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熟睡的千仞雪悠悠转醒。寂静的空间内,孤独感被无限放大。
眼睛好像没有想象中的胀痛,对哦,有个人给她递了冰袋。侧头看见袋中冰以化成水,被整齐放在不远处,心里涌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林……长老?”小心翼翼的开口,细如蚊呐的声音却是被黑暗中坐着的人清晰捕捉到。
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林亦言缓缓睁开眼,顺手在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冰凉的茶准备端去床边。
温热的魂力发动,融化了手中冰凉的温度。
“醒了,喝杯水吧。”隐在阴影中的人伸手递水,半坐在床上的千仞雪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你,居然没有离开。”千仞雪低垂着脑袋,紫眸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嗯,我来的时候外面就没有侍从,也避开了刺豚斗罗的监察。”
林亦言公事公办的语气松动了千仞雪心中的麻木。
“林长老,林亦言。”千仞雪混沌的大脑逐渐清醒,一些未被抓住的细节开始浮现,久远的记忆被拖拽而出。
“原来你就是曾经被父亲通缉过的武魂殿叛徒,那个时候,你给了母亲希望吗?没有我的希望。”
千仞雪凝视黑暗,语气中尽是苦涩。
林亦言不知道那时比比东的心中所想,只是根据失败的经历认真回答。
“并没有,那时的我还太过于弱小。”
“你和我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千仞雪好奇这个被比比东给予无尽信任的长老。
听到此话的林亦言直直愣在原地,那些被刻意埋藏于心里的记忆被突然勾出,久久散不去。
一个月前,武魂殿内。
自那次从比比东床上醒来,然后心虚溜走后,她与比比东之间的交集好像又逐渐密集了起来。
如往日一般,比比东晨起去教皇殿听下属汇报工作,来教皇寝殿寻找比比东的林亦言扑了个空。
她习惯性地去比比东的梳妆台前找凳子坐,刚坐下便不小心碰掉了台上的盒子,盒盖破开,一张信纸飞出,工整的笔迹显出写信之人满满的重视。
无意间瞥见的雪儿两字让林亦言呆愣在原地,弯下的腰久久定格,心里翻涌的好奇心波涛汹涌,冲溃理智。
真情实意的话语,绝望悲痛的过往都被比比东写于纸上,未能说出口的话语转换成了文字,令人动容。
结束晨会的比比东一进房间就看见了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背脊弯曲的林亦言。淡紫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情绪,不忍一闪而过。
“你在干什么?”
比比东淡漠的声音惊吓到了坐着的人,从后面清晰的看见那人颤抖了一下。
薄薄的信纸从指尖滑落,熟悉的纸张刺痛了比比东的眼,林亦言无措地转过身去,离开凳子,站在原地准备承受比比东的怒火。
阴沉着脸的教皇用力关门,强大的魂力瞬间释放,设置的结界包裹住整个寝殿。
感受到魂力波动的林亦言吃惊抬头,眼眶湿润无比,黑眸显得更加明亮。
比比东喉头细微滑动,脸上怒气更甚,纤细有力的右手抬起,一股强大的魂力引力将林亦言吸了过去。
毫不反抗的林亦言被教皇冕下轻松地单手掐脖提起,一滴泪水毫无预兆的落在手背,比比东眼中的纠结一闪而过,随后彻底失去踪影。
林亦言并未注意到比比东的情绪变化,沙哑细微的声音从喉间挤出,心疼之意毫不掩饰。
“姐……姐,对不起。”
“你都看到了?”比比东并不想听林亦言的道歉,秀气的眉头皱起,手上的力道加大。
呼进肺里的空气逐渐减少,白皙的脸因缺氧而染上绯红,毫不反抗的姿态令比比东心烦意乱,突然的泄力让毫无防备之人跌坐地上。
“怎么?同情我?还是觉得我肮脏恶心?”比比东只手捏住林亦言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嘴里吐出的话冰冷刺骨。
“姐姐……”向来表现冷淡的林亦言却在此刻红了眼眶,泪水决堤而下。
“我不甘心,为什么掌控命运的神明如此苛待。”眼泪模糊视线,意识失控极端。
“我…不明白,明明你也是被别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多年积累的不满在此刻冲破心防,话语毫无逻辑,混乱不堪。
“如果当时我救了你,即使身死魂灭,又有何不可呢。”
林亦言强撑笑容,说出的话让比比东紧缩心脏。
一片阴影突然落下,嘴唇附上一片柔软,眼泪的咸涩味道蔓延开来,独属于那人的紫鸢花香味围绕着她,大脑当机,丧失思考能力。
