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听着女儿这番话,只觉着女儿疯了,自己和虞氏历来就不对付,女儿现在反倒是偏帮起外人来了,大太太只这么一想,就气的一把推开她,怒极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谢鸳被推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地上。
大太太却根本像是没有发觉自己伤害了女儿一般,气呼呼就离开了。
大太太和谢鸳母女失和,嘉平郡主在屋里当然也听到了些动静。可她这会儿哪有功夫去看大太太母女的笑话,她这会儿心里乱极了。
方才谢敬存那番话,她听得出根本不是在吓唬自己。可她不明白,谢敬存他一个隔房的三叔,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呢?
这若换作她往日的性子,她怎么着都得回去公主府着母亲哭诉的。可今日她却犹豫了。
她嫁到显国公府后,一次又一次的给谢陵难堪,母亲已差人传了话给她,若她继续这样胡闹,之前的约定便做不得数了。
她当初失手刺死郡马之后,母亲便想法子压下了这事,她任性惯了,可郡马到底是被她刺死,所以她怎可能不护着之前的夫家。可母亲却拿夫家来威胁她,母亲说了,不会愿意看着她为了郡马活守寡,她要看着自己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嘉平郡主拗不过母亲,所以只想着答应这门婚事,只要她嫁到显国公府来,母亲也就不会再插手自己的事情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性子清冷的谢敬存,一个隔房的三叔,竟也管到她头上了。
“白芷,你说他凭什么管我?他怎么敢!他再是得皇帝姑父器重,也不过是仰仗了皇权,我可是姑父亲封的郡主,品阶上也是高于他的。可他却口口声声说什么既嫁到国公府来,便得遵循家礼,谁给他的胆子敢这样对我指手画脚的!”
白芷自幼就伺候郡主身边,可郡主气成这样,她如何能揣摩不到郡主为什么会这样生气。毕竟,郡主自幼骄纵惯了,郡主只当自己二嫁,也不会有谁敢管着她的。所以,实在没想到谢敬存这个三叔会这样不给她面子。
这若今日给郡主难堪的是别的什么人,哪怕是大太太这个当婆母的,白芷肯定会投郡主所好,说些哄郡主开心的话,让郡主消气的。
可谢敬存这个三叔,白芷哪里敢让自家郡主得罪他,“郡主,奴婢知晓您生气,可您真的不好再使小性子了。这些日子皇上令三爷捉拿乱、党,这个当口关于您身世的流言蜚语又被翻了出来,您想想,这真的是巧合吗?而且,您当初失手刺死郡马,自这件事情之后,太后娘娘也鲜少召您入宫了,即便是家宴您往宫里去,皇上对您这个外甥女也没了往日的偏宠。而这些,长公主殿下肯定是看在眼中的。”
“长公主殿下不忍心您一辈子活守寡,可您即便是二嫁,殿下也给您找一个能给您庇护的夫家,这便是想着若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也不至于让您因着那些流言蜚语变得被动。”
白芷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嘉平郡主突然看着她,问道:“所以你也觉着我是个孽种,身上留着西南王的血,所以才需要一条后路。”
白芷方才只顾着劝郡主了,所以也没想到自己方才那番话其实是犯了忌讳的,只见她猛地一惊,噗通就跪在了地上,“郡主,奴婢不敢,奴婢……”
白芷原以为郡主肯定会动怒,可让她意外的是,郡主却哭了起来。
“白芷,我不是傻子。当年母亲杖毙了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可若这些都只是空穴来风,母亲何以那样震怒。可我却不敢去问母亲,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去问父亲。”
“这些年,我一直觉着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外人都说我性子骄纵,便是比安阳这个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都要嚣张跋扈。可我若不嚣张一些,那些人如何能知晓我身份尊贵,只怕要因着身世羞辱于我。”
说到这,嘉平郡主已经是泣不成声。
见郡主哭成了泪人,白芷也跟着落下泪来,“郡主,您既知晓这些,那就该理解殿下的用心良苦,更该和大少爷好好过日子才是啊。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今日三爷的话您也听到了,他根本不是在和您开玩笑。若您不答应给大少爷纳妾,他当真会逼着您在府里带发修行的。而这件事情即便是闹腾到皇上面前,您也只能从这两条路里选一条的。”
“可您真的甘心大少爷有别的侧室吗?您真的确定日后您不会后悔。可若不给大少爷纳妾,您只能一辈子青灯常伴,三爷是不会给您继续胡闹的机会的。”
嘉平郡主听着这话,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这一刻她即便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身世这件事情上,本就心虚。所以在谢敬存的威慑下,她根本没有胆子再肆意妄为。
这些年她不敢问母亲,她身世的真相。
那就更不敢让谢敬存插手这事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谢敬存是什么手腕,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御龙卫的统领,他若彻查这事,嘉平郡主并不觉着自己可以讨的了好。
而母亲,当初执意逼着自己嫁到国公府,是否已经预料到了有这一日。
可她怎么甘心和谢陵在一起呢?她那么爱郡马,她怎么能逼着自己对谢陵有好脸色。她难以想象,自己这辈子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想到自己落得这样进退两难,嘉平郡主哽咽道:“母亲既知今日,当初何必要把我生下来呢。”
嘉平郡主是真的痛苦极了,何况,她即便给谢陵好脸色,谢陵就会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吗?
