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巧,临近试期,学子休沐,陆堇平与四儿晨早便出皇城添买墨宝。瑶光望着眼前紧闭的朱门,黛眉轻蹙:陆公子这才刚病愈,怎就出门了呢?
刘顺知她忧心陆堇平的身体,于是宽慰道:“仙子不必担心,昨日奴婢见陆公子精神大好,应当无碍,所以今日才出门游游散散心罢了。”
“最近确实事发频频,他能散散心也好。”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风般掠过,瑶光定睛一看,竟是四儿!只见他面带愁容,行色匆匆,见到瑶光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就往皇城外跑,边跑边道:“恩公!我们刚出皇城,公子便被一恶女抓走了!恩公快救救公子!!”
瑶光闻言,心中一紧,急忙追问:“你可知他们在哪?”
四儿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桂香楼!我跟他们到了桂香楼!”
他话音一落,瑶光立马施法,带着四儿一个瞬移便到了桂香楼,留下刘顺独自在夺锦院门前沉思。片刻后,他唤过一名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侍卫飞奔而去,刘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进桂香楼,瑶光便碰到了昨夜的店小二。她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厉声质问道:“陆堇平在哪?说!”
店小二本不愿得罪人,毕竟里面那人可是镇国公府里的。
镇国公何等人物?他祖辈可是南秦的开朝功臣!与国师贺怀慈并称南秦的左右护神!
三国鼎立时,护住南秦的除了国师贺怀慈外,便是镇国将军谢无争。恶王裴英倒台后,谢无争临危不乱,果断出击,虎符一起,将支越王头颅一举,上万铁军随他疾驰,直取支越。
支越内乱,军心不稳,谢无争率大军打支越一个措手不及,数日内攻破无数城墙。
支越皇族宗室顽强,皆躲在主城,闭城不出。孤立无援无计可施之下,以百姓为饵,一日杀百,引谢无争一人入城。如此卑鄙无耻,谢无争仍义无反顾入局。历经三日围城,城门大开,唯有谢无争在血海中屹立不倒,谁人不敢认他天降武将星!
他英勇无畏,有勇有谋,支越赫赫有名的铁骑军心生敬佩,甘愿臣服,再加上他用人不疑,重组军队,不过短短数月便又将大汉拿下,创南秦皇朝,受万人敬仰。
谢无争在南秦德高望重,其后辈有权有势,他区区一店小二又如何得罪得起?
店小二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我……我……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瑶光见他左右言顾,定是在为那贼人遮掩,冷哼一声,再次厉声道:“你确定?!或许我可以让国师来问你!!”
店小二记起她是国师贵客,昨日与国师共席,犹豫半刻,终是指向了一个包间的位置。
“你便是那陆什么平?什么圆?!”
少女跋扈的声音与破门声同时响起,瑶光带着四儿顶门而入。引入眼帘的陆堇平被一群奴仆围着压在桌上,而他们身后坐着一趾高气昂的少女,半仰着头看向他们。
陆堇平脸上有些青紫,显然已遭毒打,他身体刚痊愈,莫不要又受伤了。瑶光眉间紧皱,厉声质问屋里的恶徒:“住手!你们是何人?为何要伤陆公子?!”
“本小姐问你是谁才对?!”
那少女本就脸瘦脖子长,如今说话尖声尖气,语调极高,头上又满是珠宝金簪,与一只咄咄逼人的山鸡无异。
四儿替瑶光答:“此乃瑶光仙人,国师府的客人,我们公子的好友。所以你们最好对我们公子客气一点!”
“仙人?南秦数百年来已无他族踏入,你少诓骗我!”少女抱胸冷笑:“我谢一如可不怕你。”
姓谢?镇国公府?瑶光问:“难道你是镇国公家的幺小姐?”
除了她,瑶光实在想不通哪位谢姓女子会来找陆公子的岔。她上下打量,这镇国公府的幺小姐果真如朝官所说的生性顽劣。
谢一如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之意在她眼中流转,“怎么?难道还想找我麻烦不成?”她脸上笑意未减,纤手指向瑶光二人,朝身旁的奴仆命令道:“抓住他们!”
训练有素的奴仆们立刻会意,跟一群饿狼似的扑向瑶光和四儿。
“恩公!”
