“我……”辛苑看他笑得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不像生气的样子,正要解释,出餐口那边的阿姨大声地喊他们的桌号,提醒他们取餐。
辛苑如蒙大赦,忙站起来:“你你你不要动,我去拿。”
“你自己拿得了?”陈孟谈跟着她去拿,还不忘追问,“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辛苑尴尬得不敢看他,支支吾吾:“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没有当真,也知道你没有恶意,我只是单纯地好奇。”陈孟谈说,“讨好型人格,好小众的词,从来没有人把它和我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呢?”
辛苑也很费解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瞬间冒出这个词,对上坐在对面的陈孟谈那充满探究的眼神,想了半晌才硬着头皮解释:“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你对谁都很好,赵然啊,吴潇潇啊,还有王超他们,在想你这样会不会很累。——你看,你现在还主动把自己的包子分给我。”
陈孟谈正把自己的香菇酱肉包分给辛苑,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想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和朋友分享,算是讨好吗?”
“这倒是不算。”辛苑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思考,“可是你前几天为了请我吃包子,早上冒着迟到的风险来排长队,这就让我过意不去了。啊,还有,吴潇潇说你组织他们聚餐时也都是你来买单。不过是班长而已,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陈孟谈想了想,高一和高二的时候学业没这么繁重,聚餐的频率是稍微高了一点,也的确是他买单,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男生们从旁鼓动,他不想大家扫兴便顺势加入进去,也好监督他们不在校外惹出什么事端。至于买单的问题,反正他不缺钱,也并不放在心上。
以前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经辛苑点出后,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为什么就那样做了呢?
也许,只是不想一个人,想有很多朋友,很多关心,以填补内心那片荒芜的空白。
辛苑见陈孟谈迟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先声明一下啊,我没有要挑拨你们同学之间关系的意思,不知道你们班别的同学怎么样,但我接触过的这几个人都很好,我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信赖和依靠你,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多管闲事很莫名其妙。
“总之,你也不要为了回应别人的期待太勉强自己了。”
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埋头吃包子,试图让这个话题自行消散,却不知道陈孟谈的脑中正翻江倒海,思绪百转千回。
“素包子也好好吃!”辛苑眼前一亮,“陈孟谈,我也把豆腐粉丝包分给你吧,反正我自己肯定吃不完的。”
陈孟谈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绽出的笑毫无破绽:“好啊,谢谢你。”
包子的分量不小,又有一碗小米粥,辛苑很努力也只吃掉了三个包子,决定把剩下的那个带给辛母尝尝。
陈孟谈提议:“不然再单独买一份?”
“不用不用。”辛苑摆摆手,“我出门时她就吃过早饭了,再买多了她也不想吃。况且,我已经记住地址了,以后想吃了可以再过来买。”
“嗯,也是。”陈孟谈点点头,“那走吧,回你家。”
辛苑默了两秒:“这说法怪怪的,你就不能说回我家店里吗?”
“好。”陈孟谈从善如流地修改,“回你家店里。”
他们两个回到店里,辛母凑巧刚给这一波的最后一位客人剪完头发,正进行细微的修剪,听到门被打开,转头看过来,看到辛苑身后的陈孟谈时愣了愣。
嗯?她还以为辛苑说的是女生,怎么是个男生?
