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漆黑着，就有一个车队来到这片营地。特意挑这个还没天亮的时间，据说就是为了稍微吉利一点。

“放屁，”一个伙计不屑地吐了口痰，“是那个牛逼的爷喜欢这时间。”

另一边的土地已经下了铲，画眉与小刘这种身价的在外面也能被称作是小爷，这时倒也不忌讳打探一些事。小刘笑呵呵地给发话的伙计递了条烟：“怎么说？”

伙计大力怪道：“你们是真没听到消息吗？来的可是黑爷！”

画眉惊呼一声：“这个斗还把黑爷引来了！我的天啊！”他和伙计来往了一阵，转过身当即皱起眉头，愁眉苦脸地与小刘对视一眼，小刘摇了摇头，意思是别在这里说。

两人又晃荡了一阵，才晃荡了昨天的树根边。

画眉阴沉着脸：“怎么办？”

小刘无所谓地笑了笑：“总不能背上巨额违约金。”

画眉烦躁的“啧”了一声，踹了一脚树根：“连黑瞎子都来这个斗，解家要么是信心满满，要么就是没有把握，不管哪一个对我们这些人都是个大麻烦。”

他低着头看了眼小刘，深深叹了口气，又道：“小刘，咱们来这一行无非为了钱，或者其他事，但这些年了，你名声有了、钱也不少了。我还记得你当时说是为了赚钱考大学，你高中成绩好，人也聪明，现在早就够了。听哥一句劝，好好上岸过安生日子，考上大学哥请你吃饭。”

小刘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说：“画眉，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做的。我有些东西，必须通过这一行才能找到。”

画眉知道他是给他透了个底，表露信任，心不禁一软，咬了咬牙，哪怕这事也许会冒犯，他也要问：“你到底要找什么？给哥说说，我帮你一起看。”

小刘神情恍惚起来，他沉浸在自己迷蒙的过去记忆，最后打了个寒颤，两眼隐含着晦暗的情绪，语调从未如此冰冷：“是一群人……一群……”

有着凤凰纹身的人。

——

黑瞎子站在土坑边，现在天才显出一丝亮色，他知道很快曙光就会照亮这片区域，现在恰好是能让他眼睛最舒服的时刻。

墓室的入口是一座绘制精美的天门，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半掩在门后，这便是所谓的妇人启门，让整座墓室的空间感增加。门的两柱绘有美丽的莲花图。自宋代起，对于墓的装饰就愈发精美了起来。不过这将妇人启门放在最开始，显然有些奇怪。

黑瞎子并没有在意，只是将这点记入心底，因为有可能是风水方面的要求也说不定。他懒洋洋地拉伸了一下在车上坐麻了的身体，他的视线随意的扫过这次要跟他下地的伙计们，主动跳下土坑，来到墓门前。

他扒拉过身边的一个伙计：“还有多久。”

伙计惶恐道：“很快！黑爷！”

曾在陈皮阿四手下干活的黑瞎子显然在道上威名赫赫，见这个伙计怕他到不行，黑瞎子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他听见身后传来接连的落地声，转过去一看，两个人，一高一矮，面貌不清，但身法矮的要比高的好太多。

伙计松了口气：“画眉哥，你可来了！”

画眉问：“怎么了？”便向黑爷点了点头，就挤开了那些围在墓门前的伙计，兀自在石门摸索了起来。他的手在来到面目全非的守墓人像前停顿了一下。

他迟疑地回头：“小刘，你过来。”

黑瞎子心道，原来那个小的是叫小刘。

那个年轻人步履轻盈地与他错身而过，同样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歪了歪头，做了个表情。黑瞎子觉得很有趣，因为他的肢体语言告诉他，这个年轻人面对他的状态非常轻松，不，应该说，他面对在这里的所有伙计都很轻松。

要么是没有戒心，要么就是有所依凭。

从他的脚步和动作看，是后者。

黑瞎子咧嘴笑了一下。他总是在笑的，这时候变换表情，无非是笑的含义不同罢了，除非熟悉他的人，不然没人看得出来。他看向墓门那边。

小刘看到那个守墓人像，表情有些怔忪，一下子就明白了画眉喊他过来的用意。

画眉严肃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下的那个斗。”

小刘慢慢抚摸着那座残缺的石像，将两只手指停留在雕像的眼睛上，淡淡道：“那是一个唐墓。”

接着，他便两指发力，从眼睛处捅了进去。

伙计们紧张得看着他。

黑瞎子觉得更有趣了。这招他目前为止只见哑巴使用过，可这年轻人的手指明明是正常的长度。

小刘的神情一变，单手发力，从眼睛中抠出了两根锁链。黑瞎子的听力敏锐，第一时间发现了墓门后传来的机括运转声。他也不必多做准备，因为战斗的本能已融入他的身体里。其他的伙计就没有他那么潇洒，纷纷后退三四步，只有画眉留在了小刘的身边。

小刘接着道：“应该把这个情报汇报给老板，宋墓里出现了那个唐墓的东西的事。”

这话是说给其他伙计听的，有人点了点头，又问：“怎么样了？刘哥。”

小刘凝神静听了一会儿，忽地神色大变：“后退！”

他拽着画眉飞快蹦跳离开原地。与此同时，墓门敞开，一轮短箭从内部喷出在地面上。小刘不慌不忙，抽出腰间的软鞭将已至两人身前的铁箭挡了回去。

黑瞎子是动作最快的，他早就一手挂在土坑上，将自己徒手发力翻了上去，见状扬了扬眉，似乎是觉得眼前一拖一的场面很有趣，于是咯咯笑了出来。在一片机关发动声与众人紧张的情况下，格外不合时宜。

没有人敢说什么。

黑瞎子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他也学小刘之前的样子，对他歪了歪脑袋：“小孩儿，躲得不错。”

小刘有些诧异，他仰起脸，因为摸不着头脑，声音格外的慎重：“谢谢黑爷夸奖。”

一旁缓过来的画眉无力地撇开脑袋。他在心底骂骂咧咧。得，一个喜怒不定的黑爷碰上个做事有些认真的小刘，这一路可不少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