陆堇平见瑶光和四儿即将陷入麻烦,急得想要起身,却奈何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面对这群来势汹汹的奴仆,瑶光心中暗道不妙,碍于身份她不能伤人,用定身咒前摇又太久,根本无法招架。
四儿本想体现一下之前的训练成果,挡在瑶光身前护她,却因学艺不精无法招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踉跄倒退。
两人被逼退到台阶边缘,一个奴仆挥拳攻来,瑶光眼疾手快将四儿拉到身后,同时一个侧身躲过了袭来的拳风。那名奴仆猝不及防,脚下踩空,惨叫一声滚落台阶,昏死过去。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又一奴仆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四儿不信邪,欲想再来一遍接招,怎料这人更聪明,弯身由下勾出拳,直击四儿下颚。
四儿躲避不及,瑶光被其他奴仆缠住,自顾不暇。一时间,俩人陷入困境。
“你这三脚猫功夫,就别来显摆了!”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轻描淡写地一探手,便将那恶奴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疼得那人哀嚎着缩成一团,冷汗涔涔。紧接着,他足尖轻点,如离弦之箭般掠向追赶瑶光的奴仆,将他们如秋风扫落叶般踹飞出去,远远地摔落在地。
瑶光定睛一看,唤道:“祝老弟?!”
祝响冷哼一声,不悦道:“谁是你祝老弟?”显然他还在为之前瑶光训他,心存不快。
谢一如越过祝响,目光落在祝响身后那病弱纤细的女子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哟,祝郎将,今天带你家这病秧子出来逛街了?”
祝响本就因被刘顺强迫前来救场而心中不忿,爱妹心切的他听到谢一如调侃自己的妹妹,顿时怒火中烧,冷声道:“谢一如!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父亲来接你了,如果你不想被他抓回去禁足,就最好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谢一如面对陆堇平的警告,丝毫不惧,反而轻笑出声:“我害什么人?我只是在调教我的未来夫君罢了。”
闻言,陆堇平一怔:“什么未来夫君?”
谢一如轻哼:“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吗?要不是我偷听到我哥与爹爹谈论陛下赐婚一事,我才懒得和你这个穷酸的寒门子弟说话呢。”
“怎么可能?你是镇国公府的幺小姐……陛下赐我与你联姻怕不是……”陆堇平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不远处瑶光闪躲的眼神,咽喉仿佛被火灼烧般刺痛。
脑海中浮现出四儿哥哥死前的惨状,他不禁闭上眼,咬紧下唇,手紧紧握成拳。
他终是明白了,权贵与他,不过以卵击石。
陆堇平缓缓开口:“我绝不会与你成亲。”
谢一如轻蔑一笑:“谁稀罕你这癞蛤蟆!”说着,她双指抬起陆堇平的下颚,左右端详,“啧,虽然是个面若玉冠的癞蛤蟆。”
突然,一个仆人闯进,他惊慌道:“小姐,老爷来了!”
谢一如啧了一声,双腮鼓起。她确实如祝响所说害怕她爹爹,方才不过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抹了面子,嘴硬罢了。如今一听她爹爹真来了,立刻摆手,也不顾仪态,唤过奴仆随她提裙而去。
见她要逃,瑶光眼神一凝,手一挥,“想走?没那么容易。”
奴仆惊呼:“小姐!”
“啊!!!”
见她要逃,瑶光眼神一凛,手一挥,一道灵力飞出,将谢一如卷起,从二楼包间直飞至窗外,稳稳地落在桂香楼大门处。谢一如惊魂未定,尚未反应过来,面前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幸得马夫及时勒马,不然定会与她撞上。
谢一如吓得瘫软在地,怒从心起,指着二楼窗台,欲对瑶光骂骂咧咧几句,怎料面前突然出现一对金纹官靴,再往上看,一身绛紫圆领官袍,一看就知道对方不仅是朝廷命官,官位还不低。
“如儿!你又闯了什么祸?!
这严厉的声音极其熟悉,她愕然抬头,是她爹爹镇国公!
“爹......”谢一如慌忙起身,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低声道:“我刚刚被你的马吓着了......”