“妈,这是我同学,陈孟谈。”
陈孟谈礼貌地颔首:“阿姨好。”
“哦……你好你好,先随便坐吧,我这边马上就好。”
“好的,谢谢阿姨。”陈孟谈答应着,在长沙发的一端坐下来,看着辛母继续工作。
辛苑跟陈孟谈隔着一点距离坐下,有辛母在,她也不好没有顾忌地跟他聊天,索性低着头刷手机。
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方跳出微信消息的弹窗,是陈孟谈的消息:“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辛苑扭头,只见陈孟谈坐得端端正正,侧脸波澜不惊,就像消息不是他发的一样。她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低头用力打字:“无聊。”
陈孟谈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再回复。
辛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把那位客人摘下来的眼镜递给她:“你看看行不行,还有没有哪里想修一下。”
客人戴上眼镜,对着面前的大镜子端详片刻,满意地说:“没有了,挺好的。”
辛母笑笑,帮她解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布,又用毛巾清理干净脖子上掉落的碎发:“可以了。”
客人付过钱后便道谢离开了。
辛母看向陈孟谈:“陈同学你稍等啊,我先扫地。”
“没关系,阿姨,我不着急。”
辛母扫着地,心里还很在意这个男生和辛苑的关系,故作不经意地问:“我听辛苑说,你们是一起表演的同学,那就不是一个班的?”
“是的,我是理科班的。”
“你和我们家辛苑,关系挺好的?”
辛苑听这问话走向,直觉不太对,皱了皱眉:“妈,你别乱问好不好,你让人家多尴尬。”
陈孟谈却不以为意,说:“辛苑人很热心,算是帮了我们班一个大忙,我们都特别感谢她。”
辛母听他夸辛苑,也挺开心的:“是嘛,这事说起来也怪,我都不会知道她还会——那叫什么来着?”
“跆拳道。”
“噢,对对。”辛母关心地问,“辛苑表现得怎么样?没有拖你们的后腿吧?”
“怎么会呢,她又认真又努力。”陈孟谈说着还看了她一眼,“我们班的几个同学都很喜欢她,都说以后有这种表演还要拉她过来。”
辛母眉开眼笑:“那就好。”
辛苑看陈孟谈不需要自己也能和辛母聊得投机,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多余,暗自腹诽他倒是会讨中年妇女的欢心。
“妈,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辛母挥挥手:“没事,你去看书吧,你同学就交给我了。”
“……”
既然如此,辛苑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陈孟谈丢给了辛母,自己上楼去了。正好作业还没写呢,干吗要在这里陪他们浪费时间。
双休压缩成单休,作业却没有压缩,不过好在自习课也增加了,辛苑并没有觉得负担明显加重。她坐在书桌前,把前一天没有完成的作业整理出来,大概规划好时间,便以最简单的英语作为起点,开始畅游作业之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几声笃笃的敲门声。
辛苑抬起头,有一瞬的迷茫,这声音并不是来自自己的房门,而是更远的距离。可是谁会敲外面的门呢?那扇门甚至除了晚上都不会上锁的。
敲门声只响了一次,辛苑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但仍是决定出去看看。
“谁在外面吗?”她犹豫地问着,伸手拉开了大门。
陈孟谈站在门外,面带笑容地举起手:“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辛苑看清眼前的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云里雾里地把他领进了客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剪成寸头了?!”
“因为洗起来比较方便?”陈孟谈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无所谓地耸耸肩,“怎么,很丑吗?”
平心而论,陈孟谈这张脸即使是剃光头也会很帅,然而辛苑看习惯了他之前的样子,实在难以马上适应这种巨变。
“……不丑。”辛苑扯扯嘴角,艰难地问,“不会是我妈鼓动你剪成这样的吧。”
“说不上鼓动。”陈孟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阿姨只是说,现在的男生头发都个顶个地长,又是挡眼又是遮脸的,看着流里流气的,她不喜欢。她就喜欢那种清清爽爽的寸头小伙,问我要不要试试,说我剪了肯定好看。”
“然后你就听了?”
陈孟谈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辛苑满头问号,心想,不是,这还不叫鼓动的话那什么叫鼓动?他最好别后悔了又来埋怨自己妈妈。
“那你剪完头发了,还上来找我干吗?”
“我口渴,阿姨让我上来找你。”陈孟谈仰着脸看她,毛茸茸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眼睛又黑又亮,好像还有点湿漉漉的,他说,“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辛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不自在地撇开视线:“……知道了,我去洗个杯子给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