“笨,张嘴。”
察觉到身下人的僵硬,比比东只好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让人沉溺。
时间好似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分开时林亦言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洁白的外袍凌乱散落,墨黑长发失去束缚,懒散搭在肩头,发间露出的上半边耳朵彻底红透。
比比东面色微红,却仍然保持着教皇的体面,衣袍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发丝未乱,只是红唇被附上了一层水光。
“你知道了,我和千寻疾有一个女儿。”
比比东靠着林亦言坐下,语气中没了初时的强硬,只剩下平静。
“冕下,我曾经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好。”平顺气息的林亦言不敢去看比比东,只是盯着干净的天花板。
“我不会因为你不好的一面而离开你,当看到你遮遮掩掩感到不安时,我更想做的是抱紧你。”
如话所说,林亦言侧身给了比比东一个紧紧的拥抱,为了驱散她心间的寒冷,为了抚慰她独自舔舐的伤口。
我曾经坚信无爱者自由,可最终还是将目光看向了我爱之人。
林亦言将头颅埋进了比比东的肩胛处,唇上残留的感觉让她无法面对眼前之人,她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鹌鹑,掩耳盗铃。
“我会陪着你等到黎明。”
闷闷的声音传进左耳,女人话语间呼出的气息令比比东眸色一沉,抬手回拥,刻入骨髓。
“你,爱我吗?”
蛊惑般的声音沙哑好听,独属于比比东的气息钻入鼻尖直达心脏,她好像很明白该如何拿捏林亦言的软肋。
“我…我不知道。”
林亦言窘迫地低下头,她不愿捅破那层关系,她不想成为比比东的救赎者,她只是想让比比东好好的,她……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啊。
“你看着我,说。”
比比东危险地眯起眼眸,双手捧住林亦言的脸颊,强行让其与自己对视。
“对不起。”
林亦言沉浸在那幽深的紫色深海,一瞬间浮浮沉沉,最后脱力溺亡其中,再也逃不出半分,就连灵魂也被禁锢。
“你走吧。”
比比东最终还是放开了手,站起身来的她又恢复了属于武魂殿教皇的庄严,就像是那尘封人性的神灵,毫无人类情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连眼眸的颜色都暗了几分。
“是我唐突了,林长老。”
比比东的柔软仅那一刻显现,消失殆尽后神情恢复冷漠,语气重新染上冰冷,令人心寒畏惧。
后来,比比东与林亦言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明明应该是好事,这明明是她想要的,可林亦言却觉得心脏缺失一角,毫无预兆,突然消失。
某日比比东把林亦言叫去书房,语气如常冷漠,埋头批阅文件的人并未理会站着的人,只是等手上文件处理完后才淡然抬头。
“去一趟天斗皇城,将这一封信交给雪清河,也就是我的女儿千仞雪。”
林亦言接过信件,承诺会好好完成任务后便自行退出了房间。
却没想到比比东在人离开后,用力握断了手中无辜的笔羽,墨汁顺着手掌滑落,染黑了未被批阅文件的一角。
回忆结束的林亦言坚定心意,维持好了作为一个下属的边界。
“教皇与殿内长老的关系,我将会永远忠于教皇冕下。”
千仞雪毕竟年纪尚小,还未有什么巨大的城府心思,对于林亦言的话也没进行过多的怀疑。
“我想回去。”千仞雪向眼前之人述说想法,脸上镇静,心里却紧张无比。
“此事,似乎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
林亦言思考片刻,却是在想把千仞雪带回去的风险程度。
“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带我回去见一眼比比东。”此刻的千仞雪也不在乎林亦言愿不愿意了,颇有几分无理取闹之意。
“你只是想回去见见冕下,还是想要放弃任务?”
“我只是想回去见见母亲……”千仞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没了下文。
“我会想办法,明日晚上我来接你,不过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还请拜托你解决好刺豚斗罗。”
最终林亦言还是松口答应,以她的实力,快速飞行的话,虽然来返有些勉强,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