她虽嫁到国公府没多少日子,可也是知道谢陵对虞氏这个三婶存着什么心思的。
还有那二姑娘谢鸳,方才竟嚷嚷着说她宁愿虞氏嫁给谢陵,情愿虞氏做她的嫂嫂。
嘉平郡主从未像此刻这样难堪过,若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她本该可以仗着郡主的身份在国公府肆意而为的,可偏偏,那些流言蜚语又纠缠上了自己。
这边谢敬存和虞珣陪着老夫人回了鹤宁院后,也没多留,大家都瞧得出老夫人面上的憔悴之色,所以各自就都退下了。
等从老夫人院里出来,虞珣瞧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身材笔挺的谢敬存,缓声道:“爷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只当爷今日会忙吏部侍郎府的事情呢。”
谢敬存轻声解释道:“郡主要杖毙陵哥儿院里侍奉的丫鬟,这事我若不露面,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母亲这些年为了不闹腾的兄弟阋墙,内宅的事情一直都交给大嫂管。所以,若今日郡主的事情大嫂依旧瞻前顾后,即便母亲这个当祖母的出面,是怕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可若眼睁睁的看着郡主杖毙两个丫鬟,我们国公府的颜面何存。她既已嫁到我们国公府,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不该这样任性的。”说到这,谢敬存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和冷意。
虞珣见他是真的动了火,伸手牵着他的手,“只是不知郡主会不会听进去三爷那番话。而且,若郡主依旧不管不顾,三爷当真准备给陵哥儿纳妾,或者逼着郡主在府里修行?”
对于这件事,虞珣是真的好奇的。
毕竟上一世,未曾闹腾成这样。
上一世,府里即便有下人惹怒了郡主,郡主也只是让人打了板子,发卖出府。
所以,即便是和谢陵吵吵嚷嚷,谢敬存也未曾插手过长房的事情的。
可这一世,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见她眼中的疑问,谢敬存怎能不知她在担心自己,只见他轻笑一声,解释道:“你当长公主殿下为何一定要逼着郡主嫁到我们显国公府来。郡主的身世,若非长公主本就心虚,何以会有这样的顾虑,替郡主寻了我们国公府这样的夫家。”
“而且,外头世家大族近来因着捉拿余党的事情人人自危,这个时候我若逼着郡主做选择,长公主只要不蠢,就不该再插手这事的。毕竟,这事情说到底是家事,而且若是闹腾大了,我自有回击的法子。牢狱那些余党,你说若这个时候有人攀咬出些什么,又恰巧和当年嘉平郡主的身世有关,你说长公主对这些事情会丝毫的忌惮都没有吗?”
谢敬存说的不算隐晦,虞珣却还是因为震惊怔愣在了那里。
她倒不是震惊谢敬存语气中的冷意,而是她突然想到上一世,她一直都以为嘉平郡主是因着不待见谢陵这个夫君,所以更不会因着谢陵对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而故意为难自己。
可此时此刻,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就依着嘉平郡主骄纵跋扈的性子,她在国公府便是连老夫人的面子有时候都不给的,可她却从未主动寻过自己的麻烦。
这里面是否也因着嘉平郡主其实知晓,谢敬存其实若想拿捏她身世的把柄,其实是轻而易举的。所以,她才没有在自己面前胡来。
毕竟,自己怎么说名义上都是谢敬存的妻子。
想到这个可能性,虞珣的心情复杂极了。
可是没等她多想,却见一个小厮惊慌失措的朝鹤宁院这边跑来。
见着谢敬存和虞珣,小厮几乎是全身无力的直接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回禀道:“三爷,大少爷,大少爷他从马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