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并没有多大，时断时续，在雾中飘忽不定。

众人心里一惊，停下动作，刚想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笑声就断了。

沉默比笑声更让人心惊。

几人屏息凝神，脚下步伐微微移动，不知不觉间就聚在了一起。

越来越浓的雾让几人的视野越发不清晰，他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能隐约看见周围似乎有人在走动。

但他的脚下却是静没的，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整座城市里的人此刻都已陷入沉睡，街上空空荡荡，只被无孔不入的雾填满。

江离没有动作，他甚至没有随着那时隐时现的脚步转换方向，只沉下心神，警惕着心里随时可能出现的声音。

但他所想的却完全没有发生，那道影子只是毫无目的地围着他们转圈，并没有要接近的意思。

江离看向身侧，却见林沐已经半闭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佳，丝毫没有在意快要接近的威胁。

江离实在看不下去，一肘顶向林沐腰侧。

林沐被他打到，半眯着眼，皱眉看向江离。

江离没怎么动唇，声音就传进林沐耳中，“你进化成树懒了，可喜可贺。”

林沐只淡淡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江离偏过头不再看他，不用分辨方向，那两道深邃幽紫的光一直跟在他身侧。

“能看清他在干什么吗？”江离小声询问。

半天没有声音响起，江离疑惑地低下头，“嗯？”

就见冥幽鄷眼里少见露出疑惑的神情，甚至略微往后退了半步。

“人缩水胆也缩水？”江离没好气地拍了下冥幽鄷的后背。

冥幽鄷没有聚焦的眼神直直盯向江离，看起来不太高兴，“她的嘴好大。”

“什么？”佘烨没忍住开口，整个人一跳，立刻站到江离背后。

冥幽鄷只是再次看向大雾深处，继续说道：“她一跟人对视就张大嘴，没人又把嘴闭上。”

佘烨想了一下一个涂着烈焰红唇的女鬼，一看见人，就闪身贴到对方脸上，咧开那张血红的大嘴，诡异地笑起来的场景，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浑身一颤，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现…现在她在哪？”

冥幽鄷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地将头转向佘烨，盯着他的脸看。

沉默一阵后，冥幽鄷道：“她在对你笑。”

“啊啊啊啊！”佘烨没忍住尖叫起来，他鬼哭狼嚎的声音，在黑夜的雾里融合得格外融洽，听到的人只觉得是风声，没有过多关注。

佘烨叫完这一声，就立刻闭着眼拉住许垣的胳膊，直直把他往鬼身上推，自己则严严实实地躲在许垣身后。

许垣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他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火符，就等着情况有变，抛出这张符。

冥族天生属阴，对火气和阳气抗性最低，只要有火光，他们就很难再靠近。

许垣抛出这张火符，火符迅速变红，在雾中自燃起来，但就是下一秒，火光迅速熄灭。整个过程火星只燃了一秒，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浓郁的雾已经完全遮住了月光，整片天在此刻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诡异的是，在场几人分明“看见”了人影的移动轨迹。

说是看见也不太确切，分明在此刻，众人的视觉已经降到了最低，但就是能清清楚楚地觉察到黑暗中那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剪影。

她的身体不亮，就像浮起来的影子，在黑暗中穿行。

于此同时，他们再次听见了那幽幽的笑声。这回的笑声明显比刚才大了不少，伴随着晚间的凉风，让人心尖一颤。

冥幽鄷眼中的光在这一瞬全部收回眼里，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空洞褪去，神采在此刻染上他的眼角。

他这时不用说话，众人已经能看见那人的模样。

她身材瘦弱，身高中等，看起来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模糊中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痴痴的笑声不时从她的嘴里传出。

江离被这笑声吵得脑袋疼，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正好看见她张开的血盆大口。

其实他们根本看不见黑暗中的色彩，只是按照常理赋予了他们应有的颜色。

影子女人的笑声停了片刻，似乎是笑累了，笑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像是破旧的风箱露着风，格外尖锐刺耳。

许垣三人神情紧绷地看向那黑暗中的影子，随时准备应付接下来的情况。火符在这时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他们只能靠着信念支撑，相信平常的武器能保护他们。