苦肉计,是她一贯的招数,百试百灵。
镇国公正准备心疼地上前将自己宝贝女儿哄上,一道声音从桂香楼二楼传来。
“镇国公,方才朝堂之上,您刚正不阿,想必家教也甚严吧?”
镇国公与谢一如抬头望去,便见瑶光身姿曼妙,秀发随风飘扬,身旁站着神情不明的陆堇平。
镇国公知晓瑶光身份,再加上之前路上听自家女儿伤的是陆堇平,也不敢得罪,于是狠下心来,扭住谢一如的耳朵,满怀歉意地看向二楼,道:“仙人,陆公子,都是小女不懂事,老夫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绝不让她再犯。”
谢一如捂着耳朵咿呀叫疼。
只是回家管教?哪有这么容易就算了!
四儿指着谢一如还想说几句,却被陆堇平止住。
“谢小姐不过是直爽活泼些罢了,谢大人无需责怪。”他又道,“在下见谢小姐也是受到了惊吓,镇国公还是先带她回去修养修养罢。”
将蛮横无理说成直爽,将私下行暴说成活泼,既然陆堇平都给了台阶下,镇国公自然也顺着台阶下。
“陆公子果然明事理,明事理。那老夫先到小女回去,改日再请陆公子来府上一聚。”说完,镇国公便将谢一如拽上了马车。
镇国公府的人离去后,戏结,人散,桂香楼如常。
陆堇平站在窗台,目光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眺望半晌,直至瑶光靠近,他才回过神来,表情淡然自若地问:“恩公,你可还好?”
瑶光声音有些颤抖,“关于赐婚,我……”
他心如明镜,苦笑道:“此事与恩公无关,皇权谋略,恩公一介仙人,又如何能够阻止?”
四儿亦不懂得皇权谋略尔虞我诈,只知谢一如伤了陆堇平,气愤难平,“这谢小姐真是简直目中无人!他们镇国公府与我们素有恩怨,却还口口声声说她是未来的夫人!”扶起陆堇平,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心疼之余怒火中烧,“这谢小姐真是仗着家世胡作非为!幸好她长相一般,不然若长得像恩公这般秀丽,那还得了?岂不是要让人心甘情愿地受她折磨?”
陆堇平担心隔墙有耳,喝止四儿:“慎言!”
“小友此言谬矣,貌乃父母所赐,品乃人之所择,绝非美貌之人皆蛮横无理,亦非容颜平平者皆蕙心兰质。”祝响身后一位女子款款而出,身姿绰约,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如夏日清风,拂去屋内燥热。
“姑娘所言甚妙,”陆堇平颔首:“以貌取人,实乃大忌。”
“二位可是……”四儿好奇地问道。
“在下祝响,左监门府郎将。”祝响向身旁一指,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祝柔。”
四儿咋舌,左监门府与右监门府统率可是掌管着天子禁军的狠角色,同掌宫殿门禁守卫,那可是肥差事儿。且郎将之职可是正四品,便是公子考得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面前这位如此年轻有为,不是实力相当,便是家中家中权势滔天。
“原来是祝大人。”陆堇平拱手作揖,“在下陆堇平,待考学子。”
“原来是逐圆公子!阿柔久仰逐圆公子之名,今日一见,实属幸事。”祝柔恍然大悟,敛衽一礼,悠悠走几步,半仰着头,语调婉转:“山河锦绣画中游,江山万里尽风流。同心协力创伟业,盛世之景永长留。”
她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望向陆堇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与倾慕,“公子去年乡试时,即兴所考的那首诗,至今仍让闺中姑娘们念念不忘,大家都尊称您为“逐圆公子”。年初家兄还不惜重金四处搜罗您的字画呢。”
被点到名的祝响,黝黑的脸一红,一把拉过妹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别胡说,那些都是我特意为你收集的。”
瑶光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耳语,不禁莞尔。她一直都知道陆公子文采斐然,是状元之位的热门人选,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名声远扬,真可谓是少年英才。
陆堇平谦逊道:“堇平只是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担得如此美誉?”
祝柔安抚住祝响,上前一步,盈盈拜道:“既然遇见,阿柔能否求得逐圆公子一字?”
陆堇平笑道:“若非有