影子女人的笑声明显已经连贯不起来了，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声嘶力竭地笑着。

她刚贴着许垣的脸笑过去，身形一闪，就又猛地出现在佘烨眼皮下。

佘烨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仰去，踉跄了几步。

许垣的下颚紧紧绷着，浑身戒备地盯着那道身影，想捕捉着她行进的轨迹。

但女人的行为完全没有规律，她只是围着几人来回跑，笑声时隐时续。

她最后跑到江离身前，嘴刚一咧，江离就将手伸到身前。下一秒影子女人的手举起来，稳稳打到江离手上，就像是专门往他手里送一样。

江离嘴角微勾，看起来没有怎么用力，轻轻将女人的手一掰。

影子女人只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攥住手腕，怎么都无法挣脱，只能顺着他的手歪向一边。

“有意思，你说说，我怎么能抓到你呢？”江离眼睛眯起，他手上力度加重，又将女人的手腕握实了一些。

影子女人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人碰到她，惊恐地向周围望去。

“你是冥族，”江离偏了偏头，盯着女人的眼睛，“我能碰到你的实体，是不是说明……”江离说到一半，话就停了下来，看起来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许垣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景，都愣在原地，听见江离的话后，他们才猛地回神，直直盯着江离攥住的手腕。

“这是……”许垣的目光有些呆滞，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江离的手已经穿过了女人的手腕，落在空处。

影子女人一愣，连忙将手收回来，她疑惑地低下头头，来回翻了几次手，才往后退去。

她一边退，一边跑，转眼就消失在雾中。慌忙之中，女人头上掉下一个银色的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影子女人毫无所觉，直到离开也没有回一次头。

陆晓芸有心想叫住女人，但女人跑得太快，她又不敢靠得离女人太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离去。

陆晓芸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走上前，蹲下身，在雾中摸索起来。

没过几秒，她就感觉手碰到一个东西，陆晓芸将那个东西捡起来，隔着浓雾，隐约看起来是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陆晓芸望着女人消失的地方，纠结片刻，还是将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想下次还给她？”江离将一切收入眼底，漫不经心地问道。

陆晓芸深吸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江离没再说话，倒是林沐在一旁开了口：“冥族行事少有章法，下次估计碰不到了。”

陆晓芸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突然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那个姐姐不是坏人。”

林沐沉默片刻，才道：“冥族确实不是坏人，但他们毕竟是冥族，跟阳界的生物天生相克。”

“拿有她们的东西，很可能会被缠上。这些东西对他们有天然的吸引力，她们无法抵抗。”林沐的声音渐渐沉下来，他不太赞同地盯着陆晓芸。

陆晓芸听完这话，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她下意识想要扔掉手中的东西，却还是在最后一秒抓住了。

陆晓芸内心挣扎了一阵，才小声说道：“可是我觉得不能扔。”

林沐盯着她的眼睛，只见陆晓芸的眼睛闪着水光，明明她害怕地想将手里的东西扔掉，却还是颤着手拿着，整个人僵着不动。

林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将陆晓芸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甩手就扔进了江离怀里。

江离笑着接过来，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林沐的脸，他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只是沉了几分：“我是垃圾桶？”

林沐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

江离也没过多纠缠这件事，随手将东西往兜里一塞。

许垣见时候不早了，周围的雾也开始发生变化，他提议道：“先去车里，其他事明早再说。”

“可是，”佘烨默默看了看四周，问出了一个富有哲理的问题，“车在哪边？”

江离感觉一股困意袭来，他没管许垣三人的纠结，拉过冥幽鄷，凑近他的耳边，问道：“车在哪边？”

冥幽鄷只是淡淡地看了两眼，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众人反应过来，立刻跟紧冥幽鄷，在雾中慢慢前进。

果然没走几步，他们就隐约看见了一辆车的轮廓，许垣试探性地在车把上按了一下，打开了车门。

三人同时对冥幽鄷投来感激的目光，目送着他跟在江离身后上了车。

等他们坐进车里，刚把空调调到一个适合的温度，许垣的手机就开始一个劲地震动。

许垣打开手机，发现王局不知什么时候发了99+条消息，他现在才接收到。

许垣打开微信，入眼便是一句：你们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